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歲月溫柔
袁夏在沖出房門的時候什麽都沒想,他的動作近乎于一種本能。
直覺告訴他,有哪裏錯了,一些光怪陸離的畫面湧進他的腦海,宋辰冬和艾默的笑語言談,他們的“秘密行動”,還有分手時,宋辰冬的那個禮物,他刻意遺忘,一直沒有勇氣拿出來看過,就像是不想承認他們已經分開了……
這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山呼海嘯一般襲上他的心頭,壓得他快透不過氣,根本無暇去判斷,自己到底錯過了什麽。
街燈像流星一般飛掠過車窗,樹影被拖曳得很長很長,坐在出租車的後座上,袁夏攥着手機,卻無論如何沒有勇氣撥通宋辰冬的號碼,他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腦海中一片混沌。
他把手機按亮,鎖屏的畫面還是他和宋辰冬的一張合影,那是他從網上下載的一張圖片,當時在做游戲,宋辰冬背着他,兩人都在開心的笑着,那麽快樂,那麽親密。
他盯着看了一會兒,心間一陣刺痛,慌忙把屏幕鎖上,逃避似的看向窗外。
車停在了魏堯家樓下,袁夏飛快地下車跑進去,按電梯鍵的手都在發抖,可是等到真的進了屋翻出那個行李箱,他又突然不敢動了。
他蹲在了箱子邊上,心跳砰砰的,隐隐忐忑,又隐隐期待。
他抑制住自己翻湧的情緒,顫抖着拉開了夾層的拉鏈,伸手進去左右摸索。然後,他的指尖觸到了一個冰冰涼涼的硬物,是一個盒子。他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轟”得一聲,血流仿佛全都一下子翻騰上來,整個人仿佛被按了暫停鍵,就那樣頓在了原地。
月光順着夜色湧了進來,地板上鋪了一層碎銀般的光華。袁夏竭力地平靜下心頭的情緒,攥住了那個盒子。
“喵——?”毛球晃晃悠悠地走過來,好奇地看着袁夏,拿毛茸茸的小爪子推了推他。
袁夏回過神,将那個盒子拿了出來。他珍重地将盒子打開,一瞬間紅了眼眶。
裏面是兩枚戒指,一大一小,在月色之下,泛着奇妙的光華。袁夏控制住不自己發抖的手,拿了兩次才把那枚小一點的戒指拿出來,哆嗦着套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剛剛好。
戒指是個樸素的銀環兒,沒什麽多餘的裝飾,他摘下來,向環內一看,裏面刻了“宋辰冬”三個字。
他拿出另一枚,內圈上刻着袁夏。
他脫力地後仰,躺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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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怔地看着窗外那輪圓月,不禁想,辰冬哥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把這兩枚戒指給他的呢?宋辰冬是不是一直在等自己給他一個答案,就像自己在盼望着他來找自己一樣?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求婚就變成分手了呢?袁夏回想起在阿根廷的最後一天,只記得兵荒馬亂和控制不住的眼淚,那些當時有理有據的想法,都被尖刀一樣的傷心劃得面目全非了。
袁夏揉了揉眼睛,給錢多多打了個電話。
“喂?老板娘你怎麽啦?”電話接通,錢多多語氣輕快地說。
袁夏一愣,懵懵地說:“我……我是袁夏。”
錢多多道:“嗯嗯,我知道呀。怎麽啦?”
“……”袁夏已經無暇思考老板娘是怎麽一回事兒,惴惴地問,“我想問你一下,就是在阿根廷,最後我沒去,辰冬哥他……他本來打算做什麽呀?”
錢多多那邊沒了動靜,袁夏心裏咯噔一聲,說:“沒關系,不方便說的話——”
“啊啊啊啊啊你終于問我了!我憋得好辛苦啊!這是你問我的,不是我主動說的啊!”錢多多在那頭咆哮道,“老板還不讓我跟你說,氣死我了!明明都要求婚了,場地都找好了什麽都設計好了,折騰了那麽一大圈,就跟我說不想求了,還是先算了。是不是有病啊啊!”
錢多多繼續大聲道:“回來還非要搬家,說他想先分開一段時間,明明那麽恩愛為什麽要分開啊,奔四的男人我真的不懂……行吧,分就分吧,結果他這兩天又折騰,又搬回去了!正經工作也不做了,三天兩頭搬家玩,我真是服了……”
袁夏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說:“呃……其實是我……”
錢多多的傾訴欲已經爆棚了,根本不管袁夏說什麽:“天天窩在家裏做飯,還讓我去給他買什麽做蛋糕的模具,這又是玩得哪一出啊……老板娘,老板每天可難過了,就差以淚洗面了,你去勸勸他吧,他都開始酗酒了,你就去哄哄他,你倆多好啊之前。”
袁夏被說得要內疚哭了,一想到宋辰冬對他這樣用心,他卻這樣誤會他,還不管不顧地說分手,就好痛恨自己。可是宋辰冬分手的時候那樣平靜,他根本不知道他會這樣難過啊……
錢多多繼續勸,着急得不行:“我是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分開,但是你就哄哄他吧,床頭吵架床尾和,實在不行,就直接脫光了上不就行了,老板娘你懂吧?老板天天喝酒啊,估計現在也是在家喝醉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袁夏一眨眼,眼淚就掉下來了,胡亂地“嗯”了一聲。
最後,錢多多說:“我懷疑老板天天躲在家裏哭,胡子都不刮,那麽帥的一個人,一下子就滄桑大叔了,這以後戲路都窄了!唉,好可憐啊……”
袁夏哭着說:“都是我不好,我現在就去,馬上就過去了。”
錢多多叮囑道:“他就在望京那套公寓啊!”
錢多多挂了袁夏的電話,立刻給宋辰冬打了過去:“老板老板,你老婆馬上就要過去了!”
宋辰冬還在廚房給提拉米蘇撒可可粉,手一抖,棕黑色的粉末一下子灑在了料理臺上,他不敢置信地問:“你說什麽?”
錢多多說:“他好像才知道你之前打算求婚,來問我怎麽回事兒,我就幫你賣了個慘,跟他說分手以後你成天以淚洗面,還一直酗酒,讓他趕緊去看看你。”
宋辰冬:“酗酒?”
錢多多:“我覺得你就應該趕緊去買點酒,然後空瓶子亂放,就随便往地上一躺,苦肉計,苦肉計你懂吧?”
宋辰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半個小時後。
房間裏沒有開燈,宋辰冬躺在客廳的地毯上,一動也不敢動,他的身邊歪七扭八擺了好多空酒瓶,裏面的啤酒都被他拿去澆花了,還喝了一瓶,沾了點酒氣。
袁夏怎麽還沒來,不會不來了吧,宋辰冬閉着眼想。他本來打算再過兩天就去找袁夏,帶着他自己做的提拉米蘇,跟袁夏道歉。他知道自己之前讓袁夏受委屈了,他會一點一點的改正、彌補,既然袁夏心裏還有他,那他就絕對不會放棄。
誰想到又是袁夏先來找他。
他這次一定不會再沖動了,無論袁夏說什麽,他都要緊緊地抱着他,告訴他自己有多麽愛他,告訴他自己根本離不開他……
門被咔噠一聲打開了。
宋辰冬選手準确發揮了影帝級別的演技,皺着眉在地上蜷縮起來,難受地發出一聲呻吟。
袁夏的腳步一點一點靠近,宋辰冬閉着眼睛一動不動了,把耳朵豎了起來,聽到袁夏貌似坐到了地上。他聞到了袁夏身上牛奶沐浴露的香味,就停在自己身邊,香香甜甜的,只好竭力壓抑自己想要抱住袁夏親吻他的念頭。
宋辰冬緊張地要死,偏偏袁夏還半天沒有動靜,他急中生智,呻吟着翻了個身,眼睛睜開一條縫,找到目标,把手搭在了袁夏的手上。
袁夏吓了一跳,卻沒有把手抽出來。宋辰冬心滿意足地勾起了嘴角,他夢呓一般道:“圓圓,我好想你啊……”
袁夏心頭一酸,反手回握住宋辰冬的手。
宋辰冬“唔”了一聲,又閉着眼輕聲說:“我好愛你……又讓你那麽傷心,我是不是好沒用……”
他的聲音和語氣都太溫柔了,在夢裏都這樣溫柔,袁夏的眼裏又泛起了水光,他忍不住哽咽道:“才不是呢……是我不好,是我自己作天作地,我自己瞎吃醋,自己沒有安全感,全都是我的錯。”
“我嫉妒你和艾默走得太近,可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袁夏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支離破碎,他吸了吸鼻子,說,“我不知道你那麽喜歡我,我不知道你是要給我驚喜……你那麽優秀那麽好,全世界都喜歡你……我只是不相信……”
“不相信你會這樣喜歡我……”袁夏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要聽不見了。
宋辰冬不知如何是好,是他做的不夠,袁夏才不相信的不是嗎?他還是想聽聽袁夏到底是怎麽想的,便仍是裝着醉,呓語道:“寶貝兒,對不起……你原諒我……”
袁夏聽到他這樣講,哭得越發兇了,他滿臉淚水,說:“你說什麽對不起,是我什麽都沒做好。”
“你做了那麽多,我還怪你什麽都沒做。”
“我總是自己在那裏委屈,什麽都不跟你說,我好笨啊,根本就不知道怎麽談戀愛才好,我怕說多了,你嫌我煩,就不喜歡我了。”
“本來就是我騙了你,我還提分手,我不是真的想分手的,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對不起,你懲罰我吧,你會原諒我嗎?”袁夏用手貼在宋辰冬的胸膛上,感受着宋辰冬心髒的跳動,“辰冬哥,你還會要我嗎?”
袁夏眷戀地看着宋辰冬英俊的臉,輕聲說:“我好想親親你,就偷親一小下。”他一點點地低頭,慢慢靠近。
“唔——!”袁夏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宋辰冬突然一個翻身将他壓在地毯上,霸道地吻他,唇齒間還有淡淡的啤酒的味道。袁夏只覺得一陣眩暈,仿佛自己也醉了。宋辰冬扣住了他的手腕,低着頭,從上方狠狠地舔咬他的嘴唇。他的唇舌滾燙,仿佛帶着一團火,袁夏被吻的渾身發軟,擡起手,努力地抱緊了宋辰冬寬闊結實的脊背。
“你嫁給我。”宋辰冬的唇離開袁夏的唇瓣,低沉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嫁給我。”
袁夏急促地呼吸着,一時之間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宋辰冬沒等到袁夏的回答,就将一條腿抵在他的腿間,手鑽進他的T恤,不斷地順着他的脊柱摸索。袁夏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手心的薄繭,腰身發軟,大腿不住顫抖,唔唔地發出受傷小動物一般的呻吟。
宋辰冬更加激動地吻了上去,手來來回回在袁夏身上撫摸,他的動作十分霸道,不容抗拒地将袁夏摟在懷裏,袁夏有些喘不過來氣,久違的幸福感覺,讓他心頭發酸,眼睛又盈盈地蓄起了一汪水窪。
“小家夥,怎麽又要哭鼻子了?”宋辰冬沿着他的臉頰向上親,輕輕地碰了碰袁夏粘着淚水的睫毛,低頭與他對視,喘息着說。
袁夏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心中還有好多話,不知道怎麽說出口。他總是這樣笨拙,不擅長表達自己的心事,愛上一個人以後,就更加茫然不知所措。
宋辰冬說:“不要哭了,你一哭,我心都要碎了。“
袁夏瞪大了眼睛,抿緊了嘴,認真努力地想把眼淚憋回去。
這模樣實在太惹人憐愛,宋辰冬很溫柔地笑了,輕輕在他眼角印上了一個吻,低聲道:“我好想你,想得都要發瘋了。我本來馬上就要去找你了,誰想到還是你比我勇敢,又被你搶先了。對不起,寶寶,你會不會對我很失望?”
袁夏忍着眼淚,飛快地搖頭。宋辰冬手臂撐着地毯,坐了起來,扶着袁夏讓他坐在他腿上,緊緊地摟着袁夏的腰,月光溫柔地鋪在他們身上,織了一個圓滿的夢。
宋辰冬在靜谧中開口:“那天你對我說,我跟你在一起我會累,艾默更适合我,我當時太傷心了,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才好。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到底是哪裏不對,會讓你産生那樣的誤會。”宋辰冬望着袁夏,眼神中帶着些寥落的暖意,他說:“我不知道什麽适合不适合,也不想知道,圓圓,我就是愛你呀。”
袁夏還是憋不住眼淚了,他有點想問你愛我什麽呢?
我這麽不懂事,這樣玻璃心,到底有哪裏值得你來愛我?
宋辰冬仿佛能看透袁夏的心思似的,溫柔地擦掉他的眼淚,說:“愛你需要很多理由嗎?我愛你的漂亮可愛,愛你的天真善良,愛你的活潑開朗。我還喜歡和你做愛,聽你的呻吟你的喘息。我愛你看我時候的目光,在那一刻,我覺得自己好像無所不能。我的脆弱我的笨拙,在你的眼中,似乎從不存在。”
宋辰冬說:“我還愛你愛我,我愛你熾熱不保留的愛意。”
袁夏抱着他的脖子,低頭看他。
“聽過那句詩嗎?‘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為我而做的事,還因為,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宋辰冬在他的嘴角親了一下,“圓圓,我的病好了,哪怕是分手,我也沒有過想死的念頭。我要對你好,我要活得很久很久。你活到90歲,我就要撐到97歲,你活到100,我就扛到107,反正我要活得很長很長,那樣,我們就還有很長、很好的一生。”
宋辰冬又說:“我不知道為什麽,也不需要科學不需要數據,我心裏最美麗的地方,是被你點亮的。”
宋辰冬輕柔地拉住了袁夏的手,他凝視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感情是講究先來後到的,既然我已經愛上了你,就不要再讓我去愛別人。不要對我那麽殘忍,好不好?”
袁夏不像宋辰冬這樣會講話,他只是吸吸鼻子,軟軟糯糯地說了“好”,然後從口袋裏拿出那個“命運多舛”的小方盒,打開,拿出來那枚小的戒指給自己套上,再拿出那個大一圈的。
他借着幽幽的月光看向內圈,“袁夏”兩個字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他喃喃低語:“宋辰冬愛袁夏。”
“是的,宋辰冬愛袁夏。”宋辰冬微笑着說,接着,他握着袁夏的手,虔誠地将自己的無名指,套進了戒指裏。他用一種哄騙小孩子的語氣說:“那袁夏愛不愛宋辰冬呢?”
袁夏拼命點頭,嗓音黏糊又沙啞:“袁夏好愛宋辰冬,到90歲,到100歲。袁夏不是太陽,沒有永恒不滅的光,可袁夏願意做宋辰冬的太陽。”
“那真好,”宋辰冬說,“一個人,必須有太陽。寶貝兒,我也會做你的太陽。”
這是一個月圓夜,星星流光皎潔,薄薄的雲如飄帶,缱绻柔軟,在滑涼的夜裏,伴一曲绮麗的舞。
袁夏的左手和宋辰冬的左手十指緊扣,戒指在指縫間泛着淺淺的微光。
這是一個月圓夜,他們互相坦誠了彼此的自卑和笨拙,他們知曉了對方的深愛。
袁夏願意相信,他們再也不會分離。
他們會有很幸福、很美好的一生。
一起長大,再一起變老,看看歲月有多溫柔。
作者有話說:
看起來真像完結呀!不過還是會再零碎的甜幾章吧,緩緩情緒。求海星啥的一條龍嗚嗚嗚。 明天請個假吧,後天再更。 我寫得好真情實感啊我的天,明明是和好我咋哭得這麽兇?寫到袁夏說:“宋辰冬愛袁夏”的時候我哭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我的哭點好奇怪。 我愛你,不光因為你為我而做的事,還因為,為了你,我能做成的事。----羅伊·克裏夫特 一個人,必須有太陽。----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