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法事
雲初子本來是想等正午之時陽光直射,陽氣最重的時候做法事,因為此時可以事半功倍。可不成想第二天卻是陰雲密布,半點陽光都看不見。
礦口的案臺擺的聲勢浩大,各種她所需的東西大堆的擺在上面,周圍還有一圈大兵在目不轉睛的看着她,即使天氣不佳,這場法事她是不得不做了。
她如芒在背的命人将礦口打開,對着黑漆漆的洞口硬着頭皮做了一場像模像樣的法事。剛做完,她才轉過身,正要對身後的顧司令說一句“好了”,周圍的大兵就眼睜睜的看着自礦口飛出來一大團黑乎乎的東西,直接奔向了雲初子。
周圍大兵馬上四散而逃,顧司令當然也随之逃跑,臨走前他回頭看了一眼,正見雲初子握着桃木劍反身一刺,幾乎将整把劍整根都刺進了黑霧中,另一手咬破手指,在一張符咒上劃了一道,随之也貼進黑霧中。
黑霧的行動速度減慢,雲初子滿臉具是狠厲之氣,與之前的她相比像是換了一個人。只見她腳下一蹬,人一下子就躍至黑霧頂端,手上結了一個結,袖中立即飛出七張黃符,随着她的手勢在空中組成了一個七星陣,她嘴上念了一句,右手狠命的向那七星陣一拍,直接将那七張黃符,連同下面的黑霧一同拍進了地裏。
顧司令感覺腳下的地面都晃了一下,在擡頭看時,發現雲初子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臉上的狠厲之氣頓時退去,面容扭曲的叫着“摔死我了”。
似乎是那一陣痛緩過去了,她一手摸着地面咬牙切齒的道:“本來想超度你的,你非要出來,魂飛魄散了吧!”說了幾句,她一擡頭,正看見顧司令正看着她,她似乎也覺得自己形象不太好,撐着地站起身來,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這個邪祟,是徹底除了。”說着,她咧嘴笑了笑,向他伸出一只手:“可以給我報酬了吧。”
如果說之前不信是因為沒親眼看見,那麽現在顧司令也不得不信了,他看着她,點了頭。
雲初子其實要的不多,這也正合了顧司令的意,當然,如果不是最後她的一個請求,顧司令會覺得雲初子是個世外高人。
當時雲初子拿了錢之後,就收拾東西準備走了,可收拾到一半她忽然停下來,低着頭問顧司令:“可以再管頓飯嗎?”說的極其不好意思。可吃的時候卻沒有半點不好意思,她這一頓吃的,夠軍中一個精壯的大兵吃上兩天的了。
所以等雲初子終于吃飽喝足可以走的時候,顧司令是真的覺得她其實就是個騙子。
送走了雲初子,礦上的事也解決了,顧司令自然也不想再呆在這座荒山上,整天看這些和他一樣的大老爺們了。也沒有收拾什麽東西,就獨自一人騎馬回去了。
這一番折騰下來,時候也确實不早了。顧司令走了大半段路的時候,天就已經暗下來了。他看着眼前的一座小山,想也沒想就向山上而去了。要回阜城縣只要翻過這座山就到了,也耽誤不了多長時間,快的話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前就能過去。
他快馬加鞭的向山上奔去,也不用顧慮什麽撞不撞得到人的事,反正是沒有人。他一路走着,就在已經快要走下山的時候,眼前忽然若隐若現的出現了一個白影。
白影掩映在枯樹枝中,看不真切。顧司令腦子裏忽然就冒出了白日裏見着的那團黑霧的形象,手上一下子就拉緊了馬缰,飛奔的馬硬生生的停在了那裏。
他壯着膽子下了馬,向前走了幾步,那白影似乎在向他這邊動着,越來越清楚的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一手拔出了槍,一邊指着那團白影一邊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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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影很快就完全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看上去倒像是一個人,穿着一身單薄的白衣,衣服上全是土,頭發上也是。顧司令見是個人膽子頓時大了起來,卻也沒放下槍。見那人一直低着頭,便喊道:“什麽人?”
那人聽了,慢慢擡起頭來。
顧司令一看就愣了,這人竟然是柳煙塵!
雖然灰頭土臉的,但顧司令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他是柳煙塵。
柳煙塵就那麽直愣愣的看着他,眼中有些失神,也不知是怎麽了。
顧司令感覺自己的心忽然顫了一下,也不問他是發生什麽事了,上前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也不顧他身上還在掉土,就把他拉上了馬。
柳煙塵一點也不掙紮,就任由他載着自己一路飛奔回了司令部。
一進門顧司令就給他準備了熱水讓他好好的洗個澡。
直到身體完全浸入熱水中的時候,柳煙塵的神智才慢慢恢複過來。
他手中還握着那節竹管,這是他被埋之前錢班主趁着給他松綁偷偷塞給他的。他就是靠着這節竹管才活下來的。他當時費了很大的力氣挖開埋在自己身上的土,可出來之後,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也不知道自己是向哪個方向走的。遇到顧司令的時候,他其實也不太清楚自己遇見的是誰,只是覺得這個人應該是安全的。
他在水中泡了許久,直到水都有些涼了,他才覺得自己僵硬的身體慢慢柔軟了下來。他是不怕冷的,所以很少有時候會像現在這樣向往這一絲的熱。
他最後把那節竹管洗幹淨了,他是不恨錢班主的,雖然戲班子的人想要殺他,可錢班主不是還算是救了他一命嗎。既然這樣,他也就放過他們,讓他們自生自滅吧。
顧司令在外面等的坐立不安,之前沒問柳煙塵發生什麽事了,這下倒叫他生出許多猜測。左等柳煙塵不出來,他都要派人去戲園子去問問發生什麽事,柳煙塵卻在這時候出來了。才沐浴過的他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而皮膚被熱水浸泡過,倒是顯得越發白的通透了。
顧司令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見他眼中倒是多了幾分神采,這才開口問道:“你這是出什麽事了?”頓了頓又問道:“是不是戲園子出什麽事了?”
柳煙塵撫了撫手上的那節竹管:“我不想唱戲了。”
顧司令聽他也沒說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只是沒頭沒尾的說了這麽一句,頓時生出滿肚子的疑惑,正要開口問,忽然聽見柳煙塵說道:“你也別再去戲園子了。”
柳煙塵是沒打算報仇,但也絕不想再幫他們,那個女人再去殺人,也與他無關了。他讓顧司令不要再去戲園子,其實也沒別的意思,也不過是不希望再惹出些什麽別的事。
他現在只想趕快拿到自己的戒指,離開這裏,再回山上去或者其他什麽地方也好,離了這些世俗凡事才好。
顧司令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麽事情,只得自己亂猜,想着柳煙塵離開戲園子無非是有兩種可能,一是被戲園子趕出來了,二是他自己偷偷跑出來的。以他之前的印象,柳煙塵不像是會自己偷跑出來的,那麽就一定是被戲園子趕出來的了!
他想到這,心中不由得一陣怒火中燒:自己花了那麽多錢送給他們一座戲園子,其實是送給柳煙塵的,他們把柳煙塵趕出來是什麽意思,那個戲園子他們一定是不想要了!
柳煙塵不知道顧司令在想什麽,一邊撫着手上的那節竹管,一邊道:“如果司令碰上了戲園子的人,就說我死了吧。”
顧司令想着戲園子的事,聽了這話嘴上就“嗯”了一聲,反應過來吓了一跳,忙問道:“到底是出什麽事了?要是戲園子的人欺負你,老子把他們滅了!”
“不怪他們,是我的事情。”柳煙塵明白,說白了如果沒有他什麽事也不會有。對于那些普通人來說,什麽事也大不過一條人命。即使他們不相信他,這件事也不能全怪他們。
他這短短的一句話倒叫顧司令蒙了,難不成還真是柳煙塵自己跑出來的?他怎麽想也覺得不可能,再要開口問柳煙塵,卻見他微仰着頭,透過開着的窗戶上的縫隙看着那一輪明月。屋中的燭火與那一絲透過來的月光融合在一起,圍在他身上,讓他看起來竟有了幾分暖意,讓人忍不住想觸碰一下。
得見此景,顧司令張了張嘴,卻沒出聲。不是不想打斷這美景,而是他根本就想不出來自己到底要問什麽了。手不自覺的向他伸了過去,本來是想着那瓷玉般的臉而去的,可就在馬上就要觸到的時候,柳煙塵雙眸微動,向他這邊看過來。他想也沒想,手上就硬生生的轉了方向,向拍軍中的兄弟那般拍在了柳煙塵肩上。
“司令。”顧司令手上剛剛感覺到那微涼的觸感,柳煙塵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他仿佛吓了一跳似的抽回了手,随即堆上了一臉傻笑問道:“什麽事?”
“能不能,收留我幾日?”
顧司令雖然不是什麽好人,但對于柳煙塵他不怎麽的總是有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覺,總感覺他是只可遠觀不可亵玩的人,所以他聽見這句話仿佛在他腦中炸起了一道驚雷,雖然這件事他曾經想過無數次,可還是讓他半天沒反應過來。
柳煙塵自認為這是給顧司令添了麻煩,開了口便小心翼翼的等着,可等了半天也沒聽見回音,瞥了一眼顧司令怔忡着的臉,想着顧司令一定是不答應的了,垂了垂眸:你如果覺得麻煩,我一會就走。”
顧司令的腦中正反複糾結着“收留幾日”這幾個字,猛然聽見後面的話,一下子就清醒過來了,一把拉住柳煙塵的胳膊,忙不疊的道:“不麻煩不麻煩,不就是幾日嗎,幾十日幾百日幾千日,只要柳老板想住,随便住!”
柳煙塵點點頭,伸手撫摸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忽然想起了什麽,道:“我不唱戲了,司令也別再叫我柳老板了。”
“好,那我就叫你,煙塵?”顧司令試探的說完,見柳煙塵點了下頭,傻笑了一下接着道:“那你也別再叫我司令了,叫我名字就行,我叫顧鈞則。”
柳煙塵一直不知道顧司令的名字,不過名字對于她來說不過是方便別人稱呼的一個代號罷了,他知道司令這個代號就夠了,如今換了一個,他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