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殺

冉小柳百般無聊坐在車中,時不時晃悠着手中食盒,盒裏滿當當地盛着紅燒魚。

要不是聽說宴上有魚,她才懶得去王家。雖然那王風徹公子文質彬彬,既生得标致,又識得禮數,加之父親近些時日又撮合她與王公子,希望他們二人能早日共飲合卺酒,但冉小柳是真的不喜歡這個只知道恭敬聽從長輩的榆木腦袋。

“小柳,我若曉得你歡喜吃魚,便叫人多準備些了。”王風徹在車外抱歉道。

冉小柳滿不在乎地撇嘴,沒去搭理他。

“小柳,下回我帶你去看從外州抱來的貓。”王風徹又道,“毛色若雪,眸為凝碧,甚是親人,逗它它還會打滾……”

冉小柳不自覺想到黑貓在自己面前打滾的樣子。

“你很歡喜貓吧?那只外州來的貓,你看了一定很高興。”

阿灰現在大概還在窩裏睡着吧?冉小柳邊聽邊想。

王風徹似乎還說了些什麽,話音剛傳入冉小柳耳中就被過濾得一幹二淨。冉小柳從小到大圈養過許許多多品種的貓,基本都是向左右世家的小孩借來養,或是幹脆從野地裏撿來養。要知道那些世家養的貓皆是上品,亦或罕見,外州的貓又有什麽稀罕的?

其實她冉小柳最喜歡的還是黑貓,也只是黑貓。幼時被族人打死的黑貓,名字亦是“阿灰”,是過世母親從外邊撿回來的。冉家上下皆排斥貓,唯有母親最懂她,同她一起照料貓,并對外瞞下她養貓之事。

只是遺憾……

窗外傳來異樣的聲響,冉小柳只覺車身一頓,底下似是壓到了什麽。

王風徹在外頭不悅道:“這才到拂柳橋,你們停什麽?”

“大少爺,剛才車下蹿進一個黑影,我們打算停轎看看。”王家侍從的聲音從窗外移到腳底,冉小柳正沒趣地支着腦袋歪在窗邊,一聲驚呼傳入她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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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貓!不得了!竟是黑貓!走開!快走開!”

“瞧它一動不動地,也許被輪子壓死了也說不定。”

“不是!它在動……你看你看,又動了!怪事!分明已經卧在輪下了……”

聽到此處,冉小柳一驚,秀手正要去拉門簾,門簾卻先被頂出一個凸包來。

“混賬!不要去車裏!”見黑貓三蹿兩跳竟試圖進入車內,王家一衆慌忙罵道。因怕誤傷冉家大小姐,一時無人敢上去驅趕黑貓。

冉小柳盯着凸包,等了片刻。

黑貓慢慢從門簾下探出半個身子,淺綠眸子溫和地看着她。

瞥見它頸上系着自己挂上的一串木珠,冉小柳一訝,繼而對它伸手,欣喜道:“阿灰!你居然曉得要來接……”

黑貓暴戾的尖叫迅速蓋過她的話。有人一把拎着它的尾巴,欲将它拖出,然而黑貓又怎麽肯依。一人一貓僅是僵持數秒,那人便發出一聲痛呼。

冉小柳慌忙掀起門簾,只見王風徹痛苦地倒在地上,臉上盡是鮮血。她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似是聽到這聲驚呼,橋下、兩旁突然亮起光芒,越亮越多。

是火把與舉着火把的人。

是匪賊嗎?

這時候站在車旁的王家侍從突然拉過冉小柳,又将她重重推在拂柳橋上。而另兩個侍從則手腳麻利地架起王風徹,見他尚沒痛暈過去,一個侍從當即一記手刀切在他後頸,随後把他拖進車裏。

冉小柳在地上掙紮之時,三人已調轉車轎。

“為什麽要調頭?”她見到車轎向着王家的方向駛去,忍不住直起身喊道。

“不掉頭,莫非要讓大少爺看我們殺人麽?”一個陰冷的聲音響在她耳旁,随聲,橋下埋伏的人一個個走出,邊走邊熄滅火把。

“你們是匪賊?”冉小柳以手撐地,不住地後退,語氣卻平平淡淡,甚至帶着好奇。

“匪賊?哼,冉大小姐可真會貶低人!”陰冷聲音的主人嘲諷道。他一揮手,身後黑影閃動,很快将冉小柳圍在一個圈內。

冉小柳護住盛魚的食盒,借着昏暗的天色,看到周圍的人手中皆握着殺人利器,終于意識到危險。

她緊咬嘴唇,肅然:“不管你們是匪賊也好,殺手也好,要是我死在這裏,父親和弟弟他們不會放過你們。”

語畢,她感到對方直直地看了自己一陣。

“真是讓大小姐失望,我等就是打算在此地殺人!”伴随話音而來的,還有斬下的大刀。

冉小柳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她躲過大刀,大喝着撲向就近的一名殺手,拿食盒往他頭上重重一甩,猝不及防的殺手,額角頓時被她砸出個血疤。

她又拔下發上簪子,對着圍上來的殺手胡亂猛紮。腹部忽挨了一腳,又是一腳将她踹倒在地。

冉小柳低低地痛哼,還未緩過氣,餘光裏泛起一片銀白的光。數把利器當頭而下,或成斬勢,或成刺勢。

那一瞬,她腦中極快地閃過自書中看到過、将人剁成肉醬的酷刑。被剁成肉醬的那個人,當時一定很疼。

但利器卻并沒有落到她身上,恰恰相反,一聲聲凄厲慘叫自她周圍響起。溫熱的液體潑在她身上,發出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慘叫聲裏混合着皮肉被撕開的悶響,甚至是髒腑被拉扯出來時怪異的噗噗聲。冉小柳閉緊雙目,将頭埋在兩臂間,極力克制住恐懼與惡心。

曾聽老人說,玉燕河旁有妖族出沒。而妖族喜殺人,又喜食人髒腑。眼下,她只怕是遇到妖族了。

先前陰冷聲音的主人大約實力很強,尚能同妖族較量一陣,一時铮铮聲不絕于耳。冉小柳大着膽子把眼睛睜開一條縫,只見一個黑影倉皇逃向王家的方向。

另一個黑影卻轉過身向她走來。冉小柳趕緊閉了眼屏住呼吸,裝作已死。

臉上一濕,妖族的舌溫柔地舔去濺在她臉上的血。與此同時,冉小柳感到手裏食盒被“奪”去。

托着食盒,卿歡眸光一閃一閃。他揉揉冉小柳的頭發,軟着嗓音笑,“小柳,你還記着給我帶魚呢,我怎麽能不記着來接你。”

仔細地将魚吃幹淨,又仔細地舔淨指尖,卿歡偷偷向玉燕河看去。

冉小柳正更衣,她原先那套華服已被那些殺手的血染得不像樣。卿歡便變出件與原來一般無二的華服,當做方才吓到她的賠禮。

化作人形的卿歡,面色雖有些黑,卻有着魅眼薄唇,眸中閃着令人心酥的淺綠神采,乍一看像是魅惑豆蔻少女的花花公子,尤其是他那人畜無害的笑。而被冉小柳挂在脖子上的木珠,此時正束在他手腕上。

冉小柳覺得,只要卿歡一笑,她就湧起一陣想把他拖過來抱懷裏蹭的沖動。

換好衣服,見卿歡乖巧地蹲在河旁,冉小柳便拎着衣裙挪去,在他身旁試探地喚:“喂,阿灰……”

“阿灰好難聽呢,我可不叫這個。我是卿歡,卿客的卿,歡愉的歡。”卿歡立即仰頭正解,見冉小柳神色一呆,他又哈哈笑着,“但是如果你想叫我阿灰,那就随你開心好啦。”

冉小柳:“……好。”

歪着腦袋的卿歡,舉手投足間盡是一股濃濃的貓氣質。這讓喜歡貓的她有些無法控制自己的興趣:他好像……有點可愛……她好想摸頭怎麽辦……

甩了甩頭,冉小柳換了個話題,試圖讓自己擺脫那種想法:“其實,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只母貓……”

這話讓卿歡一秒鐘炸毛:“我是公貓啦!抱我的時候你難道沒有注意嗎?!”

冉小柳趕緊安撫他:“我知道你是公貓!只是……只是誰讓你平時一直都那麽安靜,成天就知道趴在我懷裏蹭手,你曉得一般只有母貓才會這樣撒嬌嘛?”

卿歡低頭委屈地哼了聲。

冉小柳聞聲一愣。

這……她又想摸頭怎麽辦……

“說來,現在太晚了,你在這兒睡一晚,明天我送你回冉家。”卿歡向一片空地一指,一席鋪蓋出現在二人眼前。

想着他應當不會欺騙自己,冉小柳放心而聽話地和衣躺進被中,剛掖好被褥,便見卿歡走到旁邊,變回原形,蹭地鑽進被窩。

冉小柳再呆,反應過來後伸手将它揪出來,“喂!你可是公貓,怎好與我一同睡覺?”

“我冷……”卿歡小小的身子被她拎起一半,他揮着爪子,以貓特有的軟腔懇求道。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軟腔,讓冉小柳終于憋不住,一把放下他,對着他毛絨絨的腦袋就是一陣撫摸……嗯,這下終于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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