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說書人
“話說宋将軍單槍匹馬殺了一個來回，殺了巴魯克親封的草原第一勇士，又殺了個回馬槍，共計一千二百餘人。戰場上的小兵小将都看得木木呆呆，有個小将問：這位将軍姓甚名誰？恰巧宋将軍打馬路過，就爽朗笑曰：屠蘇，宋屠蘇是也。說着也不等小将跪拜，揚長而去，從此以後邊城大營就有了如是傳聞：宋将軍屠一千二百餘敵兵，乃殺神是也。”
“且說巴魯克失了草原第一勇士，回去與丞相密謀，準備送一美人。且說那美人，當真是傾城絕色，就如仙子下凡一般，宋将軍只看了第一眼就被迷的神魂颠倒……”
“若想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朝廷不允許編太真實的段子，但若是明顯情節離奇，還多是調侃性質的，尤其是英雄美人的故事，哪怕是其中有一方是草原上的異族人，也都非常受歡迎，朝廷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宋屠蘇就是腦子灌水了，也不可能真的看上巴魯克送的美人。
尤其是現在兩邊關系這麽緊張。
但是日常茶樓聽書的，還是喜歡将軍如何英雄，美人如何風華絕代，這樣的光是想象就能想象出來，也是最為人津津樂道的。
不但茶樓能聽到，客棧等地方也都能聽說書人說這最新的段子。
客棧角落，桌子上擺着一碟水煮肉，一碟小菜，一壺茶，一壺酒，兩個酒杯，兩個茶杯。蘇绾靠牆坐着，聽說書先生唾沫橫飛的描述宋将軍的英勇，說美人如何如何的美；宋屠蘇聽着別人說自己，又說蘇绾，忍不住擡頭砍了她一眼。
還是那麽瘦巴巴，不過好像終于白了一些，看着個頭應該是長了一點，只是比劃的時候感覺不出來。眼睛很大，臉只有巴掌大小，以前頭發枯黃枯黃的，現在看着黑了一些，可不管怎麽看都只是個丫頭片子，怎麽也跟美人扯不上邊。
只不過這下好了，不但邊城大營都一廂情願的相信蘇绾是個美人，就是羊城這些聽過說書段子的，恐怕也不會相信真正的美人是蘇绾這樣的。
就算現在蘇绾站起來，說自己就是宋将軍的女人，恐怕都不會有人相信。
“我就是随口一說，沒想到說書先生就這麽快編出段子，傳的還挺廣。”蘇绾單手托着下巴，側着臉看宋屠蘇，小聲說，“宋将軍當真是玉樹臨風，潘安之貌，衛玠之音，當世美人是也。”
臉上還貼着假的疤，塗的黑黑的，頭發弄得很散亂，微微低頭就能看到被子裏自己的倒影，宋屠蘇可沒看到哪裏好看。
見蘇绾另外一只手放在桌子上，宋屠蘇的手頓了頓，還是擡起來戳了戳，直接戳到骨頭，就取笑道：“還柔弱無骨，我一戳就戳到骨頭了。”
“本來美人就是編的。”蘇绾大大方方的承認，“但是宋将軍的的确确是這樣哦，有名的玉面郎君，就是邊城大營女子甚少，你若是回京都，不知要迷死多少閨中小姐。”
“你呢？”宋屠蘇冷不丁地忽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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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一下，不自在的扭頭不去看對方，好一會兒蘇绾才說，“我不是閨中小姐，只是個無家可歸的可憐蟲而已，不一樣的。”
沒有再逼問，開玩笑似的就這麽過去了。
連續守了許多天，終于，羊城來了不速之客。
還是客棧前堂，說書人已經說完一遍英雄美人的故事，開始說第二遍，捧場的人依舊很多很多。同樣角落裏的桌子，只是今天宋屠蘇的臉看上去更黑，隐隐還有黑眼圈。
拎起茶壺倒茶，推過去，蘇绾笑道：“別着急，現在不就是等到了？天這麽冷，羊城可比草原上舒服多了，就沖着這個，也得有人來。”
連續幾天沒消息，傳出去的消息又是明顯的假，雖然這是陽謀，可也難保巴魯克那些人都有了腦子，不會頭腦一熱的來試探，宋屠蘇接連幾晚上都沒睡好。
因為一旦巴魯克真的如此，恐怕就會醞釀更大的陰謀，若是下雪前帶兵再來一次，邊城大營必然損失巨大。
摸了摸宋屠蘇的手，蘇绾低聲道：“你看那幾個人，他們雖然穿的衣服沒有不同，但一直低頭喝茶，同桌的人竟然沒有交流。”
“他們都是本地人。”宋屠蘇說完，自己猛然反應過來，立刻轉頭看蘇绾。
确定的點點頭，蘇绾輕聲道：“終于來了。”
本地人就算來喝茶吃飯，也會去常去的地方，見到熟悉的人會打招呼，說幾句話等等。這些人雖然也是本地人，但顯然與周圍的環境不太融入，那就是平時很少來這種地方。
為什麽這些人會突然來陌生的地方，只是單純的喝茶？
“可以開始了。”蘇绾低聲道。
當初離開邊城大營當然不可能只有蘇绾和宋屠蘇兩個人，這只是明面上的而已，暗地裏，宋屠蘇的親兵出來一部分，還有信得過的私兵也躲在暗處。
這些日子蘇绾和宋屠蘇只是每天喝喝茶，聽聽說書的，偶爾出去逛逛，但事實上每天都會有人固定走同一個路線，假裝傳遞一些東西。
……看上去，就好像是蘇绾聯合了一些信得過的人，暫時躲在羊城，随時都有可能逃出去。
只是現在天氣越來也冷，逃往草原是最不明智的選擇，所以蟄伏最好。但傳出去的消息又是真真假假，所以這裏蘇绾又加了個籌碼：她逃出來，還帶了個重要人物。
原本十成的假消息，慢慢的就會變成一分真，九分假……再慢慢的，變成五分真，五分假。
就像前面放着綁有肉塊的繩子，引着遠處的狼走近了，肉卻又忽然遠了一些，狼不甘心，再次走近，肉卻又遠了，再不甘心……
那麽多狼，總能引一人上鈎。
“那些人果然都是奸細，很小的時候就在羊城，現在都已經成親，孩子都有了。”深夜，宋屠蘇從外面回來，見蘇绾還沒睡着，就低聲說，“王增查到的，現在已經盯着了。”
“不知道這次來的是誰。”蘇绾掀開被褥讓宋屠蘇進來，笑道，“你不在，我快要冷死了。”
“不是有火盆麽？”
“沒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