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父母副本（一）

兩人的聲音裏帶着些許拘謹及禮貌，不想是來鬧事的樣子。

邦妮從小博的背後悄悄地探出頭看了一眼，兩個黑人身材又高又大，正值壯年，兩人身上衣服破舊，顯然日子過得并不好。今天天氣不悶熱，但此刻兩人的腦門上挂着豆大的汗珠，看上去略微焦急。

兩人也似乎擔心吓到兩個小朋友，主動與男孩女孩保持着一定的距離。

小博沒有說話，戒備着看着兩人。

即便是聽到他母親的名字，那粉白色的薄唇也閉得緊緊的，只是悄悄地移動了位置，把邦妮遮蓋得更嚴實一些。

“你們別誤會，我們沒有惡意……”其中一人摘下草帽，着急地希望釋放善意。

“是誰讓你們進來的？”小博瞪着兩人，稚氣的臉龐裏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小少爺，你們別害怕，我們不是來鬧事的，我們只是來道歉的。”

雙方“對峙”着，場面有些僵持。

很快波克從房子裏匆匆而來，這位黑人奴仆在看見來人後怔了一下，随即加快速度小跑了過來，“湯姆、洛克，你們怎麽來了？”

“波克，見到你真好，我們想知道威爾克斯太太是不是在這裏休養？”兩人大喜地看着面前的老邁黑人。

“這和你們有什麽關系？”波克沒好氣地說道。

不知想起了什麽，波克表情莫名變得憤慨起來。

兩人都有些尴尬，開始緊張兮兮地解釋着自己的來意。

邦妮倒是聽明白了，她扯了扯男孩的手，男孩卻更是謹慎地把她護在後頭。

兩人是昨天工人罷工運動的組織者之二，特地為工人們将斯嘉麗與梅蘭妮的馬車前來道歉的，昨天鬧得動靜很大，斯嘉麗把梅蘭妮幾乎所有的親戚都叫了回來，米德夫人也将梅蘭妮差點因為流産而死的事情在南方貴族圈裏傳了出去，不知怎麽就傳到他們耳朵裏，兩人因為誤傷了梅蘭妮很內疚，也不知道梅蘭妮真實的情況，一着急，就不請自來了。

Advertisement

三人糾纏了一會兒，波克終于同意将一再表達誠意與歉意的兩人帶進屋裏。

不過波克将邦妮、小博和黑人一起帶進屋了以後，在玄關處矗立着的黑媽媽就把他們交給了普利西帶到樓上去。

邦妮與小博上樓以後，甩下普利西，趴在二樓的漆木雕花圍欄間隙往下瞅着。

黑媽媽面色不善地看着來人，龐大的身軀讓她看上去氣勢十足，用沒有商量的語氣說道：“蘭妮小姐不可能見你們，你們趁早滾蛋吧，你們這些殺人犯，你們殺人未遂——”

“這真的是一個誤會，我們沒想到會誤傷她，求求你，我們只是想知道她的情況……”

黑媽媽十分憤怒，兩個黑人則是苦苦哀求。

斯嘉麗昨晚一直在照顧梅蘭妮，剛睡下沒多久，樓下的吵嚷聲吵得她無法入眠。

根本睡不着的斯嘉麗穿好了衣服和披風，頭發都沒梳，就從房間裏走了出來。

“誰讓他們進來的？嚷嚷個沒完，吵着梅蘭妮休養怎麽辦？”她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說道。

“斯嘉麗小姐，我們……”

兩個黑人認得斯嘉麗，但在看見斯嘉麗後，兩人的表情更加心虛和愧疚。

他們先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再和她道歉，又把之前的話重複了一遍。

斯嘉麗才管不了這麽多。

她餘光看見趴在欄杆上看熱鬧的兩個小孩，立刻讓另一個黑人女仆瑪麗把他們帶回房間去。

瑪麗比普利西負責多了，邦妮還沒看夠呢，就被抱走了。

邦妮一走，小博也跟了上去。

處理完邦妮與小博，斯嘉麗見下面還在吵吵嚷嚷，頓時不耐煩地說道：“黑媽媽，為什麽還不把他們趕出去？讓他們閉嘴，不然就讓人把他們打出去。”

到底是誰把他們放進來的？

這兩個人看着也有些眼熟。

“斯嘉麗小姐，你先去休息吧，這裏有我。”

黑媽媽抄起一旁的掃帚，作勢要往兩人頭上打下去，就在這個時候，艾希禮忽然從大門走了進來。

湯姆和洛克瞅見了艾希禮，兩人躲過了黑媽媽的掃帚，立刻沖到艾希禮的跟前。

黑媽媽還想沖上去，只見艾希禮揮了揮手，黑媽媽撇了撇嘴，退了下去。

兩人明顯是認識艾希禮，也立刻向他道歉，并且說明自己的來意。

艾希禮的神情就是在這個時候變得有些異樣的，他既沒有表達憤怒，也沒有做任何的舉動，三人進行了一場看上去很溫和的談話，只是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小，更像是在商讨着什麽。

斯嘉麗從樓上看着這一幕，突然覺得事情有些不妥。

艾希禮的閃爍表情告訴她，這件事恐怕另有內情。

等等！斯嘉麗蹙眉仔細回憶了一下。其中一個，不就是以前格桑勒爾家的黑人奴隸嗎？

黑人走了以後，斯嘉麗其實也睡不着，她越想越不對勁，幹脆換好衣服，去找艾希禮。

艾希禮今天一早就回家，把梅蘭妮慣用的東西都拿了過來。

斯嘉麗去找艾希禮的時候，艾希禮正在梅蘭妮的房間。

死裏逃生的梅蘭妮今天還沒有醒過來，米德大夫說她的身體還是太虛弱了，必須多休息。

斯嘉麗把看着梅蘭妮的任務交給了黑媽媽以後，把艾希禮喊了出來。

二樓的起居室裏，斯嘉麗與艾希禮坐在相鄰的印花法蘭絨沙發上。

昨天梅蘭妮差點命喪黃泉以後，艾希禮受到的沖擊讓他看上去無比憔悴，曾經鉑金色的頭發耷拉着有些發白，兩個黑人的到來讓艾希禮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似乎下一秒就能暈過去一般。

斯嘉麗讓人給艾希禮拿了一杯茶，以一種近乎審視的目光看着他。

她也沒睡好，到現在還有些頭疼。

艾希禮坐下後就有些不安，但并不說話。

兩人之間莫名的沉默讓她有點生氣，他們之間就這麽無話可說嗎？

“那兩個自由黑人，到底是怎麽回事？”斯嘉麗按捺着突如其來的憤怒，小聲問道，“你的表情告訴我，這背後一定有什麽。”

艾希禮趕緊說道：“斯嘉麗，你別想太多，他們就是來道歉的。”

“那你怎麽不把他們趕出去？難道是因為他們曾經是格桑勒爾家的奴隸嗎？”斯嘉麗不解地問道。

聽到格桑勒爾，艾希禮明顯一滞。

斯嘉麗沒有錯過他的表情，果然是于格桑勒爾家有關。

她和格桑勒爾家的兩兄弟不熟，戰争以後就再也沒有聯系了，艾希禮顯然是認識他們的。

“別這樣，斯嘉麗，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

“這和我也關系，昨天我和梅蘭妮在一起呀。”

艾希禮已經相當疲憊，他不想應付斯嘉麗連珠炮般的問題：“別逼我，斯嘉麗。”

“艾希禮，快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越不想說，斯嘉麗就越擔心，“不會是和3k黨有關系吧？”

斯嘉麗随口說完，卻發現艾希禮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慘白的。

上帝，難道真的和3k黨有關系？

過去的記憶忽然湧了上來，弗蘭克這個已經很久不曾出現在她的記憶裏的男人出現在她腦海裏。

各懷心思的兩人，壓根沒有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走廊轉角處的瑞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