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一般開機後的第一場戲導演都會選擇比較簡單的戲份, 給演員一個逐漸适應的過程。卓海青卻反其道而行,第一場戲就要拍女主角被殺死的鏡頭。

攝像機軌道架好後,攝制組就表示他們的準備工作完成。

錄音師場記到位。

顧情長最後确定一遍身上的定向爆血裝置,除了血漿包還有用于爆破的膠管火.藥。

膠管火.藥是在片場很常用的爆破裝置, 力度小安全性高, 即使放在手心引爆也不會受傷。

顧情長比了一個OK的手勢。

導演卓海青就拿着麥喊道:“各部門準備——”

“Action!”

場記迅速敲下早已寫好場次、鏡次、導演、片名的場記板:“第175場第一次!”

《女殺手回憶錄》中,顧情長飾演的既是女主角也是電影中最大的女反派。這算得上她演藝生涯中第一個完全反面的角色, 不像她從前飾演過的方茹, 起碼還有向往人性光輝的一面,只是被無常的命運捉弄。這部片中的女殺手愛瑪, 從小被殺手組織收養, 是天生黑到徹底的反派人物,完全享受殺.戮帶來的快樂, 根本無法用人類的倫理來看待她。

顧情長拿到劇本的第一刻就心跳加速,她知道如果錯過這個角色,看到別的女藝人在銀幕上演繹愛瑪, 她絕對會後悔,她告訴自己一定要通過導演試戲,所以那場面試的戲她發揮得近乎完美。

很巧,面試的那場戲也就是開機第一場要拍的部分。

經過大半年的訓練和劇本研讀,她比試戲的時候更貼近深入這個角色了。

顧情長預感她這次一條就能過。當然,如果沒有其他意外因素的話。

攝影機鏡頭盯住顧情長的臉,她的頭發在腦後松松挽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充滿膠原蛋白的漂亮小臉蛋, 雙唇紅得似乎在滴血。

她勾起嘴唇笑了一下,小舌.頭舔了一下紅豔豔的嘴唇,斜斜上挑的眼眸中閃爍着即将殺死獵物的興奮。

鏡頭往下移,她握着槍的手從手提包裏輕巧地抽出來,對準男人的後背連開了三槍。

男人正背對着她,毫不設防,似乎沒有預料到她會開槍,中槍的瞬間,他的身形微頓,想要轉過身來,卻被子彈穿入血肉的力量沖擊得站不穩,他搖晃了兩次終于腳一軟臉朝地面倒下。

到死他都沒能回過頭。

愛瑪露出開心的甜美笑容,發出清澈的銀鈴般的笑聲。陽光從小小的彩窗裏透射進來,在地面形成一小塊五彩的斑駁。她的臉被蒙上一層溫暖的昏黃的光,純潔得猶如神殿裏帶着翅膀的天使。

紅色的高跟鞋輕盈地踩過地面上的斑駁,走近了一步,又舉起槍,對準男人心髒的位置開了一槍。

她确信男人死透了,因為他的身體肌肉再也沒有任何彈跳。

她緩緩靠近,蹲下身,想要把男人的屍體翻過來。

那張迷.人的臉龐,只能再看最後一次了,真是可惜啊。

很快它就會變得僵硬布滿屍斑。

愛瑪嬌豔的紅.唇之間溢出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就在她的手觸碰到男人的胳膊,想把他翻過來的瞬間,男人突然借着這股力道,猛地轉過臉,壓.在身下的手得以抽出,對準愛瑪連開三槍。

和愛瑪第一次開槍的次數一樣。

愛瑪反應很快,意識到不對,在男人開槍的同時下意識地往後閃想躲開子彈的軌道。

可是距離太近,已經來不及了。

她嘴裏“啊!”地發出一個急.促的驚呼聲,子彈巨大的沖擊力使得她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情不自禁往後踉跄了好幾步。

爆破師早已做好準備,在道具槍舉起的那一瞬,與男主角同時間按下了爆破按鈕,所以當槍聲響起時,顧情長的紅色羊絨長裙上就在腰腹間出現了三塊深色血暈。

顧情長咬破嘴裏的血漿,吐出一口鮮血。

她張了下嘴,眼睛瞪得渾圓,似乎怎麽也想不通男人是怎麽躲開她的子彈。

她想要說些什麽,一張喉嚨就又吐出一口血來。點點血梅染紅了她潔白的胸脯,在透過彩窗的陽光下,有種奇異的美感。

她的兩只手往後亂抓,想要抓住什麽支撐住自己。桌上的擺設書架跟着往下倒。

但男人緊接着又把槍口對準了她。

她漂亮的貓兒般琥鉑色的眼眸微微撐大,愣愣地望着他,帶着無辜和純潔的神色,就像她每次殺人時都是那麽得無辜純潔,純潔得不像一個血腥殺手,而是待宰的無辜羔羊。

男人刀鋒般的面龐微微動了一下,扣下扳機,射出了第四顆子彈。

愛瑪終于再也站不穩,軟倒橫在地上,鮮血破壞了她美麗的長裙,她的身體情不自禁地微微痙攣了幾下,接着頭顱朝着男人的方向一歪,沒有了氣息。

她漂亮的大眼睛依舊睜得渾圓,小.嘴微張,鮮紅的血從唇邊不停溢出,染紅了地面。透過彩窗五彩斑斓的陽光剛好投射在她精致小巧白的近乎透明的臉上,構成了男人眼中關于女殺手的最後美麗記憶。

他用光了所有的力氣,握槍的手一松,渾身脫力地吐了口氣。

她死了而他活下來了!

場外的所有人都安靜得鴉雀無聲,只剩下現場機器運轉的聲音。

好半晌,片場似乎都被這種無限的悵惘和詭異的美感所籠罩。

卓海青喊了一聲:“Good job!”

瞬間像被提醒一樣,不少人跟着鼓掌。

劇組爆破組、特效師、後期制作師等等幾乎大半個劇組工作人員都是外籍,所以中文裏夾雜着不少外語,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沖片場內的男女主角表示祝賀。

“顧,你表現得太棒了!”這是爆破師滿意的聲音。他很滿意顧情長剛剛的反應和表情,在膠管火.藥爆破的剎那,她就迅速進入了狀态。他以前待過不少劇組,經常會有演員對膠管火.藥的反應不敏.感,血漿都爆出了他才開始做表情,只能浪費膠卷不停地重拍。

顧情長對時機的把握很準,把女殺手臨死前那一瞬間的反應,演繹得絲絲入扣,非常真實,近乎完美。

卓海青自然十分滿意,她的表現比試戲時更精彩了。

顧情長笑着從地上爬起來,剛張開嘴想說話,嘴裏的血漿就往外流,看起來有點詭異的恐怖感。

她連忙閉嘴,得了,啥也別說了,別吓着人就好。

導演宣布一條過,于是顧情長連忙下場換裝,劇組繼續拍接下來的第二場戲。

卓海青對開機第一天的進度非常滿意,不管是男主演邢文澤還是女主演顧情長,都讓他十分省心,所以在調.教其他配角時,他也多了幾分耐心,不厭其煩地給他們講戲。

卓海青雖然拍的是暴力血漿片,但他本人深谙美學,審美情趣極高,并不會動辄像個暴君一樣在片場大發雷霆。顧情長覺得自己運氣好不錯,複出以來碰到的劇組和導演都十分靠譜和專業。

當然片場也不可能一直都這麽和諧,人一多總會有各種不和諧的聲音。更何況這個近千人的劇組裏還有一大半是各國外籍人員,甚至還有一些來自好萊塢電影工廠的高級技術師,是劇組花了大價錢聘請的。

顧情長的好耳朵自然就聽到不少外籍人員聚在一起,對劇組其他人員評頭論足。他們用的是外語,英語德語法語夾雜在一起,各種口音又重,所以他們并不擔心有人偷聽到他們的談話。

看他們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顧情長就知道這些人在國內的劇組裏估計沒少幹惹人厭的事。

不過暫時沒惹到她頭上,顧情長也不願意像個長舌婦一樣去打小報告。

大家求同存異吧。

可惜她很快就明白理想是豐.滿的,而現實是骨感的。

斜刺裏一個笑聲突兀地響起:“你還在看劇本,要不要趁沒開機,對一下臺詞!”

顧情長擡頭看見邢文澤,連忙站起身:“邢大哥,你上好妝啦。”

她不笑的時候會有強烈的疏離和距離感,不過一旦笑起來就變得十分甜美。再加上神奇的化妝術,她的戲路就變得十分寬廣,可清純可美.豔,所以才能挑戰各種不同的大銀幕形象。

邢文澤在心裏暗暗贊賞,不免可惜了一下她已經名花有主,而且還是沈小樓那個不好惹的家夥,所以他也就收起了花花腸子。

顧情長看穿了他眼底的東西,卻依然微笑沒有戳破。

反正這部片裏,她就是殺來殺去,和男主演沒有任何激.情戲,所以她一點都不怕對方趁機揩油。

很多男演員會在片場故意為難女演員,甚至借拍戲的機會揩油。

曾經就有一部涉及強.奸戲的電影,片中演員假戲真做侵犯了女演員,後來那位演員就此退出演藝圈。而這件事情在二十年後才被人爆出來,甚至導演都對此絲毫沒有愧疚之心,依舊繼續拍戲,過得風生水起。

一個片場,小小的劇組,其實也是一個封閉的小社會,一群人呆在一起幾個月,為了同一個目标共同努力,有不同的分工,自然就形成不同的團體和不同的等級。

等級就是階級。演藝圈是個赤.裸.裸的階級社會。

而且裏面的人并不忌諱談論這一點。

也不忌諱被階級的規則所踐踏,甚至會主動去利用規則為自己牟利。

顧情長面不改色,笑眯眯地和邢文澤對臺詞。

這男人形象好,演技好,可惜人品真心有毒。

跟她家小樓哥比,那大概還差一百個銀河的距離吧。

在片場莫名想起小樓哥,顧情長覺得自個大概也有毒吧。

遠方的沈小樓不禁打了個噴嚏。

一個噴嚏是有人在想他,兩個噴嚏是感冒了。

所以,是誰在念叨他?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突然很想養只邊牧,明天準備去狗舍看看,祝我好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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