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還是瑣事.
京城和邊城大營不一樣，後者中, 實力就是一切, 甭管是計謀還是身手, 像宋屠蘇身手好, 帶兵強, 地位便永遠都不會動搖，但這是針對邊城大營的人, 對于掌握生殺大權的皇帝，宋屠蘇毫無根基；再像鄭琰鋒, 各方面都不行, 但是頭腦好 ，背靠世家, 也能在邊城大營混成副将。
再像當初的巴車部落，只要每天勤懇，便能填飽肚子, 不過頂天了也只是養許多羊，存下些許糧食, 最終依舊是填飽肚子而已。
京城跟其他地方都不一樣, 這是人治的地方，實力、頭腦, 都不是關鍵的，關鍵的是人，是人和人的關系。
這麽大個宅子，即便宋屠蘇的那些哥哥們不會來, 只有宋秋住着，這個宅子也依舊是宋家的。這就是關系的一種，因為當年宋老将軍留下的關系，就算是現在的皇帝，也沒有法子奪走這個宅子。
又是因為關系，蘇绾的身份也水漲船高，又是因為關系，王增他們可是堂堂正正的親兵，即便是沒有官職傍身，身後卻站着宋将軍。
又是因為關系，蘇绾才能被老錢頭找到。
說到底，邊城大營之所以憑借實力和頭腦就可以站穩腳跟，是因為整個邊城大營随時都面臨着巴魯克的觊觎，當生存大于享受的時候，邊城大營自然得先生存。
而京城沒有這樣的壓力，人人安居樂業，大部分人靠的是自己的勤奮和計謀解決溫飽，但生殺大權卻掌握在皇帝手中。
所以說，邊城大營只是暫時的穩定，最終的生殺大權依舊在皇帝手中，宋屠蘇也就永遠都不可能留在邊城大營，甚至對她來說，在邊城大營的威望越高，等将來摔的跟頭可能就越慘。
時常在腦子裏想着這些東西，蘇绾大約是以為宋屠蘇不知道這些的。
如今看來，她并不是不知道，只是從不在乎而已。
見宋屠蘇明明躺得十分不耐煩，卻又不得不躺着，蘇绾覺得很有趣，也不好逗她，就轉身去外間。
眼前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蘇绾慶幸當初自己出了馊主意，最終來京，否則将來等待宋屠蘇的，恐怕會是更加困難的現狀，至少現在有她在，事情可以慢慢解決。
說書先生已經不再說有關宋将軍的段子，但閑聊的人們卻總是會提一句，念叨念叨那宋将軍是否真的如此風流俊俏，叫滿京城的女子看了都挪不開眼，非她不嫁。
漸漸的，也有一些出來買菜的下人們偶然遇到熟悉的，會說一句府上的主子最近挑剔的緊，就喜歡吃豆腐，偏偏廚娘們都還不太會做，每頓飯都愁。
府上的主子還說過宋将軍府上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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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哪個？
就是那個有好幾個不學無術的少爺的那個宋府。
這麽一說，人就知道了，但話裏話外說的可不是敗家的少爺們，而是能幹的将軍娘子，聽說治家手段不凡，府上的主子們親口誇過。
這一來一回的，蘇绾就這麽出現在人們眼前。
京城是個人多的地方，關系套着關系，蘇绾若是想過得好，自然得先融入圈子裏。她運氣好，鄭雲峰肯幫忙，沈氏也端的起門面，帶着那些個夫人們來吃了頓飯，說了幾句話，這可比蘇绾自己做什麽都管用。
其實京城圈子也就那麽大，滿朝文武能有多少人，夫人們又有多少，最後在圈子裏混得開的又有多少？說到底，也不過是那些個數得着的而已。
可偏偏就算只有那些個人，卻能代表很多很多人。
幸好蘇绾表面上融了進去，甭管內裏如何，現在她掌握着豆腐、豆芽，就憑這個，便是那些個跟風吃豆腐的，也不能公開地說她什麽。
“小姐，您的信。”玲兒進屋，拿出一封信。
看到熟悉的封漆，蘇绾就知道是誰的。
打開一看，果真是鄭琰鋒送來，除了慣有的賬本，還有最近蘇绾最關心的事。
皇帝雖然沖着老将們發了火，卻沒有讓他們跪久，很快寧家在宮裏的那位便親自見了皇帝，給了臺階下，老将們雖然失了面子，卻很快出宮。
這些天蘇绾出入高調，再加上沈氏登門，都知道宋家和鄭家走得近，恐怕在這之前，寧家就已經知道蘇绾和鄭琰鋒的一些小動作，那麽寧家幫那些老将們就不稀奇了。
世家中，甭管是什麽事，總要走到旁人前頭，這樣此時世家，否則旁人也就跑到前頭去了。在一個，大約講究的是平衡，這邊宋屠蘇跟鄭家親近，那邊寧家就也要找一個親近的。
至于戴友峰這個也從邊城大營出來的副将，暫時跟宋屠蘇沒有別的關系，也用不着擔心。
把信扔到火盆中，蘇绾讓身邊的阿五等在外間，自己進了裏間。
依舊躺在炕上，但身上的被褥早早掀開，兩眼發直，也不知道再看什麽，像是整個人都沒了精氣神。便是如此，蘇绾也不改口，反而拉了被褥蓋在她身上，再次強調，“傷好之前不許下炕。”
“知道知道。”宋屠蘇側着身體躺着，拉着蘇绾的手，幫她暖和着。
過了會兒，見蘇绾沒說話，宋屠蘇便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過些日子有場冬獵，我怕是要參加。”
“到時候再說，反正現在你不能下炕。”蘇绾不為所動。
手逐漸暖和，蘇绾去摸宋屠蘇的腿，小心捏了下看她臉上的表情。
捏了好幾下，蘇绾覺得力道聽大的，見宋屠蘇還是沒反應，就問：“你臉上怎麽沒表情。我剛剛捏了，感覺怎麽樣？如實告訴說，我可會醫術，你騙不了我。”
聽蘇绾這麽說，宋屠蘇倒真是有些為難，“我感覺有點癢……”
“……”蘇绾用力，“這樣呢？”
“跟剛才一樣。”宋屠蘇疑惑道，“有什麽不同嗎？”
“算了。你好好躺着就是。”蘇绾放棄問這人的想法。
外面阿五探頭，沖着蘇绾比劃。
幫宋屠蘇蓋了蓋被褥，蘇绾轉身出來，見玲兒領着黃鹂和翠柳等在外面，便了然道：“工匠們都找來了？”
“統共來了二十多，還有十來個在路上，明天才能到。”玲兒回道。
指了指隔壁院子，蘇绾道：“你和黃鹂、翠柳去那邊按照我給的方子炸些果子，少放些糖，送去給将軍。”
帶着阿五去了最靠近小門的破舊院子中，這個院子最早是門房小管家住的，地方偏，但是比較大，可以自己布置，下人中有身份的通常會得到這樣的院子。前些日子蘇绾讓王增幫着收拾，平時在後門等人的時候，可以進院子裏稍微避風、烤火，現在剛好讓這些來的工匠們暫時待着。
整治院子得專門的工匠來，京城的工匠們太貴，又大多嫌天冷，不願意出來，蘇绾幹脆去京城外找鄉下的，工錢要得少不說，來得也沒有怨言。
這些個工匠們也不是沒來過京城，只是往日見到的主子大多看不上他們，哪像現在還有下人送來一桶熱茶，一人一碗喝下去，驅走寒氣。
阿五把杌子放下，用袖子擦了擦，蘇绾坐在上面，看着有些拘謹的工匠們。
“我這裏不止一個院子要整治，活很多，可以讓你們幹到過年。工錢是一天一給，可以記在賬房那裏，等臨走的時候統一拿走。誰幹的好，工錢就多，誰偷懶，工錢就少，還會被辭退。”
“暫時就這麽多，你們先歇息歇息，下午開始幹活。”
“對了，我這裏還管飯。”蘇绾最後說。
工匠們相互對視一眼 ，卻不敢直接問蘇绾，等她帶着阿五走了，王增過來，才紛紛湊過來問話。“工錢一天一給，是真的嗎？”
“還管飯？那還給工錢嗎？”
“飯能不能省下來 ，換成糧食，帶回去給妻兒？”
“我很能幹，力氣大，能不能給兩份工錢？”
問題很多 ，大都很淳樸，王增想到蘇绾的叮囑，便板着臉，一板一眼的回答，一丁點兒都不通融。
偌大的宅子，多了二十來個匠人，根本就看不出什麽。
先從最破的院子開始整治，慢慢的捎帶着外面也一起整治。以前的溝渠等等，現在雖然看不出來，但埋在下面的石頭還能找到，挖開就行。
原本是花園的地方，蘇绾就讓空着，等春天來得時候再說。
亭子大都堅固，只是少了許多裝飾，這些蘇绾打算慢慢來。匠人們主要做的是修整壞掉的地方，門窗、房頂等等。
一天管三頓飯，都管飽，還有工錢拿。
許多匠人為了不讓自己的工錢被扣，都拼了命的幹活，就這樣竟然還胖了一些。
主要是蘇绾給定的吃食中，有不少豆腐，這些個匠人平日裏不舍得吃肉和蛋，一部分養分跟不上，豆腐卻能彌補，此時吃得多，身體也就能明顯看出來。
雖然也是在宅子裏，蘇绾卻幾乎一整天都沒回院子，再回來竟然有種恍惚感。
依稀見裏間窗戶好像有個人影，蘇绾放慢腳步，慢吞吞進去，卻看到宋屠蘇好端端躺在炕上。只不過地上的鞋子亂糟糟，窗戶旁邊的桌子上還放着一卷書。
裝作沒看到似的整理好鞋子，書也收到，蘇绾問：“哥哥們的院子，我也一同整治？”
“行，他們知道了肯定高興。”宋屠蘇避開蘇绾的視線，趕忙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