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山匪
宋懷秀以往不修邊幅, 身上戾氣又太重, 貴女們多多少少都有些怕他。可今日,他一頭烏發用銀冠束的整整齊齊,露出英挺至極的眉目。身上玄色暗紋錦袍, 更襯的他寬肩窄腰, 就連臉上的桀骜不馴,也擋不住那種令人心慌的英俊。不少貴女都偷偷朝他看去, 可他端着一只白玉盞倚在牆邊, 眼裏只有李绾一人。
這樣明目張膽的喜歡,不光為李绾擋住了桃花, 同時還幫她招來不少妒恨。
幾個貴女若有似無的打量目光,都帶着敵意,李绾也有所察覺。她與沈芸芸只有一面之緣,本不想來湊這個熱鬧, 可這金菊宴,排場實在鋪的太大, 滿京都的貴女皆要出席,唯獨她一人推脫不來,倒顯得怪異。可即便來了,李绾也沒有去交際讨好誰的意思,只挑了張靠牆的偏僻小幾入座。
“嗳, 宋二公子一直在看你呢,他是不是喜歡你?”李紛拿胳膊輕怼李绾。
李绾搖了搖頭沒說話,李紛卻燃起了八卦之火:“我看他就是喜歡你!其實你若嫁了他也挺好。宋二這人雖然不着調, 可他長得好看啊,聽說他大哥又是個病秧子,家業爵位早晚都是他的。你若嫁給他,将來可就是板上釘釘的國公夫人,別人羨慕不來的好事兒呢!”
聽她越說越離譜,李绾嘆氣道:“什麽嫁不嫁的,我與宋公子确實有過幾面之緣,可都是機緣巧合,人家幫了我幾次,遠談不上嫁娶之事。”
宋懷秀的視線太過炙熱,李绾只覺得臉頰都熱了起來。偏那人見她看過來,還放下酒盞,傻乎乎的揮了揮手,更引來不少人注意。
但想起人家幾次出手相幫,李绾也不願冷臉相待,便也遙遙對他點了點頭。
宋懷秀見李绾沒有不理他,更是心中雀躍,剛想走近些與她說兩句話,忽然神色一變,大聲喊道:“阿绾!小心!”
沈芸芸盛裝打扮,姍姍來遲,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身上。
可宋懷秀一直看着李绾,瞧的分明,一個婢子提着熱水,剛給李绾鄰桌的貴女杯中添滿,轉身時卻忽然失去重心,就像是故意的一樣,一壺熱水全朝着李绾頭臉上澆去,宋懷秀只覺得肝膽欲裂,可離得太遠,想飛身上前已來不及了,女子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傳來。
他愣了一瞬,一腳踢開了眼前價值萬金的名貴花卉,直奔女賓席位。
“阿绾!”
女子應聲擡頭,還是那張絕美的容顏,可卻雙眼通紅,滿臉淚痕:“怎麽辦?救救她!求求你們誰來救救春蟬!”
事情就發生在一瞬間,李绾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只知道春蟬撲過來一把将自己護在懷裏,一壺熱水全澆在了她的後背上......她慘叫一聲,再沒了聲響。
剛才叫聲太大,所有人都向這邊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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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灑了熱水的婢女,低着頭跪在地上。沈芸芸見又有人幫李绾擋了災,面上閃過一絲惱怒,但她很快便走到近前,對那婢女道:“你是怎麽辦差的?還不滾下去領板子?”
“是。”婢女應聲而退,并無慌張。
若是以往,李绾必定能察覺到其中蹊跷,不會輕易放人離開。可此時一起長大的春蟬生死未蔔,她是徹底慌了神,根本再想不了那麽多。
“沈小姐,請問可有大夫?春蟬她......”
沈芸芸蹙眉,面上有些憐憫:“唉,這可怎麽辦?也是你這婢女命不好,行宮一直空着,也沒備醫官。這裏地方偏僻,就算送回城中去,怕也晚了。”
李绾聽了只覺得眼前一黑。晚了?春蟬伏在她腿上,面色慘白,可明明還有氣息,她只是疼暈了過去。一定還來得及!
“我帶她回去,沈小姐可否借我兩個丫鬟?只要扶她到馬車就好。”
沈芸芸不開口,眼中是淡漠的倨傲。滿場的貴女、公子,皆睜眼瞧着。有人眼中不屑鄙夷,也有人面露不忍,可這麽多人,沒有一個出聲。別說受傷的是個卑賤的丫鬟,就算是谕恩侯府的小姐加起來,也比不得未來的中宮娘娘尊貴,誰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該站在哪邊。
李绾抹了把眼淚,她蹲下身,無視衆人目光,努力将春蟬放到自己背上。就像那年冬青寺的雪夜,是春蟬一人把她背下了山,她如今怎麽能不管?就算一個願意幫忙的人也沒有,她自己也得救春蟬。
李绾身形瘦弱,養的又嬌貴,兩輩子加起來,別說背人了,就連重物也沒提過。背人的動作,她做起來十分不得要領。回頭道:“四妹,你幫我把春蟬扶上來。”
李紛這才回過神來:“你瘋了!堂堂侯府小姐,背個丫鬟像什麽樣子?再說從這趕回京都,天都要黑了......”
李绾不說話,只是執拗的想要背起春蟬。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笨、這麽沒用。委屈又憤怒,忍着眼淚不肯再落。玄色錦袍的男人撥開人群,蹲在她面前。“我來背她。”
李绾愣愣的看着他,男人嘆氣道:“我不是說過,只要你需要幫忙,随時跟我說。你怎麽這麽倔啊?”
他輕輕松松将春蟬背起來,連勇小聲勸道:“宋二,你背個丫鬟,名聲不要了?國公爺要是知道了......”
宋懷秀一眼瞪去,連勇縮了縮脖子。“我的意思是,你要幫忙,要不、要不我去幫你喊兩個小厮來背?”
“少廢話吧你可,救人要緊。”宋懷秀背着人,不耐煩對人群喊道:“都讓讓、讓讓!一個個傻子似的,就他媽知道看熱鬧!”
不少人紅了臉,真給他讓出了一條路。“阿绾,我們走。”
“嗯。”李绾這才回過神,紅着眼跟在他身後。
他們一走,衆人議論開來,卻沒發現沈芸芸沉着臉繞進了後殿。
西山行宮修的太大,今日來的人又多,宋懷秀他們繞了幾圈也沒找到侯府的馬車在哪。他索性随便找了一輛,把春蟬放到車上。
那車夫都快哭了:“小的是欽天監廖大人府上的,您把這馬車搶走,小的差事可就丢了,一家老小指我一人吃飯呢......”
宋懷秀扯下袍子上的玉佩扔給他:“拿着去找英國公府的馬車,告訴車夫我宋二說的,馬車送給廖大人了。那車比你家的新,你家老爺見了得誇你呢。”
直到宋懷秀親自趕着馬車走了,車夫還呆呆站在原地思考,自己莫名其妙把國公府的馬車趕回去,老爺真能誇他?
宋懷秀天天到處瞎跑,趕馬車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麽難事,他一邊趕車一邊扯着嗓子問:“阿绾,颠不颠?”
李绾努力撐住春蟬的身子,以免她再碰到傷處:“我沒事,麻煩你再快一些。”
“好,你坐穩了。”
西山路不好走,哪怕宋懷秀已經盡可能的加快速度,可下了山,天色也已經暗了下來。這一路,李绾心中擔憂,多虧了宋懷秀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她說話,倒分散了不少注意力。
可路平坦起來,宋懷秀卻不說話了,馬車也忽然停了下來。
“怎麽了?”李绾掀開車簾,卻見十多個兇神惡煞的男人,持刀擋在馬車前。宋懷秀一手拉着缰繩,一手去摸靴子裏的短刀。
他道:“阿绾,回去坐好,我不叫你,不要出來。”
李绾心都涼了半截,她曾見識過宋懷秀殺蛇,他身手的确很好,可眼前是十多個壯漢,人人手裏都有刀。宋懷秀一個人怎麽可能贏?
“宋公子,太危險了,他們若是求財......”
“阿绾,我保證不會讓你有事。你聽話,別出來。”眼前的這群人,雖是山匪打扮,可宋懷秀一眼就看出來他們不是。這群人身上沒有匪氣江湖氣,反而像是官家人。
領頭那人盯着馬車,又看向宋懷秀:“把女人留下,你自己快滾。”
宋懷秀冷笑,抽出短刀直取那人面門。
李绾在馬車內,只覺得一顆心都要蹦了出來,外邊兵刃相接的聲音不斷,甚至有血腥氣傳來,她連偷偷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只盼着宋懷秀一定不要有事。
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李绾一動也不敢動,坐的後背都僵直疼痛,終于一只染血的手掀開車簾。
李绾吓得向後一縮,看清來人的臉才放下心來。“那群人......”
“都死了,你別看,地上惡心的很。”宋懷秀笑着與她說:“那我繼續趕車,阿绾坐穩了。”
“好。那、你沒受傷吧?”
“你擔心我?”男人聲音中帶着毫不遮掩的喜悅。
李绾臉上一紅,用很小的聲音說:“有一些。”
宋懷秀沒再回答,李绾只以為他沒聽到。
到了醫館,李绾下車才發現,宋懷秀的臉色很蒼白,唇上都失了血色。
“你怎麽了?”情急之下她拉住宋懷秀袖口,入手一片濕潤,竟是染了滿手的鮮血。
原來男人玄色錦袍早就被血染透,只是天色黑了看不分明這才沒有發現。
最可恨那人渾身是血,也不知挨了幾刀,血流的臉都白了,看着她時眼睛還是亮晶晶的。
“我都聽到了,你剛才說擔心我。”傻兮兮的,看起來竟是開心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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