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臉上的增生給菅晖帶來的後續打擊是致命的,從臉上出現凸起開始他便如驚弓之鳥般害怕聽到別人的關心和議論,哪怕他們的話題中心不是自己他也會本能的感到驚慌和排斥。
頂着這兩塊東西和巨大壓力的菅晖成績是一落千丈,初一還全班前五的他在初三畢業班中成了個吊車尾的。越來越差的成績和越來越多的評頭論足像有人在菅晖的傷口上拼命撒鹽,在這種環境下他變得愈發的孤僻,逐漸他喜歡低頭、不說話、躲在角落裏。
菅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愛笑的大男孩了,他怯懦、自卑,成了別人口裏的笑話和談資。
在菅晖最痛苦、壓抑的時候王老師正在別的學校進行了為期半個月的教師編制考試培訓,培訓回來的她剛好趕上菅晖的班主任找他談話。
談話的內容千篇一律,無非是告訴菅晖今年很重要,再不抓緊可能中專都上不了等等勸學的話。
那個時候菅晖留着很長的劉海,王老師聽他班主任提了名字才發現這個跟木頭似的站在那兒的人是菅晖。
王老師不清楚她走的半個月裏菅晖身上發生過什麽,但作為教導主任的她在看到菅晖那個能遮住半張臉的劉海時習慣性的上前掀開了。
王老師那時沒太反應過來,等她明白劉海對菅晖的意義後菅晖已經發狂了。
他拍開了王老師的手,接着捂住自己的劉海躲到了辦公桌底下,最後在所有老師驚訝的目光中伸手用力挖向臉上那兩塊凸起的部分。
血出來的時候王老師已經沖了過去,她抱住了掙紮不停的菅晖,吼着讓辦公室的同事趕緊打120。
後來把菅晖送到醫院王老師從他班主任那裏得知菅晖這樣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他在廁所就有過一次自殘行為,那時候班上同學在上體育課,他趁着自由活動的時間跑進廁所意圖用刀片割掉增生的凸起,好在他割第一下時有人進去及時制止了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校長決定勸退他,”菅晖的班主任如此道,“他的心理已經不适合與正常的學生在一起上課了。”
王老師聽了班主任的話沒吭聲,她透過玻璃窗看着這個和自己兒子年齡相仿的少年,而後道:“先留着他吧,我去和校長說。”
故事講到這兒闵祿才稍稍有了點印象,他咬了咬嘴唇道:“原來你教我說的那些話是給他聽的。”
王老師點點頭:“你當時屬知了的,我怕我不教你,你能把天聊死。”
Advertisement
闵祿聞言吐了吐舌頭:“知了哪有我可愛啊。”
聞言王老師對他翻了個白眼。
菅晖和闵祿的初相識是王老師給他做心理輔導後的一個星期,那會兒的菅晖心情已經平複很多,他還聽從了王老師的建議把劉海修剪了一些。
王老師帶菅晖回家的念頭源于闵大寶和闵祿,當時她也沒想別的,就覺得讓菅晖來自己家中看看父子倆的包子臉放松一下心情好像也不錯。
菅晖這孩子敏感多疑,為防闵祿不過腦會說出傷人的話,王老師特意耳提面命的教他如何和菅晖聊天。
菅晖到的那天中午闵大寶在家弄了一桌好菜,他被王老師領進家時闵大寶和闵祿臉上的笑容動都沒動,他們拉着菅晖的手上了飯桌,然後四人特別和睦的用完了這餐飯。
飯畢闵祿按着他媽的要求帶着菅晖去自己房間參觀,随之他“不經意”的拿出他媽專門為菅晖買的美容雜志給他看。
闵祿用手掌抵着自己的小包子臉一板一眼地對菅晖道:“哥哥,這個人之前是個麻子臉,但她後面做了整形和美容後變得好漂亮的。”
菅晖看着他所說的雜志頁面沒有說話。
他不說話闵祿可闵祿有話說,只看他又翻了幾頁對菅晖道:“哥哥,還有這個,這個人小時候被開水燙到臉上留了好大一塊疤,後來用激光把疤都去掉了,現在老美了。”
此話一出菅晖終于開口:“我的臉也可以去掉嗎?”
“可以呀!”闵祿立馬道,“你就是有點痘痘和痘印而已,說不定今天去掉明天就沒有了。”說着上手輕輕摸了下菅晖的增生位置。
闵祿手上來的時候菅晖的身子沒動,但臉部肌肉抽了一下。這一抽把闵祿吓了一跳,他趕忙踮起腳對菅晖的臉吹了吹,邊吹邊說:“不痛不痛。”
菅晖任由他對自己的臉噴口水,待闵祿不吹了他問道:“什麽感覺?”
“有點硬硬的,”闵祿皺着小眉頭說,“我覺得還是不要去疤了。”
菅晖:“為什麽?”
闵祿一臉天真:“因為你會痛啊。”
菅晖一怔。
他站在那沉默的時候闵祿已經塞了一包東西在他手裏,菅晖擡手一看,發現是一包印着各式動畫片主人翁的口罩。
“這個是我背着爸媽偷偷買的,”闵祿小聲道,“送給你啦。”
菅晖抿了一下嘴,然後他揉了把闵祿毛茸茸的腦袋,道:“謝謝。”
闵祿回了他一個大大的微笑:“不用謝!”
菅晖走時闵大寶給他帶了很多吃的回家,搞得菅晖很不好意思,離開的時候臉紅通通的。
這是菅晖第一次到王老師家,也是他少年時期最後一次。之後菅晖上完了初三的上學期,下學期開學王老師便沒見過菅晖,不過二人私下仍有聯系,菅晖高二時要做面部修複手術還是王老師第一個知道的。
“他說他非常感謝我。”王老師道。
闵祿偏過頭:“謝謝你開解他?”
王老師搖頭:“是謝謝我私下找他爸媽。”
“你私下裏找過他爸媽?”
王老師用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盯着兒子:“對啊,人家孩子都自殘了還不和他家長講嗎?”
闵祿做恍然大悟狀:“哦,是這樣啊。”
“總之他家也蠻複雜的,”王老師嘆了口氣,“我去家訪過幾次,每次去都只有他媽在家,後來我聽菅晖的意思是那做手術的錢是他媽偷偷給的,因為他爸一直覺得臉上的增生不算事兒,所以菅晖以這個理由幾乎從他爸那兒要不到什麽錢,後來我想菅晖那會兒會有那麽大的壓力也有一部分來自家庭吧。”
聽到這兒闵祿突然有點生氣,他問:“菅晖臉上的增生是遺傳嗎?”
王老師:“是吧,據說他們家男丁在青春期都會長。”
闵祿打了個響指:“我終于知道菅宗政的臉為什麽是歪的了。”
“啊?”王老師一臉莫名。
“菅宗政是菅晖的爸爸,”闵祿道,“前段時間我不是在工地幫菅宗政的忙嘛,那會兒無意中發現他的臉有點歪。以前還沒覺得怎樣,現在前後劇情一對上可不就是他活該嗎?你看菅晖多聰明,趁早把臉給掰正,弄完還是絕世美男一個。”
王老師不置可否的聳聳肩,之後從一直無聲無息聽八卦的闵大寶那兒接過已經切好的牛排開吃。
吃到一半她忽然道:“今天跟你說的你別去問菅晖啊,這種東西已經稱得上是黑歷史了,我看他現在這麽好心裏很為他開心,你別給我找不自在。”
王老師的這句威脅闵祿完全不在意,畢竟自己嘴上沒瓢這件事從小到大受害最多的是他本人,于是他高貴冷豔的呵呵一聲表示鄙夷,才呵完他的腳尖一陣劇痛,闵祿低頭,發現是他媽用她的高跟鞋踩自己。
闵祿的眼淚水一下子飙了出來,他磨着後槽牙問:“……我是您親生的嗎?”
王老師指指自己的臉:“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