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劇本裏有跳舞的情節, 但并沒有接吻。這還是顧情長的經紀人再三和劇組确認過的,董立安表示他的藝人不接吻戲。所以這一點也明确寫進了合同裏。
卓海青難得猶豫了一下,但是現場的氣氛太棒了,這一條拍得近乎完美, 他舍不得剪掉, 就算重拍一次,那種微妙的情緒也很難再次複制。
卓海青揮手, 喊了一聲過。
沈小樓擡起頭, 撿起地上掉落的外套,将顧情長裸露在外的雙肩包裹起來。
顧情長神情微微有些恍惚地看着他的動作。
沈小樓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梁, 壓低聲線:“傻丫頭, 還想繼續逃嗎?”
我看你能逃到哪去!
伍思羽握着顧情長泡了紅棗桂圓西洋參的保溫杯,看也沒看, 就直愣愣插到兩人中間,傻乎乎地問:“情姐诶,口渴了嗎, 喝點水。”
顧情長接過保溫杯,臉上的紅暈一下子就褪去,整個人迅速恢複正常,畢竟都是職業演員了,起碼掩飾自己的內心和想法并不需要花多少工夫。
不遠處的小丁捂了一下眼睛,小羽這孩子太沒眼色了,瞎搗什麽亂啊。
“這是什麽茶,我能喝嗎?”沈小樓好奇地看了一眼灰粉色的保溫杯。
“補血補元氣的, 尤其适合長期熬夜工作壓力大的人群。”顧情長回答,看沈小樓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她只能把保溫杯遞過去,示意他用杯蓋倒一杯出來試喝。
沈小樓毫不避諱,直接就着她喝過的地方就仰頭喝了一大口。
顧情長轉過頭,安慰自己,算了,口水都交換過了,也不差再來個間接接吻。
事後還不忘交待小丁,最好讓沈小樓先去看中醫,檢查一下他的體質是否适合長期喝這個茶。
她還真怕小樓哥回去也給自己整一個保溫杯。
當拍完那場愛瑪殺死男友的戲份後,愛瑪的最終人格終于完整,而此時沈小樓也宣布結束客串戲份。雖然他只是來客串的,但是因為顧情長是這部戲的女主演,所以臨別之前,他特別大方預定了某家米其林餐廳的豪華海鮮套餐,邀請全劇組的人共享美食。
他走的時候把顧情長一并帶走了。
顧情長的作品一向不多,在新生代藝人裏算是産量少的,一年能有一部作品上映就算不錯了,最怕一些小衆片連跟觀衆見面的機會都沒有。比如《極地》雖然海外口碑和成績都不錯,但最終也沒能在國內上映。
今年顧情長唯一拍完的一部戲是《死亡陷阱》,那吉攢了這麽久的本子,一看就是準備拿到國外電影節參賽,專門奔着獎項去的,所以後期制作還相當漫長。而上映的作品中,除了年初那部票房收割機《繁花》外,她就只剩下一部客串的武俠片即将在下半年上映。
她這次回北州就是為了參加電影《殘陽吹雪》的首映禮。這部電影的男主角叫殘陽,但吹雪卻不是女主角,而是顧情長飾演的江湖第一美人。導演和編劇的腦回路真是不同凡響。
《殘陽吹雪》的制片人侯世傑,事先就和卓導打過招呼,雖然卓導一向不喜歡演員随便請假離組,但對顧情長還是網開一面。
有才華又敬業的演員哪個導演不喜歡,再好的交情,還是要憑實力說話。
憑自己的實力才能最終贏得他人的尊重。
卓海青原本不過是因為沈小樓的面子,才留意到顧情長,如今是真的對這個年輕女演員另眼相看了。她就像一塊渾然天成的璞玉,越是深挖下去,越是讓他不斷發現驚喜。
他很難想象到她最終會走到哪一步。
不過這幾年電影市場資本的力量越來越雄厚,投資方制片方都更願意去迎合觀衆的胃口,以致于雷劇爛片大行其道,劣幣驅逐良幣,好劇本現在是越來越難尋了。觀衆走進電影院期待的是獲得一次輕松的娛樂體驗,并沒有多少人願意坐在電影院裏思考電影晦澀難懂的深層內核。
而沒有好劇本,很多天賦卓絕的演員就會失去嶄露頭角的機會,慢慢消沉下去,被觀衆淡忘。
這也是他們這一代電影人面臨的共同困境,到底是要選擇商業還是忠于藝術。
卓海青的情況相對好點,他一直在拍自己喜歡的片子,努力在商業和藝術之間維持微妙的平衡。年輕的時候,因為人情債,他也拍過幾部爛片,後來他與妻子水紅丹共同經營了一家影視制作公司,他負責導戲,妻子負責制片發行,所以後期他接拍的電影基本都是自家公司的項目。
硬幣都有兩面,他雖然自主權更大了,但相對來說時間精力也花得更多了,一個項目從籌備到開機殺青發行上映,往往需要長達幾年的漫長周期。因此被稱為電影界良心的卓海青,唯一讓影迷诟病的就是他的效率太低了,好幾年才能有一部作品面世。
卓導這還算不上影迷眼中的拖延症晚期,導演界最有名的拖延症大魔王是葉新星,對于他來說,一部戲籌備十幾年是正常事,就算是開機了,也能拍個三四年,甚至五六年。曾經就有一家影視投資公司,因為他漫長的制作周期和一直不停跳票的拍攝計劃,以及看不到盡頭的投資追加額,而無法收回資金,不得不宣布破産倒閉。
所以投資商都很怕他,圈裏人都說想拿獎就找葉導拍戲,想掙錢千萬別找他。葉新星也深知自己追求完美的秉性,所以他從來不拿自己的錢來拍電影,要坑就坑投資商的。
投資商也很絕望,好伐?
都說商業片導演席洋很喜歡折磨演員,那是他們沒見過葉新星,對于投資商和演員來說,他才是真正的噩夢和“鬼見愁。”
所有演員在葉導眼中都是不會演戲的,他不喜歡演員誇張浮躁的演技,更不喜歡演員身上帶着其他導演調.教過的痕跡,越是成名已久拿獎無數的演員越讨不了他的喜歡。他總是一遍一遍折磨演員,把演員的外殼敲碎磨爛,露出最裏面的嬌嫩內核。
曾經有某大腕拍他的一場戲,不是NG幾十條的問題,而是連拍了一個多月時間、幾千上萬條都被他NG喊停。全劇組花了一個多月時間就為了這一場不到五分鐘的戲,最終這位敬業的藝人受不了了,寧願毀約退出劇組,宣布從今以後再也不與葉新星合作。
連編劇都同樣害怕和他合作。常常編劇花了幾個月時間,把頭發都拔光才寫出來的本子,到了他面前就一字不剩了,他會丢掉整個劇本,然後問編劇,你是不是還有更新鮮一點的想法。
演員也別奢望拿到完整劇本,都是臨開機,拿出來一頁紙,甚至是寫着幾句臺詞的紙條,然後葉導就看着懵逼的演員說:“你看着演吧。”
而這次不幸中招的人是沈小樓。
沈小樓和顧情長穿着禮服貢獻了幾張紅毯照,就趕緊拿着邀請函進入電影放映廳。
剛坐下隔壁就有人探過身和沈小樓寒暄:“聽說你接了葉新星的戲?什麽時候開機?這次又要拍幾年?”
說話的人一臉“你怎麽這麽想不開”的調侃表情,看着沈小樓發笑。
顧情長認出他了,是木蘭電影節時坐在她身邊的那位男大腕。
便疑惑地插了句話:“什麽新戲?”葉新星的項目不是一直都在籌備當中嗎?聽說已經籌備了十三年,她還以為這個項目會變成有生之年系列。
湯倫達朝顧情長微笑點頭致意,然後就不客氣地插了沈小樓一刀:“小樓這就是你不對了,你還沒告訴小師妹?”
顧情長淡淡瞅了沈小樓一眼,似笑非笑,挑了下眉頭:“小樓哥?”
沈小樓連忙安撫她:“你不是說我休假太久,需要出來活動筋骨。我這不就馬上聽你的勸,立刻接了新戲。”
這還叫聽人勸啊!顧情長在心底翻了個大白眼。小樓哥接了葉新星的戲,估計未來幾年都不會再有其他作品面世了,而且葉新星的戲根本沒多少片酬。她才拍了兩部文藝片就被人誤會成文藝少女,連商業片都沒人找她演了,沒想到小樓哥比她更絕。
“合同簽了沒?董哥也同意了?”顧情長做最後的掙紮。
沈小樓一臉無辜地點頭。
他接拍葉導的戲其實就相當于休假,平常就在家等通知,通知到了就去劇組,然後拍完一段就回家休息。唯一的問題是不能同時接拍兩部戲,因為他也不知道葉導什麽時候就會突然抽風,臨時通知他過去繼續開機。
但這個問題對于如今半隐退的沈小樓來說,反倒不是問題了。
他原本也不打算同時接拍兩部戲。
如果不是因為顧情長,他在公衆面前的曝光度應該會比現在更低。
聽了他的回答,知道事情已經确定下來,沒有轉圜的餘地,顧情長反倒立刻就抛去了所有顧慮,認真思索這件事帶來的益處。她一向是個實用主義者。
臉色也跟着放松下來,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你不生氣了?”沈小樓略帶忐忑地問,他知道小師妹很關心他的事業,還怕他一直吃老本把錢花光了,所以看到好的劇本第一反應就是推薦給他,發現好項目也不忘拉上他一起。
也許在小師妹看來,他确實有點不夠上進。唯成功學至上的現代都市裏,他一慣過的懶散自得其樂,因而缺乏焦慮感和危機感,看起來和這個時代若即若離,更不是标準意義上的榜樣。他也無意成為他人的标杆。一定程度上說,他是個活的很自我的人,可以在渾濁的世界中坦然前行,卻猶如戴上了耳塞,對這個世界的反對意見充耳不聞。
但小師妹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希望兩人除了最初的吸引外,能在更多的事情上達成一致。
顧情長搖搖頭,曼聲道:“我為什麽要生氣?你自己覺得開心就好啦。”她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小樓哥這個人大概壓根從來沒想過沒戲拍或者紅不紅的問題。簡直是演藝界的泥石流量,槽多無口啊!
“說不定等葉導的電影上映,你就又能橫掃電影節拿下一大堆獎項。拍葉導的戲最大的收獲也就是那些獎杯了。”她眨了下杏仁大眼,狡黠地笑道,“看來董哥需要再預定一個新的獎杯展示櫃了。”
沈小樓捏了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有點愛不釋手地拿在手裏玩,面上有些好笑地回答:“新戲都還沒開機,你倒是比我信心還足,已經想到拿獎的事了。”
“別說話了,主持人上臺了!”顧情長連忙提醒道,立刻坐直身軀,佯裝認真地看着舞臺,順便若無其事地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沈小樓餘光瞥見她發紅的耳廓,看了眼她正襟危坐的側顏,笑而不語,任她把手抽走了。
還是別把她逼得太緊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前文發現一個bug。趕緊趁沒人說之前改了。
昨晚上家裏增加了一名新成員,兩個月大的金邊,合計了好久,商量出來她的名字就叫阿拉蕾。
于是接下來深深領會到了生命在于折騰,半夜一點半突然狗狗在狗籠裏狂叫,怕擾民吵到鄰居就趕緊爬起來,又是把屎把尿的,收拾好了,狗籠也從陽臺拿進客廳。然後躺回床上,沒一分鐘,又狂叫起來。
磨蹭了很久,艱難地爬起來,又是一通折騰,然後第二次躺回床上已經是兩點半了。
在下選擇狗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