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侍寝

‘咣當’一聲脆響, 雕着如意紋的紫檀托盤砸在地上, 連帶着青花瓷罐兒也跌了個粉碎,裏頭裝着的花瓣散了一地,素白、燦金映着冰冷青磚, 倒成全了滿室清菊香。

春蟬慌忙跪下告罪:“奴婢、奴婢叩見陛下!”手掌按在一片碎瓷上, 血珠子頓時湧出,也沒敢再挪地方。她聲音中打着顫, 也不知是吓的還是疼的。

劉钰一雙狹長的眼眸掃過她, 靜了好一會兒,到底放開了李绾, 起身出了後殿,只道:“快些洗,朕等着你。”

直到聽他腳步聲走遠了,春蟬才松了口氣, 癱坐在地上。顧不上掌心傷口,撫着胸口道:“可吓死我了。”

李绾抱着手臂, 縮回水中,緩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怎麽這麽大膽子,萬一真惹惱了他,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奴婢也是一時心急,我瞧姐兒吓得渾身直抖, 又沒別的法子幫忙,便只想到摔了盤子......”

李绾嘆了口氣:“我知你是為了我好,可這事怕是躲不過去的。這次他沒與你計較, 下次呢?以後可不許再魯莽了。”

春蟬低低應了一聲,“奴婢叫人把這收拾了,一會兒可別紮着您。”

李绾在水中蜷縮着,好似這樣就能更安全些似得。她兩世為人,可男歡女愛卻從未嘗過,說到底還是個沒經過事的小姑娘。對劉钰又沒有情意在,所以只要一想起這事兒,就覺得害怕。

可再怕又能怎樣呢?自從她擔了這皇貴妃的名頭,就知這一遭是早晚的事兒、躲不過去。入了宮更是已成定局,既然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倒不如坦然些,起碼瞧着好看。李绾盯着粼粼水面,定了定心神,高聲喚道:“來人,幫本宮更衣。”

陛下等在玉泉殿,那便是要李绾侍寝的意思。

宮人們一個個殷勤的很,手腳麻利的幫李绾穿衣、梳頭,笑臉兒吉祥話就沒斷過。宮裏最是捧高踩低的地方,一有風吹草動便有無數雙眼睛盯着,如今這皇貴妃進了宮,更是頭等大事。

誰都不是瞎子,以這位主兒的姿容,若還不得寵,那可真是沒天理了。

劉钰的後宮中,大小妃嫔都算上,統共有三十餘人。帝後感情淡薄,除了每月初一、十五皇帝要守着規矩宿在中宮,其他時候,劉钰從不踏足皇後的鳳鳴宮。

剩下的高位妃嫔,劉钰也不怎麽待見。比起大家閨秀,這位帝王似乎更為中意小家碧玉,并且極為念舊。每個月一半的時間獨自宿在太極殿,剩下一半便多在李才人和羅美人宮中,說起來這二人比章和帝還大上幾歲,早不是鮮妍年紀,原先不過是他身邊伺候的宮女。要說有什麽特別之處,便是最早教導他知人事罷了。

雖恩寵不斷,可這兩人也是不争氣的,不曾懷上一子半女,份位也遲遲升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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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陛下登基也有幾年了,後宮中統共就這麽些人,主子們人人都有自己的親信,格局已定,有想往上爬的奴才,也輕易找不着門路。可這位新入宮的皇貴妃娘娘不同,她雖然也出身侯府,是名門貴女,可她是陛下欽點納入宮中,不止給了皇貴妃的份位,連金堆玉砌的西山行宮都舍得給了她,這份殊榮可是頭一份兒。

宮中心思活絡的奴才,都想着法子往玉泉殿調,就盼着跟對了主子不受欺負,有朝一日也能嘗一嘗仗勢欺人的滋味兒。如今見皇貴妃可算要侍寝了,宮人們一個個比李绾還緊張,生怕有哪不順章和帝的心意。大晚上的竟還要給李绾上妝,得虧冬雪攔了下來,只給她塗了些雪花膏,瑩白的臉兒,嬌粉的唇,已是十分動人。

這廂折騰了兩盞茶的功夫,可算是收拾妥當,李绾滿心忐忑的步入寝殿。

劉钰早脫了外袍,只穿一身雪白裏衣,躺在象牙雕花拔步床上,緊盯着一步步向他走來的女人。她換了一身淺藍色流蘇宮裝,立領有繁複盤扣,袖口寬大,除了手臉,一點兒別處的肌膚也沒露出來,包裹的嚴嚴實實。可顏色略深些的腰封勾勒出纖細腰肢來,格外誘人,就像是......精心包好的一件禮物,讓人雀躍的、迫不及待的想要拆開來看。

劉钰自然而然的也就這般做了。

他一把将李绾拉上床榻,身子一翻,便将她壓在身底。他一只手支在她臉旁,托着腮,玩味的打量着她。比起剛才,如今她倒是鎮定許多,只是細看,眼中還是有驚慌的影子。

劉钰牽起唇角,另一只手去解李绾寶藍色的腰封。他的手指修長白細,一瞧便是養尊處優的金貴公子,解起女人衣物來也漂亮悠閑的像是一幅畫。精致的流蘇宮裝被他随手扔到床下,又去解她裏衣的帶子,露出銀白色的肚兜來,繡着紛揚梨花。劉钰蹙着眉,歪了歪頭,又伸手拔下李绾發間金簪,瞬間烏發散了滿床,暈染出一室的旖旎風光,他終于露出滿意神色。

可也再沒了其他舉動,只是自己躺回裏側,将李绾攔在懷中,甚至幫她擺了個側身的姿勢。

男人陌生的鼻息散落在她頸間,李绾渾身僵直,剛動了動手臂,便聽男人略啞的聲音道,“別動。”

李绾只好保持着這個姿勢,一動不動的躺着。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聽身後男人呼吸變得綿長起來,她才舒了口氣,偷偷動了下胳膊,順便踢掉了腳上的繡鞋。

心中亂糟糟一團,有許多事都沒想明白,可她接連幾日沒睡過安穩覺,如今翻身翻不得,動也不能動,滿室寂靜中,躺着躺着竟也不知不覺睡着了。再睜眼時天已蒙蒙亮,一群宮人圍着劉钰幫他穿衣,見她醒了,那雙狹長的眸子隔着衆人看了過來,可卻又什麽也沒說,領着烏泱泱一群人出了玉泉殿。

春蟬趕忙幫李绾披上衣裙,扶她起身跪拜,送走了這位祖宗,才又喚宮人來幫她梳洗。

見李绾接二連三的打哈欠,春蟬小聲道:“娘娘,昨日咱們進宮已是晌午,趕不上請安,不去也罷。可今日要是再不露面,便要落下話瓣兒了,您且醒醒神,去鳳鳴宮請個安,若是困倦,回來再睡就是。”

李绾點了點頭。沈太後不喜喧鬧,別說嫔妃過去請安了,連皇帝她都不愛見。倒是沈芸芸這個皇後,很把規矩當一回事,每日晨昏定省,誰也不許耽擱。人家本就不待見自己,若再被她抓到把柄,少不了又是一番麻煩。

因此她吩咐冬雪道:“梳個簡單些的發髻就行,咱們早些去。”

這鳳鳴宮原不叫鳳鳴宮,而叫鸾瑞宮,本不是中宮皇後該用的居所。

原本的鳳鳴宮,乃是章和帝的原配皇後石氏所住,可自從她自戕于冷宮之後,宮中就傳出了各種流言蜚語,全是和那座宮殿有關。都說那鬧鬼,甚至有個打掃的小宮女直接吓的瘋癫了,非說自己見到了早已故去的石皇後,她就坐在內室對鏡梳妝,披頭散發的,可一擡臉,卻是滿臉青紫,舌頭耷拉的老長。

石皇後當日确實是自缢而亡,那般恐怖形容倒是不假。這些謠言在宮中越傳越廣,劉钰幾番告誡,還是堵不住悠悠衆口。沈芸芸得知後,哪還敢住進去?她生怕自己被厲鬼纏上,索性改了鸾瑞宮叫做鳳鳴宮,住到了那裏去,跟那座鬧鬼的宮殿一東一西,隔得老遠。

說起來,沈芸芸真是恨毒了李绾,覺得這人天生就是來和自己作對的。甚至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在西山行宮時,就讓人了結了她,省的她入宮來給自己添堵。

可誰想才吩咐下去,第二日她就在白玉宮見到了自己派去的殺手,那人已成了一具屍體,脖子上被穿了個洞,散着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沈芸芸捂着口鼻險些吐出來,沈太後卻泰然自若,笑的毫無溫度,挑着唇角道:“芸芸,你的人,你自己領回去吧。只是記住了,姑母說過喜歡李绾的臉,你就不該動她。若是再不聽話,姑母可要生氣了。”

那老妖婆不知又在臉上動了什麽手腳,紋路确實少了,可皮笑肉不笑的僵硬模樣,活像是貼上的一張假臉,随時都會掉下來一般,吓得沈芸芸腿都軟了。再瞧瞧那具讓她領走的屍體,更是心中發寒,不敢再對李绾下手。

可眼下人進了宮,她又越看越來氣。雖殺不了她,可也不能讓她好過了。

今日當着一衆嫔妃,沈芸芸沒給李绾好臉兒,晾她在一旁,只與別人說話。李绾倒也坐得住,垂着一雙眼,不聲不響,沒有要搭話的意思。

待散了衆人,沈芸芸又涼涼開口道:“皇貴妃留步,本宮有話對你說。”

本也是漂亮的一張臉,偏生要挂着譏諷的、不懷好意的笑。她一步步貼近李绾,在她耳畔道:“你當陛下他能對你新鮮多久?待他膩了,姑母那便是你的好去處。”

沈芸芸想看李绾張皇失措的模樣。留在那陰森森的白玉宮,整日只能與喜怒無常的沈太後作伴,對于年輕女子來說,這是何其恐怖的一件事。

但她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李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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