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阿晚看他那副樣子實在有些心驚肉跳, 咬了咬唇, 覺得自己不能太被動了, 俗話說進攻是最好的防守,所以她的手在他的手心動了動,另一只手再掰了掰,垂着腦袋盡量用嬌嗔的語氣道,“表哥,端慧公主對表哥有意,表哥知道嗎?”

他的手心太燙,阿晚的手被他攥着,真的覺得就快要燒起來。

趙恩铤一直在看着她,聽言嘴角扯了扯, 卻也沒覺得有什麽可笑的,他知道她在轉移話題,但可悲的是,只要她還願意跟他撒嬌,他便願意寵着她順着她, 哪怕他心底的情緒其實半點也沒好轉,心還是像在火上烤一樣,但對着她的神色也還是極力軟和下來。

他伸手摸了摸她因為低頭而垂下來的黑發,慢慢道:“晚晚, 你放心, 這背後之人, 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阿晚聽言卻是一驚, 忙擡眼看他,他的眼底滿是冷意和殺氣,并無半點哄她的意思,她就知道他說的是認真的,他也從來不是說假話去哄人的人。

可是,這背後之人可是端慧公主,袁貴妃的娘家國子監祭酒袁家,甚至連袁貴妃本人,還有大皇子都摻了一腳,還有那位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不也是一直屬意要把端慧公主賜婚給他嗎?他怎麽能說這種話?

她忙搖了搖頭,用空着的那只手拽住他的衣袖,低聲道:“不,表哥,這不過就是女兒家的争風吃醋,要解決也是我自己的事。而且現在我也無事,這次也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才遭了別人的算計,以後我定會注意,這件事暫時便算了吧。”

她也恨端慧公主太過狠毒,但她更不想因為自己而給定國公府,給他惹上什麽禍事。

他的手滑到了她的肩上,看着她焦急的樣子笑了笑,眸中閃過一絲溫柔,但那抹溫柔轉瞬即逝,很快便被深不見底寒潭般的黑色取代,他道:“不,不會算,不過你不必擔心,我自有分寸,不會有什麽事的,你不相信我嗎?”

阿晚張了張嘴,卻是什麽話也沒說出來。

她原就是極怕他的,對上他現在這副表情更是心悸,而且此時此地也着實不是讨論這些的好地方。

他看見她面上的擔心和不安,神色卻是松了些,聲音也真的軟了下來,道,“晚晚,你讓人替你收拾一下,我帶你回國公府。”

***

阿晚聽言又是吓一跳,瞪着他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回應。

阿晚原本就偏瘦,這段時間反反複複地落水受寒生病,小臉更是瘦得好像半只手掌都能遮住,此時趙恩铤看着她圓睜的大眼睛,有些茫然和無措的模樣,一時之間心裏滿是憐愛,原先因着她差點出事的恐慌和這兩日因她和原缜的接觸而産生的焦躁不安盡數轉化成了一種近乎疼痛的憐惜。

他傾身在她的眉角發鬓處吻了吻,柔聲道,“晚晚,這裏到底是他人之所,昨日之事能一就能有再,留你在此處,我實在不放心。”

而阿晚偏頭對上他的眼神,看到他眼中濃烈的像是要潑出來的情緒,心頭一顫,立即就垂下了眼來。

回國公府?

她當然不能去國公府,這樣去國公府,對着這樣的他,估計不用兩日她小命就該玩完了。

可是她也不敢說“不”,此刻他雖然貌似溫柔,但她看得很清楚他在強壓着他的情緒,她若不同意,還不知他會做出什麽事來,她萬萬不敢激怒他的。

她腦中又閃過原缜看向自己的眼神,也隐約知道自己留在大長公主府怕不是妥當之舉。她心裏嘆了口氣,想了想,低聲道:“表哥,我看我還是回顧府吧,現在已經是年底,我這個時候莫名其妙去國公府總是不妥,阿娘會擔心,外祖母也會不安心,下人更不知會如何揣測......所以還是回顧府為好。”

說到這裏她又想到顧嬈,也是為了岔開話題,就又補充道,“只是不知顧嬈現在如何了,我若是今日就回去,将顧嬈留在這裏,好像也有些不妥。”

“不必理會她,”趙恩铤冷道,“會有人過來接走她,但她不會再回顧府,顧榮康會将她送到顧家的莊子上,在她‘病’好之前都不會讓她再回顧府。至于顧家那邊,你以後也不必再理會她們,想來顧榮康以後會好好約束顧老太太和他夫人的。”

顧榮康就是阿晚的二叔,顧嬈的父親。

阿晚立即明白,他必是對顧榮康做了些什麽。

有時候內宅之事就是如此,看似複雜難纏,但其實在絕對強權之下,也可以一刀斬斷,根本蹦跶不出什麽水花來。也難怪她母親趙氏平日根本就懶得搭理顧老太太和周氏的蹦跶,因為她從來就沒将她們看在眼裏過。

但強權強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這大魏,還有誰能強權過坐在龍椅上的那位?

***

阿晚肯離開,只不過是回顧府,趙恩铤雖然很想帶她直接回國公府,但在她祈求的目光下最終還是同意了,只是打算回去再另給她安排兩個暗衛罷了。

之後大長公主那邊,阿晚見都沒再見過,趙恩铤已經一切都替她安排好了。

阿晚從下了床,到上船從湖心島至梅園主莊,再從梅園主莊出莊上馬車,一路都是他毫不避忌地抱着她離開,起先阿晚還覺得很不自在,但她在離開湖心島之時隐約察覺到暗處的錦衣衣角之後反倒是格外的乖順起來,甚至主動摟住了趙恩铤的脖子。

趙恩铤察覺到她的主動倒是頓了頓。

在半年前,原本這一世的顧晚一直都是愛着他依戀着他的,這小小的動作若是以前的那個晚晚,那自然再尋常不過。可是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她的反常,又有她突然跟大長公主府,跟原缜的牽扯,他的心一直都處于極度的焦躁不安中,此時因着她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心竟然格外的酸軟下來。

不知不覺中,他對她的愛竟然又開始小心翼翼起來。

也會因為她一點點的回應,就心神牽動。

***

阿晚上馬車之前,得了消息的原翎趕了過來,彼時阿晚還在趙恩铤的懷中。

她見自己如此模樣被原翎見到,頓時臉上有些**辣的,她對自己現在趙恩铤未婚妻這個身份心理上還沒有完全轉換過來,尤其被原先的好友兼小姑子發現自己被抱在自己繼兄懷中,真有一絲如同被捉-奸了的窘迫。

她低聲道:“表哥,我跟原姐姐道一下別。”

趙恩铤在她臉上掃了一圈,也未為難她,表情無甚變化的放了她下來。

原翎上前給趙恩铤略施了一禮就拉了阿晚的手道:“顧妹妹,你身體不好,怎麽突然就急着要離開?二哥不是說你會留在莊子上多住幾日,等病完全好了之後才走的嗎?”

她說完就掃了趙恩铤一眼,雖然他身姿挺拔地立在那裏,氣質肅殺,尋常人見了可能會害怕,但此刻卻吓不到原翎,她撇了撇嘴,收回目光就對着阿晚道:“顧妹妹,這次都是我安排的不妥當才害得你落了水,也不知道會不會害你以後再也出不了門了。”

阿晚詫異,她這是何出此言?

只是不及她發問,原翎就已經眼圈發紅道,“顧妹妹,我聽大夫說,你身體不好,都是因為常年待在家中不能出門,心情郁結之故,可恨你常年待在定國公府,不僅不能出府,還要被定國公府那個大姑娘一直在外污蔑你的名聲,平日在外但凡別人問起你,她定要說什麽你身體弱,風吹一下就倒,又性子孤僻,不喜與人來往,是以你偶爾出外,也無人肯親近于你。我都難以想象,你以前在定國公府過的都是些什麽日子。”

說完還不忘又暗戳戳的再瞪上一旁的趙恩铤一眼。

阿晚瞠目結舌之餘也頗有點哭笑不得,原翎她必是聽了別人說了些什麽才會跑過來跟自己說上這麽一番話。

她跟她十幾年好友,當然知道她其實也很怕趙恩铤的。這一世她們短短相交幾日,她竟然肯為自己得罪趙恩铤,得罪定國公府,阿晚一時之間心酸軟得一塌糊塗,因為她知道,原翎對她的好是屬于她的,而不是“顧晚”的。

她極快的掃了一眼立在不遠處的趙恩铤,看他沒什麽反應,一樣還是個閻王臉,再轉回頭看到原翎眼圈紅紅的模樣,也顧不得理會趙恩铤是什麽反應了,拉了原翎就道:“原姐姐,沒有,其實也沒有那麽差的。過些日子等我病好了,我就下帖子請你過去我那邊玩好不好,我們再一起說話。”

兩人軟糯親昵地說着離別之語。

趙恩铤看着兩人說話,這一幕和前世無數的場景重合。他知道,她們不過是剛剛認識不久,卻已經交好至此,是因為什麽?是不是有些東西,你無論多麽努力阻止,也斬斷不開?

***

阿晚尚在病中,自然不能在外面說話太久,原翎囑咐了一番,兩人約定了下次見面,原翎就催着阿晚上馬車了。

阿晚應下,兩人告別完,趙恩铤沒理會阿晚的窘迫,仍是直接抱了她上馬車,阿晚看着車門關上,車簾垂下,原翎的身影再也看不見,這才意識到趙恩铤竟然沒有下馬車。但她看了他一眼之後就靠在了大迎枕上,已經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欲,有些東西知道說了是白說,還不如省些力氣一會兒好裝病。

她都可以預見後面還有的鬥智鬥勇。

但她是預見了,卻也沒想到會來得這麽快,甚至就算她準備了各種套路去應對趙恩铤,但面對“強權”之時也是半點勁使不出。

馬車剛剛駛出了梅園,趙恩铤便伸手将阿晚拉入了他懷中,在阿晚尚來不及開口阻止之際他已經低下頭來雙唇壓上了她的,雖然他壓制了碾咬的力道,但于阿晚來說,卻仍是很重很痛,且他的氣息那麽強烈,她甚至從他滾燙的雙唇,還有壓制的力道中感覺到了他即将爆發的的怒氣。

那一瞬間,阿晚只覺得自己神魂都直接竄出了體內。

她的确和他已經親熱過一次。

但那次是在她半夢半醒,意志明顯不是由她自己控制之時發生的。

可現在承受這個吻的卻是真真切切的她自己。

她被他全身的氣息籠罩,此時再顧不上去裝什麽柔弱順從,拼命的推他,可是她被他鐵鉗一般的雙手禁锢住,她那點子力氣就跟被困住的小貓徒勞地蹬着小短胳膊小短腿似的,甚至還因着她的掙紮被禁锢的更緊了些,兩人身體貼合的程度也更密了些。

不,不是小貓,阿晚就感覺自己像是條被扔在岸上,被狼叼在嘴裏的魚兒,越掙紮可呼吸到的空氣就越少,狼啃得也越厲害,魚沒了水本來就已經快要窒息,還得忍受狼牙的鋒利,和即将被撕成碎片的恐懼。

及至阿晚感覺到他身下的異樣時已吓得淚流滿面。

他的唇舌下滑,她的口舌也終于自由了出來,都顧不着喘氣,就拽了他哭着求道,“哥哥,別這樣,求求你別這樣”,她的聲音沙啞,其實很小聲,但那聲“哥哥”卻是鑽進了他的耳中,他吻着她的動作猛地停了下來,抽身退了出來,眼睛盯着她,雙眼通紅,炙熱得讓人不敢直視,他看着滿臉淚水的她,啞着聲音道:“晚晚,你叫我什麽?”

“哥哥,”阿晚再顧不得其他,她知道自己現在在他手中,根本硬不過他,只能軟着聲音在他懷中哭道,“哥哥,你別這樣,我害怕,你別這樣對我。”

“晚晚,”他壓着自己聽到那個喚聲之後就快要暴裂的情緒,抱着她的手都有些發抖,低聲喚着她,道,“寶貝兒,你怕我嗎?為何這樣怕我,你知道我一定不會傷害你的。”

阿晚搖頭,她從近乎奔潰的情緒中回過神來,終于知道自己叫錯了什麽,看到他盯着自己的眼神,越發的驚怕,只能将錯就錯的拽了他胸前的衣裳,顫抖着道,“哥哥,你是不是會娶端慧公主,或者就算不是端慧公主,陛下也會給你賜婚其他人?陛下他不會允許你娶我,也不會允許你帶我去北疆,哥哥,我真的很害怕。”

趙恩铤聽言先前的混亂情緒終于慢慢退了下去,眼中嗜血的紅色也開始慢慢消退,就連身上的熱度也在她的抽泣聲中慢慢消了下去。

他從馬車上取了白色的帕子慢慢幫她拭着臉上的淚水,等她的抽泣聲也小了下來,才緩緩道:“晚晚,皇帝他想要的東西很多,但就算他是皇帝,這世上所有事也不會盡如他所想所願。你放心,我不會娶旁人,這些事情你不用管,就好好的在家中調養身體,過完年我就帶你去北疆。等到了北疆,你不必再日日待在家中,想做什麽都可以,你想要騎馬射箭,我便教你騎馬射箭,可好?”

“可是,”阿晚道,“表哥,陛下既然已經有了這個打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君主之意,誰又能違抗?表哥,你若是不娶公主,陛下會不會降罪于你,降罪于定國公府?表哥,我不能,我不能害了你,害了定國公府,或者,或者.......”

“我們暫時先解除婚約吧。”

這句話,從她變成“顧晚”開始,就一直憋在了心中,每日想着各種“合情合理”的理由,想着何時能自然而然的說出來,但卻也沒想到會這麽快。

但她不在乎了。

她真的再也不想再裝作他的未婚妻,這個樣子,她還要怎麽裝下去?

想到這裏,剛退下去的淚又滾了出來。

可是她的話不過堪堪落下,他扶在她腰間的手就猛地重了下來,像是要碾碎她的骨頭一般,阿晚痛得發抖,可是這回她卻沒再叫出聲喊痛求饒,只閉上了眼睛,等着他的怒氣落下來。

她真的,不想再繼續裝下去了。

哪怕是魂飛魄散,她也認了。

可是她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他的怒氣,只感覺到他的手從像要掐斷她的力道中慢慢又松了下去,但接着卻又把她往懷中摟得更緊了些,緊到她近乎喘不過氣來,然後又低頭用臉蹭上她的臉頰,蹭得她生疼。但阿晚卻是一動也不敢動,然後她就聽到他在她耳邊啞着聲音道:“晚晚,再喚我一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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