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時間回到半個小時前。

林錫悄然無聲地來到了一個休息室前，上面的號牌正如他所想。

他站到了高大柱角背後的隐蔽處，靜靜等待。

過了會兒，門開了，一個女生走了出來，手裏拿着個保溫杯，她站在門口和裏邊一個穿黑色長裙的女孩說了幾句話，随後離開。

林錫不遠不近地綴着那個女生，看見她抵達了茶水間，并和錢桂桂搭上了話。

過程中林錫始終冷眼旁觀，錢桂桂抱着兩個一模一樣的保溫杯接水，等那個女生回來後，她成功将錢桂桂的保溫杯換成了自己的，也就是加了不明物的那杯，大約是用了伎倆，錢桂桂沒有察覺。

林錫回到休息室，等錢桂桂回來後，拿走了她的保溫杯。

接着，他把那個加了東西的保溫杯“送回”了始作俑者身邊，而榮雪霁本人喝到的則是正常的熱水。

複賽結束後，榮雪霁一臉開心地跑了出來，輪流擁抱了林錫和錢桂桂。

嚴紅嫒本人中途因“中毒”退賽的事也傳到了Z大論壇。

其實說中毒并不準确，她只是喝到了加了某種添加劑的茶飲，那種添加劑對人體并沒有毒，但含有一種提煉過的特殊辣椒素，對專業歌手來說形同真毒藥，一喝下去，嗓子等于被毀。

經此一事，嚴紅嫒再沒有來過學校，最奇怪的是，她明明是受害者，居然不打算報警的，但是在不知名人士的推動下，警方介入，通過錢桂桂提供的線索，追查到了一個疑似下藥的嫌疑人女性，在嫌疑人即将出省的時候，将她控制住。

“師弟，你真行啊，要不是你，雪霁就危險了。”吳連隐對林錫說，他們在教學樓的天臺上見了一面。

林錫冷冷道：“別叫那麽親熱。”

吳連隐露出後怕的表情：“抱歉，我也沒想到，幕後策劃的居然是她。”

這個她，指的不是嚴紅嫒，而是莊蓓。

警方控制嫌疑人之後，嫌疑人什麽都招供了，原來嚴紅嫒出了六位數讓她将榮雪霁要喝的茶飲替換掉，而整個作案的細節則是莊蓓策劃的。

這件事構成了刑事犯罪，進入公訴階段，嚴紅嫒和莊蓓都付出了應有的代價，雖然嚴紅嫒那邊請了很厲害的律師盡量降低損失，但兩人的學業算是完了，尤其是莊蓓，嚴紅嫒的參賽資格也被取消。起碼這兩人在Z大會徹底銷聲匿跡。

具體實情，Z大只有林錫和吳連隐等極少數人知道，其他學生只隐約聽說嚴紅嫒卷進了麻煩裏，很長一段時間都會休學。

“你是該好好反省，自己之前的眼光，”林錫冷聲道，“看在你事前給了我預警的份上，這次就算了。”

吳連隐在上個學期曾經提醒林錫要警惕嚴紅嫒對榮雪霁下手，林錫便把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吳連隐笑道：“那我就放心了，對了，聽說決賽明年在國外舉行啊，你那個時候還要上課吧。”

林錫：“我會陪她去的。”

“啧，我還想說如果你沒空的話，我可以代勞。”吳連隐說完，遭到了林錫的一記冰冷瞪視。

榮雪霁獲得了決賽資格，完成了一樁心頭大事，度過了一段相當輕松愉快的日子，期間她和林錫感情不斷升溫，是名副其實的熱戀期。

加上榮钰鶴不在家，林錫現在在兩人親吻的時候，總會加一些出乎榮雪霁意料之外的親密動作，比如現在。

“手往哪裏放！”榮雪霁臉紅生暈，及時抓住了林錫胳膊，他的手若無其事伸進了她衣服下擺，涼涼得往裏邊鑽，像條魚。

榮雪霁一開始忍了，誰知道林錫的手指居然靈活摸索到內衣扣子那邊。

“……”林錫不辯解，低低地在她耳畔喘，滾燙的呼吸讓榮雪霁招架不住，扔下一句“還不到時候”，飛奔回了自己卧室。

林錫遺憾地舔了下唇角。

回學校上課的時候，林錫回寝室了一趟，他從來不在寝室住，床位變成了他臨時存放東西的地方。

從樓下經過的時候，他看到好幾個人圍着某個寝室在忙活，似乎在從裏面搬東西出去，氣氛很是沉重。

等林錫到了自己寝室，他的一個室友有些驚恐地對他說：“樓下有個寝室的學生出事了，人已經沒了，據說是家裏煤氣洩露，窗戶關着導致一氧化碳中毒，他父母在外地還沒趕過來，和他同寝的人很慌，說不敢住了，要暫時搬出去。”

另一個室友罵道：“卧槽，你別說了行不行！我還跟那個男生一個社團的。”

“對噢，我當初還差點跟你一起報攝影社，他是不是叫楊海波來着？”

“都叫你別說了！死者為大行不行！”

林錫動作頓住，轉過身望着他們：“你說他叫什麽？”

一個小時後，林錫來到了上次來過的這個舊居民單元樓。

楊海波是那個跟蹤狂，林錫來過這裏警告他，之後就沒再理會。

這幾個月林錫沒有想起過此人，沒想到他居然意外身亡。

真的是意外嗎。

林錫想起了上次他來這裏的時候，發現楊海波拍到了那個兇影的正臉。

假如不是意外，那麽……林錫皺緊了眉心。

現在是大白天工作時間，居民樓沒什麽人，林錫用撬鎖工具開了門走了進去。

房間淩亂，看得出還保持着出事那天的樣子，大概房東不想動逝者的東西，想等逝者家裏人來了再說。

林錫來到昏暗的卧室，把燈打開後，看見了還在運行的筆記本電腦。

他走過去劃了劃鼠标，屏幕亮起，上面是一個私人博客，雜七雜八寫了很多東西，其中夾雜着插圖，正是楊海波自己寫的。

林錫粗略看了一下，這人貌似在做什麽研究？

他往下翻着博客，不經意間一張圖片躍入眼簾，是個奇怪的符號，和兇影脖子上戴的項鏈墜子一模一樣。

林錫輕吸了口氣，目光停在了那張圖片上，查閱旁邊的英文注釋。

林錫之前警告過楊海波，他沒想到對方非但沒有聽，反而開始歪打正着地查到了不該他關心的東西。

楊海波查到的東西很混亂，卻并非全無所獲，他似乎是在一個國外神秘學愛好者論壇上檢索到了這個符號，英文說明有一大堆，繞來繞去沒個準确結論，只能看出，這個符號并不屬于任何文化，卻在極少數不起眼的人口失蹤事件中出現過，意味不明。

林錫研究了一會，進展不大。

由于資料太多，林錫直接将博客圖文打包發去了自己郵箱，然後将楊海波的東西原封不動地放好，環顧房間，神情凝重。

“要是真有人殺了你，我會給你一個交待。”林錫自語道。

從楊海波家裏走出來後，外面天色莫名比先前暗了不少，墨雲翻滾，有下大雨的跡象。

老小區樓道黑，燈又失靈了，林錫一個人走在樓道上，一邊沉思。

突然間，他聽到一聲很輕的動靜，就像有人踩在樓梯上，如果不是林錫聽覺天生就比旁人敏銳，根本不會發現。

憑着直覺，林錫擡起頭。

他站在五樓，這個小區一共有八層樓，樓道呈旋轉式，從欄杆探頭向上看，能夠一眼望到頂。

此時，林錫就一動不動地盯着最高的樓頂。

那裏，有一個黑影趴在樓梯欄杆上，俯視着自己。

仿佛一個直接從最深沉夢魇中走出來的恐怖具象。

林錫眼睛直勾勾地和它遙遙對視，雙方都一動不動。

假如是榮雪霁在這兒，估計會吓得全身僵立，然後飛快往下奔逃。

但此時站在這裏的人是林錫。

只見林錫雙眸深處燃起暗火，身形輕晃，出其不意地往八樓沖去。

他動作陡然而敏捷，快得像一只獵豹，不斷往上掠，那個黑影大概是沒想到林錫會有這個反應，在林錫向上沖了一層樓後，往黑暗中退去。

等到林錫抵達八樓，發現這裏空無一人，只有通往天臺的門緊閉着。

破敗生鏽的門被一腳踹開。

迎接林錫的是裹着冰冷雨絲的寒風，他神色明暗不定，走向天臺其他地方。

天臺面積不大，也沒有容納人藏身的地方，這裏确實空空蕩蕩，只有他一個人。

之前的黑影，就像是他的一個幻覺似的。

林錫下了樓，一直走出了小區，冷風直往他衣領裏灌，林錫卻無動于衷。

回到家後，榮雪霁不在，林錫給她打了個電話，得知她和錢桂桂在一起慶祝，遂放心了，約好了過去接她的時間，林錫關在自己房間裏繼續研究楊海波留下的資料。

中途，他收到了一條新信息。

“榮钰鶴的新女友。”

林錫點開肖冶懋微信發來的照片。

看得出是從遠處偷拍的，畫面上榮钰鶴和他的新女友在路邊露天咖啡館相對而坐，悠閑聊天，那個女人露了四分之三側臉，純素顏，看得出五官長得很幹淨，身上有種清麗的味道，和肖冶懋是全然不同的類型。

非要說的話，這個女人和榮雪霁的媽媽卞芷書有一定點相似。

發現了這一點的林錫很意外。

榮钰鶴表情放松且愉快，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正被那個女人握着，兩人感情很好的樣子，不太像剛認識。

林錫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們。

肖冶懋又發來一條語音信息：“對了，那個闖進我家的犯人，我想起來在哪裏見過他了，是在五年前我剛認識榮钰鶴的時候，在他的一個朋友舉辦的聚會上，那會人很多，我不記得都有哪些人了。我還是不明白，犯人為什麽非要把事情栽贓給我，就為了讓我和榮钰鶴分手嗎？我現在把那個朋友的姓名發給你。”

這是一條至關重要的新線索，幾乎是突破性的。林錫立馬在記事本上添了幾筆。

“謝了。”林錫回道。

假如能夠調查清楚多年前的聚會上有哪些人，很有可能會得到關于犯人身份的信息。

林錫越來越感覺到，看似平靜幸福的生活表象下，潛藏着巨大的陰影輪廓。

這陰影首當其沖威脅的便是榮雪霁。

林錫神色更加沉凝，他在記事本上勾畫着，将“隕湖”“卞芷書”“聚會”之類的詞串在一起，時不時寫下幾句話。

過了許久，林錫才起身，出門去接榮雪霁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