第37章
林錫今天一整天都沒看見榮雪霁，她在冰箱上留了張字條，說去逛街購物了，晚上才回來。
實際上，榮雪霁就待在家附近的網咖裏，查了一天的資料，表情凝重，旁邊的男生很想跟她搭話，卻硬是沒敢搭腔。
榮雪霁做足了心理準備，卻在面對林錫的那一刻，忘了自己要說什麽。
“雪姐，你想說什麽？”林錫一如既往地看着她，清澈目光帶着笑意。
榮雪霁剛才回來了，進到他房間，說要和林錫談話。
林錫發現榮雪霁今天沒有紮馬尾，也沒有戴自己送的發圈，有些遺憾。
榮雪霁走到林錫床邊，在床沿慢慢坐下，蹙緊了眉頭，仿佛在做一個萬分困難的決定。
“錫崽，這是什麽。”
她只問了一句，然後精确無誤地從林錫枕頭下抽出一個白色的東西。
林錫臉上表情一掃而空，坐在椅子上沒動。
房間裏的空氣凝固，榮雪霁只想事情得到解決，不想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她深吸一口氣，語速飛快道：“我不是想讓你解釋，我就想說，男孩子不應該——”
“雪姐，你什麽時候發現的。”林錫輕輕問了一句，打亂了榮雪霁醞釀好的節奏。
她怔怔地看着林錫，下意識把話全部攤開：“我上次在你房間過夜，還有昨天晚上也……看見了。”
林錫垂下了長長的睫毛。
榮雪霁看見他握住了雙手，骨節都在泛白。
林錫逆着光，低着頭，看不清眼神，臉上面無表情。他整個人從未顯得如此僵硬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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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雪霁微微心疼，但她想起了自己的計劃，不能讓林錫再這麽錯下去。
她把那件白色的內衣塞回了自己口袋，板着臉說：“錫崽，你這樣做是錯的，你要好好反省，丢掉那些污七八糟的念頭，好嗎。”
林錫驀地擡起頭，眼神令榮雪霁心重重一跳。
“……雪姐，你覺得我的想法很髒嗎？”
榮雪霁眼前閃回林錫在浴室中叫着她名字的畫面，臉上一熱，別過頭避開了林錫的眼神。
她強迫自己用冷靜的口吻直言不諱：“我是你姐姐，你對我抱那種想法，确實不正常。”
長久的靜默。
安靜得榮雪霁先沒法忍受，她正要開口，卻聽見了林錫聲音。
“好，我知道了。”
輕到近似于無的聲音，卻沉沉得像迫近的暴風雨。
榮雪霁發現自己不敢回頭看林錫臉上的表情，她匆匆起身出了房間：“你知道就好。”
榮雪霁快步回到自己房間，把門鎖上，重重長出一口氣，好歹總算完成了任務，把事情說開了，她心頭縱然忐忑，卻也感到如釋重負。
希望林錫快點想通，兩人恢複成平時的相處模式。
第二天，榮雪霁起的有點晚，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發生的談話，呼吸一窒，尴尬癌發作，忍不住悶在枕頭裏錘了好幾下被子，決定等一下對林錫打招呼要自然一些，就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榮雪霁調整了下表情，打開房間門來到客廳。
“錫……”
問候聲卡在喉嚨，客廳空無一人。
往常會先做好早飯的林錫不在。
榮雪霁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回身去了林錫房間，房門緊閉。榮雪霁伸手敲了兩下門，門裏沒反應。
“錫崽？你在嗎？”
靜悄悄的。還是沒反應。
榮雪霁扭了下門把手，門一下子開了。
房間裏非常整潔，應該說整潔得沒有一絲人氣，桌面幹幹淨淨的，林錫平時用的東西都不見了，當然林錫本人也不見了。
榮雪霁臉色劇變，跑到換衣間去，林錫用的那只行李箱不在了，證實了她的猜想。
一夜之間，林錫離家出走。
榮雪霁一時間無比火大，她毫無條理地滿屋子轉了一會兒，回到房間找出手機，發現林錫給她發了一條微信。
——雪姐，對不起，我最近暫時出去住，不要來找我。
榮雪霁立馬給林錫打電話，手機無人接聽。
她氣極反笑，轉而給林錫隊友打了個電話。
“秦三，你知不知道林錫現在在哪裏？”
“咦？不知道，怎麽了怎麽了？”
榮雪霁挂了電話，打給阿駱、許彥和王小疆，得到了一致的回答。
呵，集體裝傻騙她呢。肯定是林錫事先吩咐過了。
林錫平時還有什麽別的地方可去嗎？
榮雪霁突然靈光一現，想起了之前她和林錫他們集訓的地方，那間被改造裝修過的工業風Loft倉庫。
榮雪霁坐了将近一個小時地鐵，趕到了那裏。
倉庫大門緊鎖，榮雪霁跑去落地窗前查看，裏面黑洞洞的，根本沒開燈。
林錫也不在這裏。
榮雪霁覺得自己的怒氣值在飙漲。
上輩子林錫失蹤時她所經歷過的焦慮感重新回來了，令她呼吸急促，血壓上升。
不是說好了，不管遇到什麽事，都不要擅自離開，不要從家裏搬出去，為什麽不遵守承諾？
榮雪霁想起林錫答應過自己不會從家裏搬走，湧現出失望和難以言喻的孤獨感，她心口難受得厲害，一路回到家，客廳裏依然空蕩蕩的，榮雪霁坐了下來，忍不住掉了幾點眼淚，又努力忍了回去。
好像老天爺也要跟她作對，這天傍晚，天空飄滿了華麗的絮狀雲，層層疊疊，煞是好看，正好和榮雪霁陰雲密布的心情相反。
悶悶不樂的，榮雪霁拉上窗簾，把漫天雲霞關在外面，早早上床睡覺去了。
半夜，榮雪霁被晃醒了。
一瞬間她以為有人在自己房間，驚叫出聲，猛地打開燈，才發現燈也在晃，窗簾也在晃，床搖來搖去。
是地震。
榮雪霁記不清自己是如何采取行動的，等到她有餘裕思考，發現自己已經穿着睡衣，背着一個小包，裏面塞滿了倉促間能想起的所有必備品，正在黑暗的樓道上用手機亮光照路，快速地下樓梯。
整幢樓都停電了，電梯無法運行，人們全都走了樓梯，時不時被仍然在發生的震感吓得尖叫連連。
所有人都難以置信，本市位于沖積平原上，從來沒有發生過地震。
榮雪霁腿都走酸了，當平安抵達樓下，踩到了堅實地面後，她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安保開啓了緊急備用發電機，小區內被照得亮如白晝，穿制服的物管人員出來維持秩序，讓居民們在小廣場那邊休息，并分發礦泉水和毛毯。
榮雪霁抱着膝蓋蜷縮在廣場角落，可憐巴巴的，手機沒有信號，她給誰都打不了電話，呆坐了半個小時。
“雪姐！”
一聲急促呼喚，榮雪霁以為自己幻聽了。
她擡起頭朝聲源望去，一個再熟悉不過的修長身影，快速穿過人群，奔向她。
榮雪霁一眨不眨眼，看着林錫蒼白的臉出現在眼前，他喘着氣蹲跪下來，抓住她的雙肩。
“你沒事吧……”
他眸子裏湧動着萬分焦急和本能關切，有因看到她的松了口氣，還有其餘說不清道不明更複雜的感情。
榮雪霁看着近在咫尺的林錫，心一剎那安定了，但随之而來的是巨大的委屈。
她抱着膝蓋沒有動，喉嚨堵得厲害，聲音有氣無力：“你，你還知道回家啊……”
“對不起。”林錫伸出手臂擁住了榮雪霁，将她攬入胸膛鎖在懷中。
他的臉緊緊挨着她的，身軀源源不斷的溫暖驅散了秋夜的涼意，清韌強健如松柏一樣庇護着她。
榮雪霁明明還在生氣，一直緊繃的身體和精神卻不由自主地松懈下來，腦袋乖乖地靠在了林錫肩窩處。
感受到她的依靠，林錫面色也緩和了許多，他低聲說：“雪姐，我帶了些露營用的東西。”
榮雪霁這才發現林錫随身背了個運動大包，裏面居然還有個簡易帳篷，另外還有水、風爐和方便食物。
他在如此快的時間收拾了東西趕回來，榮雪霁心頭有一股暖流慢慢化開。
兩人把多餘的水和食物分給其他人，尋了個僻靜點的空地，搭好帳篷，進了帳篷休息。
幽暗中，只有外面遙遠照過來的光，榮雪霁窩在睡袋裏，看着對面平躺着的林錫。一切都有點不真實。
突然間，榮雪霁感到地面傳來了震動，外面又是一陣不明顯的驚叫。
本市從未發生過地震，是以居民們多少有些驚惶。榮雪霁記得上輩子壓根沒發生過這樣的天災。
自從她重生後，很多軌跡都悄然發生了改變。
“到底怎麽回事？居然會發生地震。”榮雪霁忍不住問。
“明天就知道了，網絡信號和供電系統應該很快就能恢複。”林錫輕聲回應。
他剛才情不自禁下外放的情感又收了回去，神情平靜內斂。
“睡吧，雪姐。”他說。
就好像他只是去同學家過夜回來而已，想若無其事地揭過去。
“不。”榮雪霁嚴肅地說，她坐了起來，居高臨下看着林錫。
“你之前去哪裏了？”
林錫頓了幾秒，也坐了起來，轉向榮雪霁：“我回了爸媽的老房子。”
榮雪霁一怔，這個答案出乎意料。
林錫的父親林厚載給他留下了很多遺産，除了信托基金等無形資産，還有兩套不動産，林錫說的那套房子，是他九歲以前出生并長大的地方，裝滿了他舊日泛黃的童年時光。
也是榮雪霁沒有參與過的空白。
榮雪霁心一軟：“真是……有必要嗎，說你兩句你就離家出走，打電話也不接，我擔心得要命，你之前還答應過我，不會這樣的。”
林錫黝黑的眸子閃爍着暗光：“雪姐，我以為你讨厭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