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五月份的尾巴,清晨,周五,拉開窗簾,天已經微亮了,還未出現的太陽使的天空朦朦胧胧的如同池南魚的心情。
他手中還握着江北落給她的鑰匙,沉思了許久。
不,是徹夜未眠。
就在昨天晚上,池南魚去了一趟花城。
池父親将一沓照片拍在桌子上,滿臉通紅,氣的夠嗆。
他拿起來一看,是自己在小區裏面幫江北落擦汗的場景。
還有一些照片,是池南魚去江北落家串門的抓拍。
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被拍照?他為什麽一點感覺都沒有,有人跟蹤他?
“你作為一個老師,有沒有師德?”
池南魚有些驚愕,“我沒有……她只是跟我在同一個小區,我……她一個人生活,平時照顧她也是應該的。”
池父親冷哼一聲,“你是我的兒子,你覺得我會不了解你嗎?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辭職。”
池南魚立刻打斷池父親的話,“我不會辭職的,這輩子都不會,這是我最想做的事情。”
“那你就跟這個女孩兒斷掉除了正常上課以外的任何聯系。否則這個孩子,将被開除。”
“爸!”
池父親狠狠地拍桌子,“這幾張照片不僅僅在我手裏!你如果還這樣繼續下去,我根本沒辦法護住你!很有可能被放上網,到時候別說你外公,天王老子都沒辦法救你!”
這個拿了幾個月的鑰匙,還是還回去吧。
正躺在床上睡得正酣的江北落自然不知道,一輪重大的打擊正等着她。
鬧鐘響起,江北落像往常一樣起來刷牙洗臉然後就去樓下買早餐去教室上課。
章小小從宿舍出來去教學樓的路上,看見了停車場出來的吳思瑤。
妝容比以往還要精致不少,走路都帶着氣場,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
難不成要升職啦?
章小小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也不知道哪裏奇怪。
“校長,我考慮好了,我畢竟第一次當班主任,雖然帶着這一屆一年多了,但畢業班太重要了,還是需要有經驗的老師帶領比較好。”
這不是班主任嗎?他不想當班主任啦?
“小池,自你當班主任以來,十二班的成績就突飛猛進,你的帶領能力周圍都是有目共睹的。是最近發生了什麽事嗎?你怎麽還申請了教師宿舍?”
池南魚的回答有些猶豫,“只是覺得我住的那個地方不太适合,那個房子我打算賣掉了,暫時申請住一年,等我找到新房子了就搬走的。”
進了教室了江北落正啃着早餐,剛坐下來屁股還沒坐熱,就聽到了外號包打聽的李培東跑過來大喊,“最新消息,咱們高三班主任不是池老師了!”
江北落愣了一下。
不對啊,按照自己班的這個成績,學校一定會讓池南魚繼續當班主任的,他的教學成績有目共睹的啊。
既然是這樣,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就是他本人不想繼續當班主任了?
池南魚很快就抱着教材進來了,裝作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班裏的同學也都安靜下來,也當做什麽都不知道一樣。
只是心裏都不知道怎麽想的。
章小小握住江北落的手,對着她輕輕搖頭。
江北落深呼吸一口氣,只好也裝作不知道下去。
最近的池南魚,很不對勁。
好像要跟她劃清界限一樣。
下午的體育課回來,她剛打算從抽屜裏拿出紙巾,卻摸到了一樣冰冷的金屬化的東西。
是鑰匙。
是江北落給他的鑰匙。
晚上回家的時候,她在車庫甚至連池南魚的車子都沒看見。
直到第二天,她突然發現有人在7棟搬家,她拉住一個人問,“你們是搬幾樓的?”
“哦,1504。”
1504……
呵呵。
她好像明白了什麽,又好像沒明白什麽。
“嗒……嗒,嗒……”
專屬于籃球與地板摩擦的聲音,響徹了整個空曠的體育館。
門口的保安大爺看着都有點擔心,小聲偷摸着跟莫謹說,“她一個人打全場就這麽一直打了快三個小時了,全程沒休息,我勸不住,你趕緊把她回去。”
莫謹點點頭,“謝謝大爺,包在我身上。”
他走到江北落旁邊,趁她投籃的那瞬間就把籃球搶走了。
江北落全身濕透了,頭發也濕的都塌了,已經累的連喘氣都沒辦法喘的太大力氣了。
莫謹趕緊扶住她,“诶喲我的姑奶奶,走走走先休息一會兒。”
江北落甩開他的胳膊,“我自己能走。”她剛停下來,身體機能還有餘熱,自然不需要別人攙扶。
這女人發了什麽瘋,平時打籃球超過一個小時都嫌累。
莫謹看了一眼手表,已經接近零點了。
不行,這麽晚了,得趕緊回去,不然也太危險了。
“我們喝酒去吧。”
江北落突然說出一句話。
莫謹看着江北落的臉,心想着這家夥是不是吃錯藥了。
“喝什麽酒啊,今天周五你就為所欲為了?”
上一句剛說完,江北落手搭在莫謹肩膀上,“是哥們就帶我去。”
莫謹帶着江北落來到一家小攤,拿了一打啤酒給她。
江北落拿起起子撬開瓶蓋,直接一口悶了下去。
莫謹喝了一口,嫌苦,啧了一聲躺在座椅靠背上,一直盯着江北落,“你今天怎麽了?”
江北落沒吭聲,一直喝下去。
看樣子他是不想說。
池南魚淩晨一兩點從花城回來,路過小南路的大排檔。
瞄了一眼,看到了一個南大附中的校服。
這麽晚了這學生怎麽還不回去?
他又往這個學生那裏多看了一眼,突然看見了熟悉的側臉。
他踩住剎車,找到一個地方停了下來。快步走到江北落的那一桌。
江北落此時已經喝的暈頭轉向了,根本沒有心情看池南魚。
莫謹擡頭看着池南魚,“你哪位?”
池南魚抿了抿嘴,“我是她班主任。”
莫謹再怎麽樣也是一個普通中學生,聽到班主任三個字心裏突然想為江北落默哀三秒鐘,“老師,她她她……這天也晚了……要不我送她回家?”
“不用了。我送。”
莫謹趕緊将江北落扶起來“拱手相讓”給池南魚,略有慫樣。
“老師……”
池南魚被叫住,扭頭看過去。
莫謹撓了撓頭,“這江北落今天是心情不好才這樣的,以前從來沒喝過酒,她是個好學生,您……”
“我知道了。”
池南魚扶着江北落到車後座上,然後開車離去。
雖然一直在開着車,但是他一直盯着後視鏡。眼神裏有些陰霾。
送到車庫的時候,江北落清醒了一點。
她眼神迷離地看着池南魚,咧嘴一笑,“池老師。”
池南魚聽到這三個字,鼻子一酸,他吸了吸鼻子輕輕擡頭假裝沒事發生。
他抓住江北落的胳膊說,“我送你回家。”
江北落拉住他,撅起嘴搖了搖頭,“不,我頭暈,我想去吹風。”
“你想去哪兒?”
江北落歪歪扭扭地帶着池南魚來到小區的玻璃臺,她靠着欄杆,看着外面的黑漆麻糊,大風将她吹的鼻子吹紅了。
池南魚一直沒說話,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呆了很久很久。
直到江北落終于忍不住了,眼淚嘩啦嘩啦流了下來,她擡頭看着池南魚,一把狠狠地抱住他。
池南魚驚愕,他想要掙脫。
可是她在自己的懷裏哭的很大聲。
他沒辦法掙脫。
他終究下不了手。
“我知道你是在躲着我……究竟怎麽了……我哪裏不好……”
不是你不好。你很好。
池南魚擡起手偷偷抹掉眼淚,輕輕地推開江北落。
他微微一笑,“我沒有在躲着你。這不是帶高三壓力太大了嗎?我經驗太少。學校也是考慮到我這點。”
“是嗎?”這好像不是疑問,反而像是不信的肯定。
江北落擦掉眼淚,雖然依舊一直在流,但是她好像很冷靜一樣地說出她這兩年來最想說的一句話。
“老師,我很喜歡你。”
眼淚模糊着視線,江北落在那一瞬間根本看不清池南魚的臉。
只聽見池南魚淡淡地回複她一句,“老師也喜歡你。也喜歡我們班的同學。有你這句,我這個做老師的,很欣慰了。”
他明明知道江北落不是這個意思。
他也知道江北落知道他知道不是這個意思。
江北落笑了。
她退後一步,深深鞠了一躬,“謝謝老師……這兩年來的……”她有些哽咽,卻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教誨。我希望,我是你最驕傲的學生。”
池南魚沒有說話,一直看着她。
此時的苦楚全都聚集在喉嚨深處,只要一出聲,所有的掩飾全都白費了。
江北落吸了吸鼻子,假裝一切恢複正常,“老師,你早些回去吧,教師宿舍離這裏有些遠。我……回家了。”
她也沒等池南魚回應,擡起腳步往前走,與他擦肩而過。
也許,這是她跟池南魚的最後一次這樣的近距離聊天了吧。
從今往後,兩個人,互不相交。
池南魚靠着欄杆,擡頭看着天空。
他很清楚,江北落是徹底死心了。
她再也不會跑來跟自己撒嬌生氣了。
她也不會因為自己跟別的人的互動吃醋郁悶了。
她更不會對自己的一舉一動而牽扯到她的情緒了。
但是那又怎樣。
她需要繼續讀高三,她需要高考,她還有更美好的未來。
他一直都在僥幸,從一開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