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等着你來煩

紀少瑜挑着柴回到家的時候,正逢落日黃昏。

木栅欄圍起來的院子,迎着一束耀眼的金光,正對着房檐下乖乖坐着的趙玉嬌身上。

紀少瑜挑着重重的柴,走了許久的路,那雙腳一直都穩健得很。

可看到趙玉嬌眼巴巴望着他回來的身影,他頓時感覺腳步虛浮,險些穩不住身形。

紀少瑜把柴挑到柴房去以後,才剛剛走出柴房,趙玉嬌便一下子撲到他懷裏去。

“少瑜哥哥。”趙玉嬌抱着紀少瑜的腰,委委屈屈地紅了眼。

紀少瑜伸手拉開她,雙眸犀利地盯着她道:“知道自己錯哪兒了?”

“嗯,知道了。”趙玉嬌點了點頭。

“之前我說的那些話,你根本沒有往心裏去。”紀少瑜冷淡地開口道。

他還不想原諒,她差點把自己小命弄丢的事實。

趙玉嬌跟在紀少瑜的身後,他洗手她就遞手帕,他想坐她就搬凳子,他想喝水她就去拿杯子。

紀山在院子裏埋首雕東西,時不時看上一眼,暗自覺得好笑。

秋瑞香做好飯菜的時候,叫了還在僵持的兩個孩子吃飯。

飯桌上,秋瑞香明顯發現了處之淡然的兒子和委屈讨好的玉嬌似乎在鬧別扭。

她下意識看向紀山,結果只見紀山對着她搖了搖頭。

吃完飯後,秋瑞香想提醒兒子別欺負玉嬌,便叫紀少瑜給她洗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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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道趙玉嬌搶着要洗,最後廚房裏便只見滔水的趙玉嬌和認真洗碗的紀少瑜。

堂屋裏,秋瑞香嘀咕道:“少瑜這孩子最疼玉嬌了,今天是怎麽了?”

紀山擡頭看向媳婦,笑了笑道:“估計是玉嬌做錯什麽事情了,你也是知道少瑜的,他那個性子若是真生氣了,又怎麽會默許玉嬌跟在他的身邊?”

秋瑞香認同地點了點頭,兒子向來最疼愛玉嬌了。

紀少瑜洗了碗,回到自己房間點着油燈看書。

趙玉嬌坐在他的身邊,就撐着手腕看他。

可看着看着,昏黃的燈影中,仿佛又回到無數個孤寂的夜裏,紀少瑜就是這樣點着一盞孤燈,然後一直坐到天明。

紀少瑜發現趙玉嬌的目光漸漸變得空洞,好似那些流光溢彩都消失不見了。

他的心猛然一慌,顧不得生她的氣,連忙伸手抓住她的小手道:“玉嬌?”

“呃?”

“少瑜…哥哥。”趙玉嬌回神,目光聚焦在紀少瑜略顯失态的面容上。

冷漠陰沉的紀少瑜,陌生得像是她的一場夢。

此時緊握着她的手,又面露擔憂的紀少瑜,真實得讓她心頭微熱。

趙玉嬌揚起歡喜的笑臉,主動往紀少瑜的懷裏靠去道:“少瑜哥哥,你終于肯原諒我了。”

紀少瑜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緊,可随即放開。

他伸手環住她嬌小的身體,抱着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我沒有原諒,以後也絕不會原諒。”

“玉嬌,有些錯是不能犯的。”

紀少瑜認真道,他的聲音很低沉,語氣透着徹骨的冷意。

如果死了,就不能談原諒了。

那是咫尺天涯,永遠也無法結束的痛苦。

倘若再來一次,依舊是他無法挽回的結局,那麽他寧願自己是死在她前面的那個人。

紀少瑜勾了勾嘴角,笑得有幾分涼薄。

最可怕的永遠不是死,而是就算他死了,她永遠也

不會知道,他真正的心意。

前世他不能說出口的,今生照樣還不能說出口。

此時在他懷裏小小的玉嬌,懂什麽呢?

許是感覺到紀少瑜低落的情緒,趙玉嬌從他的懷裏掙脫出來,然後看向紀少瑜道:“爹爹說過的,好孩子要心地善良。”

“我知道有危險的,可我當時覺得不會危及性命。”

“其實…二姐她根本不稀罕我救她。”

“我已經想明白了,以後,除非她對我好,否則我不會再對她好了。”

紀少瑜看着表情認真的玉嬌,心裏低低一嘆。

“罷了,以後跟着我,我會教你如何擅辨善惡之人。”

“有些人值得你的善良,可有些人如同附骨之疽,剜之滅掉都來不及,又怎麽可以伸以援手?”

趙玉嬌見紀少瑜松了口,當即甜甜地笑了起來,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好似一切煩心事都随風消散一樣。

紀少瑜眼眸忽閃,主動翻出字帖,握着玉嬌的手教她練字。

許多事情,急不來的,總要讓玉嬌一步步看清楚那家人真正的狠辣才行。

趙玉嬌覺得筆下字跡倨傲嚴正,雖說沒有紀大人那般遒勁有力,飛揚飄逸,但卻字字清朗。

偷偷瞄了一眼紀少瑜,趙玉嬌淺淺地勾了勾嘴角。

紀少瑜一生不曾收徒,他的字跡,除了他那些屬下,最熟悉的應當是她了。

她跟着他那麽久,怎麽會不懂善惡是非?

她只是…下意識忽略着,努力想抓住重回命運伊始的那一根稻草而已。

可惜,一切都不曾是她經歷過的模樣。

就在今日,就在她二姐揚起棍子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渴望抓住的,從來就不是什麽姐妹之情。

她想抓住的,渴望抓住不放的,從來只有跟紀少瑜的親近關系。

“你在偷笑什麽?”紀少瑜舒展眉峰,語氣含着淡淡的寵溺。

趙玉嬌的笑容越發放肆了,她看着紀少瑜,略帶揶揄地道:“我以後會經常來煩少瑜哥哥的。”

紀少瑜看着她那得意的小臉,眼眸幽幽的,看似深沉得很。

可他那嘴角卻一再勾起,散漫地道:“我等着你來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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