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雙面人》劇組一行人準時進入會場, 找到主辦方為他們安排的座位。

徐子安看到熟人，過去攀談了幾句。這段時間他結交了不少同行業人士，有幾個挺談得來，所以看到他們就主動走過去。

他年紀小資歷淺, 想要混得開, 除了要認真做事，做人更是一門他必須掌握的高深學問。

相比徐子安的成長速度, 那吉就有些不夠看, 不過有才華的人難免有些缺陷和怪癖，只要他能深耕自己的專業, 就不怕不能出頭。

顧情長在開幕式上的紅毯表現不錯, 不止國內發了通稿，斯明澤本地媒體也刊登了她的照片, 雖然沒有過度的溢美之詞，但也稱贊她是一張來自華人地區的新鮮有趣的面孔。

董立安與謝詩瀾珠寶的溝通工作頓時前進了一大步，雙方初步确定了邀請顧情長出任品牌摯友, 合約暫定一年期。所以沒等今天的閉幕式結束，他已經提前返回國內洽談合約，電影節的事務交待給他的助理，讓他留在當地協助顧情長。

會場內，顧情長沒有認識的人，自然就乖乖坐在座位上等待頒獎時間的到來。陸陸續續人來得差不多，場內越來越熱鬧，打招呼的聲音此起彼伏。

突然室內大燈一暗, 随即前面的舞臺上亮起璀璨星光。現場便陡然安靜了下來。

莫特利先生慢悠悠地登臺走到話筒前，底下的衆人立刻熱情鼓掌，掌聲雷動。

他笑呵呵地擡手往下壓了壓，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然後開腔。他的開場白簡潔又幽默，回顧歷史又展望了未來，雖然主題很老套卻并不枯燥乏味。作為一名善于調侃的老紳士，他抖出來的包袱時不時還讓場下的衆人會心一笑。

顧情長聽得懂英文，但并不熟悉這裏的風土人情，笑話基本聽不懂，不過這不妨礙她跟随大流。反正別人鼓掌她也鼓掌，別人笑她也跟着笑，總不會出錯的。

話不多說，他很快宣布頒獎開始。

顧情長以前參加過國內的電影評論協會頒獎典禮，以為他們的程序已經算夠簡潔、效率也很快了，但和斯明澤電影節一比，她才發現這裏的頒獎氛圍更輕松，而且座位都沒有明顯主次之分。場內都是圓桌，一般同一個劇組的人會坐在一起，所有的桌子分散在場內，周圍還有可供取用的餐點飲料。

不像一個頒獎典禮反倒更像一場和和氣氣的同業大聚會。

頒獎進行得很快，《殺手回憶錄》果然以碾壓之勢連奪幾個獎項，凡是有提名的獎項幾乎都沒落下，統統收入囊中。其他電影劇組不免心情黯淡。

中間頒布了一些技術獎項，最佳配樂獎、最佳服裝設計獎等不太重要的邊角料獎項，還好，這些獎被分給了其他的劇組，這才沒讓場面顯得太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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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情長看了看隔壁的桌子，是來自北非的一個小國家，一晚上都牢牢坐定，屁.股都沒挪動一下，顯然和《雙面人》一樣都是來陪跑的。

徐子安和他們的導演搭讪了幾句，發現對方态度不冷不熱，他就識趣地回來了。

沖微笑看着他的顧情長，無奈搖搖頭。

最佳劇本也被《殺手回憶錄》拿下，阿爾奇·海恩斯又一次登上領獎臺，頒獎嘉賓開玩笑道：“嗨夥計，你可以留在舞臺上，別急着下去，反正等一下說不定又是你。”

這部阿爾奇·海恩斯自編自導自演的影片真是奪走了今晚所有的星光和焦點。

阿爾奇自我調侃，笑着回答道：“我雖然不年輕了，但還勉強記得從哪個方向下臺，不然下次我可能需要再拍一部《殺手迷路記》。”

衆人發出善意的笑聲。

萬幸《殺手回憶錄》不是阿爾奇的處.女作，不然那吉估計什麽奢望都不要有了。輪到頒布這個獎項時，劇組的所有人員瞬間精神大振，一掃剛才事不關己的萎靡态度。

那吉的眼中泛出驚人的亮光，如果不是他攥着徐子安的手背已經冒出青筋，顧情長還猜不出他的在意程度。場內有暖氣，溫度卻不算太高，但那吉卻感覺到後背一陣陣冒冷汗，最裏面的襯衫很快被暈濕。

“獲得最佳導演處.女作的是——”嘉賓打開信封，神态猶豫了一下，似乎在研究那兩個詞語應該怎麽讀。

那吉兩片嘴唇緊張得發白，小幅度地龛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徐子安在之前主席先生的态度中，敏.感地意識到這個獎項很可能落在《雙面人》劇組，但這只是猜測，直到這一刻，他都不敢确定。所以事先都沒有透出一絲口風，就怕那吉期望太高，接受不了失敗的結果。

一定要中，一定要中，他心中喃喃默念。

他在□□公司還替這部戲押了一百注，雖然錢不多，但他和那吉一樣非常渴望拿到這個獎。只要拿到這個獎，影片後續交易談判還有其他工作都會順利很多。

不知不覺中，他也握緊了雙拳，雙目緊迫地盯着頒獎嘉賓。

坐在一旁的翻譯，瞥了一眼，忍不住也跟着屏住呼吸。

“獲獎的是電影《雙面人》，導演：JI——NA——”随着嘉賓聲音落下，徐子安興奮地一把抱住身邊的那吉。

“那吉、那吉他念的是你的名字。我們得獎了！太好了，你獲獎了！”

顧情長也站起身，笑眯眯地拍拍那吉的後背：“這回不能再哭了，快上去領獎吧。”

那吉轉頭還想開口說什麽，但整個腦子一團漿糊，只能被人推着上了臺。

事先背的稿子也忘光了，他磕磕絆絆地謝過電影節主辦方還有劇組成員。

觀衆們十分體諒這位年輕人，對他的緊張表示了極大的善意。

等他走下來回到座位後，臉上還是一副熏熏然的模樣，看來是沒反應過來。徐子安一把搶過他的獎杯，一臉得意，摸了又摸，都舍不得松手，交給誰他都不放心。

“那吉，獎杯先放我這，我來保管！”

顧情長心情比較複雜，一方面替那吉高興，另一方面也意識到自己離那個獎項越來越遙遠了。

興奮過後，那吉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小心翼翼地望着顧情長平靜的面孔，躊躇道：“情姐……”

“別說了，我明白的。”顧情長含笑握住他的雙手。

那吉松了口氣：“我能拿到這個獎也是大家的功勞，這裏面也有你一份。”

“情姐，我不夠細心，怕弄壞了獎杯，先放你那。”說着徐子安連忙把獎杯塞給顧情長。

顧情長捂嘴笑，大方接過來：“行，你說的，交給我保管。”

徐子安和那吉連忙附和大力點頭贊同。

《雙面人》拿到一個獎後，基本算宣布顧情長與獎項無緣了。

最佳女主角自然是花落旁人，而最佳影片和最佳男主角都被今晚最大的贏家《殺人回憶錄》收入囊中。

在結果宣布的那一刻，巨大的失落幾乎将顧情長淹沒。怕劇組其他人察覺到，她甚至不能流露出這種難過，揚了揚嘴角，在衆人擔憂的眼神中努力展現得體的笑容。

但顧情長怎麽可能不難過，她的心情甚至比上次被提名最佳女配卻落選更難受。那次只是她複出後的一次試水，而這一次《雙面人》，她可謂做足準備也下了大量的苦功，連事先準備的獲獎感言都倒背如流，沒想到最後還是失敗了。一顆心空蕩蕩的，找不到落腳點。

也許這是她離這個獎項最近的一次距離，下一次能不能碰到好劇本、好角色，有沒有天時地利人和都很難說了。也許這一次錯過後，她一輩子都可能與斯明澤影後無緣。

帶着疲憊悵惘和一絲無法言說的遺憾，顧情長跟着衆人返回酒店。

無論如何，電影節行程終于完整結束了。後續的一些采訪自然由徐子安和那吉去處理。顧情長的任務已經結完成。回到酒店，伍思羽幫她卸妝，妝剛卸到一半，她就坐在椅子上雙眼朦胧，一副渴睡模樣。

伍思羽連忙加快手上的動作，剛幫顧情長收拾完，她便睡意沉沉地摸到床鋪被子，一頭栽進去，接下來就是打雷都吵不醒她了。

伍思羽替她關好燈，輕手輕腳關上門走出去。嘆口氣，情姐這次實在是累狠了，主要還是精神上的壓力和疲倦。

深夜酒店房間，還有一個人遲遲未睡。那吉獲獎的消息，王佳已經連夜發回國內。現在她苦惱的是另一篇稿子。很可惜，今晚顧情長沒有拿獎，如果她得獎了，這篇稿子就很好寫了。現在的情況，稿子她依然會寫，只是角度該怎麽寫，需要思考一番。

王佳手裏把.玩一個打火機，一臉若有所思，突然“嚓——”一聲打着火，點了一只煙。

半晌，她理出頭緒，對着電腦鍵盤啪啪開始敲字。

标題就叫：“在她身上我看到一位演員最珍貴的東西”。

“一位演員的基本素質是什麽，有人說是勤懇敬業，有人覺得是天賦靈氣，還有人認為美貌才是入門券……但我不這麽認為，不是說這些觀點都是錯誤的，起碼是不夠切中要點。對于一位演員來說，最基本最重要的是什麽東西？無數人有無數個答案，但我認為是想象力。”

“影視行業俗稱造夢工廠，在這裏人們通過一切手段把虛拟變為真實，把夢境化為現實呈現在世人面前。所以想象力才是這個行業賴以生存的基礎，對于一個演員來說，想象力同樣至關重要，我難以想象如果一個演員失去想象力，那該是何等的糟糕，他所呈現出來的作品必定是世界級的災難。”

“而在這位女演員身上，我看到了驚人的想象力，足以讓人欣喜若狂。”

“她的那張臉，所有的肢體語言，一颦一笑、一舉一動，都讓人印象深刻，難以忘懷。我以為她在《追命追擊》中的出彩演繹只是偶然，但這一次她又用《雙面人》擲地有聲地告訴我，這一切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她所具備的驚人想象力，讓她貢獻出完美的表演，足以将每一位觀衆拉進她的世界中、沉迷其中、心甘情願奉她為女王……”

王佳越寫越發覺得下筆如有神，靈感似乎是迫不及待從她腦子裏冒出來。

等寫完，她自己就笑了起來。搖搖頭，沒想到她也步上郭曉冬的後塵。

翌日醒來，《雙面人》劇組衆人就各自道別。

徐子安和那吉還會留在當地一段時間，而顧情長就要跟着團隊馬上返回國內。

董立安還等着她回去和謝詩瀾珠寶簽約。

過去已經過去，人要往前看。

在下飛機落地之前，顧情長已經整理好心情，走下舷梯時，臉上便揚起明媚的笑靥，整個人神采奕奕，絲毫沒有大獎旁落的頹喪神色。

所以有些打算看笑話的人注定要失望了。

葉佳慧拿着新鮮出爐的娛樂新聞，想讨好莊芸飛，但莊芸飛只是不冷不熱地說了句：“放下吧。”

葉佳慧沒讨到好處，不敢多說連忙去做事。

莊芸飛暗暗皺眉，葉佳慧雖然忠心，但格局還是太小了。上次她就提醒過對方一次，沒想到她又犯老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