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蘇甜看着坐在那裏， 周身散發着逼人氣場的程辰， 一瞬間腳下像被膠水粘住了， 根本邁不開步子。

“怎麽了？”張一鳴見她愣在那裏，轉過身來問她。

蘇甜有些抱歉地看了張一鳴一眼，說：“要不你先出去吧， 我有點事處理一下。”

張一鳴看了眼後座那個全身充滿寒意緊盯着蘇甜的男人，他其實想說你要是遇到了什麽麻煩， 我可以陪在你身邊。但蘇甜都說了讓他先出去， 顯然不想讓他介入私事。他是個有涵養的人， 兩人現階段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是在慢慢熟悉彼此的階段， 此刻他确實沒有什麽理由懶在她身邊甚至宣誓主權。他無奈地說：“那好吧，我在外面等你，有事叫我。”

張一鳴慢慢走了出去，觀衆也基本上全部退場了， 電影院的工作人員進來打掃衛生，見兩人還杵在那邊，那別扭的樣子，就像一對吵架的小情侶。有個老阿姨一路打掃到上面， 經過兩人身旁說道：“電影結束了， 有什麽事回家好好說。”

蘇甜略感歉意，轉身往外走， 才走了一步，就聽到身後的男人霸道地說：“我讓你走了嗎！”

語氣相當得不善， 聽得那個阿姨側目，勸道：“年輕人千萬別沖動，有話好好說，別吵架。”

程辰看了那個清掃工一眼，說：“把你們負責人叫來。”

那個阿姨雖然覺得有點無厘頭，但可能他的氣場太強大了，迫于這無形的壓力，她很快去把經理找了過來。

經理是個四十來歲的女士，态度非常好，微笑地問：“請問先生對我們的工作有什麽建議？”

“我要包下這個廳接下來的時段。”

經理顯得有些為難：“先生，下一場次的電影馬上要開場了，觀衆們都已經買了票了，包場需要提前預約，非常抱歉。”

“我不管你們用什麽方式去解決，我相信這麽大的影院這點公關能力還是有的，這中間産生的費用全部由我承擔，具體的你找我助理對接。”程辰遞給經理一張名片，又找出潘星的號碼給她，強勢地根本不給人拒絕的機會。

女經理看了眼名片，星辰集團，确實惹不起，她左右權衡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依然職業微笑地問：“請問先生小姐，想看哪部影片，這邊上映的都可以滿足到。”

“不需要，你們都出去吧。”程辰冷冷地說。

女經理愣了一下，包場卻不放電影，看這氣勢洶洶的樣子也不像要求婚告白什麽的，真是搞不懂。不過她還是很快就帶着工作人員離開了，還貼心地為他們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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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那一聲關門聲，蘇甜心頭一驚，看着他很不悅地朝她走來，她本能地往後退。

程辰三步并作兩步，很快走到了她的跟前，一把撅住她的手腕。這強大的氣勢真叫人心驚肉跳，蘇甜本能地喊了一聲：“程總，您要幹嘛！”

“幹嘛？”

他冷哼一聲，不斷地逼近她，一直将她抵到牆上，她慌張地左顧右盼，這裏是一個牆角，而他還将手撐在一旁，強勢壁咚，困住了她所有的出路。

兩人的距離不足十公分，幾乎要貼上鼻尖，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生氣的氣息。她的背緊緊地貼着牆，手掌心也緊張地平貼在牆上，她不敢去看他盛氣淩人的眼神，只垂下眼睫盯着自己的鞋面。

他卻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擡起頭來看他，他有些咬牙切齒地說：“蘇甜，你什麽意思！早上送我那樣一瓶香水，晚上就和別的男人約會，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她如實地說：“家裏介紹的相親對象。”

他簡直氣絕：“蘇甜，你能耐啊，還背着我去相親！你喜歡他？”

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卻說：“程總，這中間有誤會。”

“誤會？什麽誤會？”她要是敢說出令他不滿意的話來，他就……弄死她。

她把視線往下移，盡量不與他對視，迫于他還捏着她的下巴，她的視線只能落在他的肩頭，她說：“其實我對香水不了解，并不知道是那個涵義，只是單純覺得味道挺适合您的，所以才買來作為謝禮，并沒有其他的意思……”

她的尾音在他越來越不悅的神色下，變得越來越弱，直到自己也聽不見。

“你的意思是，你對我一點意思都沒有？”

既然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她根本不能産生任何的想法。她聽到自己說“是。”語氣并沒有那麽堅定。

他以為自己聽錯，氣得氣息不穩，眼睛瞪着她，說：“你敢再說一遍！”

這次她鼓起勇氣迎上了他的視線，一字一句說道：“是，我對您沒有一點那方面的意思，自始至終只是單純的上司與下屬的關系，造成您的誤會，我非常抱歉。”

他盯着她看了許久許久，似乎想探究她說這話的真實性，最後他仿佛自嘲地輕笑一聲：“蘇甜，算你狠！”

說完，放開她，頭也不回地大步朝外面走去。

外面吵吵鬧鬧的，觀衆們好像在為強行退票的事情鬧意見，雖然影院方願意賠付雙倍的票價，但還是有人不買賬。女經理親自出面公關，不過她很快見到程辰生悶氣地走了出來，有些詫異，忙追上幾步：“程總？”

他頭也不回，只說：“完了。”

完了？是什麽意思？完事了？完蛋了？還是什麽？女經理不敢再冒然追上去問，只能自己胡亂猜測。女經理有些茫然地轉頭，在一片嘈雜中，看到蘇甜也走了出來，表情也算不得好。

大概是不愉快，Game over……這麽大總裁感情也不如意？

蘇甜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誤會解釋清楚了她應該輕松才是，可是她高興不起來，她說了違心之言。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眼神渙散視線迷茫，像虛脫了一樣。張一鳴見她走出來，立刻走了上去，輕聲問她還好嗎。

她無神地點了點頭，走了幾步才回過些神來，說：“今天就到這裏吧，我想先回去了。”

張一鳴說：“我送你吧，感覺你狀态不太好。”他沒有問她剛剛發生了什麽。

蘇甜搖搖頭，說：“不用了，我這邊出去就是地鐵站很方便，時間不早了，你還要趕回無錫，還是早點回家吧。”

張一鳴沒有強求，說：“那行吧，我就先回去了，你一個人注意安全。”

她點點頭：“你路上開車小心。”

***

第二天上午，人事部毫無征兆地空降來了一位行政秘書，既不是老員工調崗，也沒有新員工入職培訓、沒有入職體檢，什麽程序都沒經過就這樣突兀地來了，簡直不符合集團章程。令整個總裁辦交換眼神暗自腹诽。

主任把蘇甜叫了過來，說：“這段時間辛苦你了，行政秘書的工作和小趙交接一下吧。”

新來的行政秘書是個嬌小玲珑的妹子，長着一張圓圓的讨喜的臉，名叫趙曉萌。見了蘇甜，笑着和她打招呼，笑起來嘴角還有兩個小小的梨渦，非常可愛。

蘇甜把一些相關的文件整理了一下，然後壓縮以後傳給趙曉萌，接着帶她熟悉工作流程。這個時間，總裁正好在會客，蘇甜便帶她去他辦公室。

蘇甜站在他的辦公桌前，說：“整理文件一般選擇程總不在的時候進行，我一般選擇每天早晨程總來上班前整理。”她随手拿起幾份文件，說：“你看啊，程總已經批示過的，你就要按照意見傳達到相應負責人手上，并且跟蹤進程，最後全部流程都走完有了定論和最終批示的，你就要分門別類整理到文件夾裏，”蘇甜指了指他身後巨大書櫃裏一大排卷宗，說：“标簽上都寫着了，各部門各公司的，你只要分門別類整理好就行，等存放滿了就拿去檔案室，他們會存檔的。”

趙曉萌湊過頭認真地看着，問：“那要是涉及到多個部門的怎麽整理呢？”

蘇甜說：“那你要認真看一下文件內容，看具體是什麽事情，側重點是哪一個？如果真的涉及了多個部門，也理不出重點，那有個其他分類。還有如果有大項目，那就不按部門分類，而是按項目分類，比如集團正在籌建的影視公司，就按星辰影視整個标簽整理。”

趙曉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蘇甜姐，我下次有不懂的可以來請教你嗎？”

“當然可以。”蘇甜微笑說：“其實這些工作不難，時間稍微久一點就明白了，你空閑的時候可以多研究一下公司組織架構與各子公司關系，這樣好理一些。還有如果程總漏批沒批的，你就要整理出來，放在筆筒旁邊那個文件筐裏，如果特別緊急的，底下又有人來催的，你就要放在他的電腦前，這樣他一眼就能看到。”

蘇甜已經習慣了，順手整理了幾份文件，說：“大小會議也是比較多的，會議通知由文字秘書來寫，你這邊主要是會議通知與協調好會議場地安排，所以通訊錄你要十分熟悉，主要領導的座機、私人號碼都要背出來，因為有的時候程總會臨時想到叫哪個人過來，你要立刻打電話通知。”

趙曉萌以前在一家小公司做行政，因為薪水微薄想到了換工作，幾個月前投了星辰的簡歷，當時她來參加過一面，應聘總裁行政秘書崗位的人大概有三四十個，等待的過程中，她默默地坐在角落裏聽她們聊天，才知道應聘者好多都特別優秀，211，985自不必說，許多人精通兩門外語，還有些工作經驗豐富的。而她好像特別沒有競争力，參加過一面之後就杳無音訊了。她也沒放在心上，最近她裸辭了，整天在網上找工作。直到昨天晚上快十點了，接到星辰人事部的電話，問她有沒有找到工作了，願不願意來星辰。她還以為遇到了騙子，她雖然工作經驗不太多，但也知道沒有哪個HR會在半夜打電話吧。不過對方說得挺誠懇的，還說了自己的名字，她有點印象，就這樣糊裏糊塗地答應了。早上到了星辰，就這樣糊裏糊塗地入職了。

她都不明白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讓她放棄了幾個月的好事就這樣落到了她的身上。她覺得自己大概走了狗屎運。

她本來以為大公司的秘書工作大同小異，只是聽蘇甜稍微講了一點，就覺得原來大集團這麽講究，完全是一個十分龐大的體系，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勝任這份工作。

蘇甜帶着她繼續往前走，隔着一扇門，有一個卧室，說：“一般來說，程總午飯後會在這裏休息一會，有的時候事情多，臨時住在這裏的情況也是有的，不過這裏基本上由阿姨負責打掃整理，你知道就好。”她又帶着她往茶水間走：“程總胃不太好，盡量不要給他沖咖啡，他喜歡喝煮的紅茶加奶，再放一塊方糖。水果的話，我暫時沒看出他有什麽偏愛，但他不太喜歡帶皮帶殼的，可能嫌麻煩。”

不知道為什麽，蘇甜每交代一點，心裏就失落一分，這些時日她已經習慣了與他朝夕相處，陪在他身旁的日子，有時候只是一個眼神，就能心領神會的默契。忽然之間，這些事情都要全數交給別人，由別人陪着她，她的心頭有些說不上來的難過。

她吸了吸鼻子，笑了笑說：“這個工作比較細碎，我把工作注意事項還有主要職責都寫在文檔裏了，你回頭看看，如果有什麽疑問的再來問我吧。”

趙曉萌連連說謝謝。從茶水間出來，蘇甜看到程辰已經回了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前，可能有些熱了，他把西服随手脫在一邊。

昨晚的事情歷歷在目，讓她有些許尴尬以及不想面對他。但她還是帶着趙曉萌走過去，說：“程總，趙曉萌是新來的行政秘書，我正在和她交接工作。”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冷淡的态度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見面的樣子，令她有些失神。

她說：“程總，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出去了。”走出去的時候還随手幫他把西服挂在衣架上，仿佛做好最後一棒工作。

趙曉萌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出了他的門，才小聲說：“程總好嚴肅，我有些怕。”

她不能把自己的私人恩怨與她說，只能說：“你只要認真做好自己的工作，程總不會為難你的。”

***

下午的時候，趙曉萌終于把東西整理得差不多，信息技術部也把電腦電話幫她裝好。總裁辦的電話號碼是固定的，不随人變動，比如行政秘書就一直是那個號碼，信息部把那個號碼從蘇甜那裏移到了趙曉萌那裏，這樣不用總裁重新記號碼。

趙曉萌才打開蘇甜發給她的工作事項看了一小會兒，就接到了總裁的內線電話。她慌了神，求救般地看向蘇甜。蘇甜陪她走到門口，小聲說：“誰都有第一次，沒關系，不要緊張。”

趙曉萌戰戰兢兢地走進去，聽到總裁說：“蘇甜，幫我把……”

說到一半，他可能自己也意識到了不對，擡起頭來，有些疑惑地看着趙曉萌，似乎在詫異這個女人是誰。

趙曉萌有些緊張地偷偷攥着衣角，說：“程總，需要叫蘇甜過來嗎？”

他頓了一下，說：“不用了。”

趙曉萌站在那裏動都不敢動，等着他的吩咐，等了好一會兒，他又說：“沒什麽事了，你出去吧。”趙曉萌如釋重負趕緊出去，但是她不太明白，總裁叫她進去又說沒什麽事，真是奇怪。

程辰覺得自己心煩氣躁，把筆扔在桌上，靠在椅背上。蘇甜這個女人簡直太可恨，讓他在不知不覺中習慣她甚至離不開她。他昨晚被她氣得一晚沒睡着，大晚上還給人事部長打電話，叫他們無論想什麽辦法，第二天他要看到新的行政秘書。

他想換個秘書冷落她氣氣她，也想讓自己冷靜一下，但是卻發現氣到的人只是他自己而已。她還是一如既往地職業化淡定，甚至他總感覺她把工作交接了還有些如釋重負的意思。

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惡了，真想狠狠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