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過年
“來，小心一點兒，”夏青禾小心翼翼的攙扶着徐康寧進家門，生怕他一不小心又再磕碰到哪兒。
徐康寧拄着拐杖，下意識地避開了夏青禾伸過來扶他的手，他擡頭示意了一眼走在前面開門的沈蔓文，一時有些尴尬。
夏青禾知道他在擔心什麽，其實沈蔓文已經親自去接他們回來了，肯定不至于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還要跟他過不去的。
夏青禾拍拍徐康寧的肩膀，小聲的在他耳邊呢喃，“傻瓜，沒事兒的。”
徐康寧雖然得了一句安慰，但是他們之間的事情真的太複雜，徐康寧的心裏難免有些小疙瘩，刺得他依舊不自在。
沈蔓文不管是在法院還是在車上，一路上也沒有和他過多的交流，疏離和氣氛都維持的剛好。如果他這個時候和夏青禾表現的太過親密，怎麽都好像不合适。
夏青禾也就由着他，任徐康寧自己倔強的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往前邁。
“好香啊～”夏青禾一進屋就聞到了濃濃的年味，估計是沈蔓文出門的時候沒關空調，相比外面的天寒地凍，家裏簡直是個世外桃源了。
沈蔓文回過身來，看着徐康寧吊着一條腿艱難的進了門，有些不自然的說，“你們先坐會兒吧，我去做飯。”
夏青禾應了下來，扶着徐康寧去沙發上坐下，然後拿過一個凳子給他把腿擱着，自己去了廚房。
“媽，你今天怎麽過來了？”
沈蔓文圍着圍裙洗菜，聞言看了夏青禾一眼，“難不成真放你們在外面過年嗎？我不放心……”
夏青禾心裏一暖，圈住沈蔓文抱了一下。
自從那天在醫院裏聽到了那番話，夏青禾的心裏一直都放着一件事兒，第二天等徐康寧睡着了，夏青禾在書房給沈蔓文開視頻，母子倆聊了好幾個小時，總算是把多年來的心結，全部都解開了。
沈蔓文嫌棄的甩開了兒子的爪子，像是不經意的看了看客廳裏尬坐着的徐康寧，“你不出去陪陪他，就讓他一個人在那兒坐着？”
夏青禾小聲道，“讓他冷靜一下吧，今天剛經歷了這麽多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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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個，沈蔓文洗菜的手頓了一下，她的眼神不知道飄到了哪裏，“判……不是，就是那個什麽……真的已經改了嗎？确定沒問題了，不會影響到他以後是嗎？”
夏青禾點頭，“嗯，确定改了！”
沈蔓文松了一口氣，任憑溫水沖着手裏的菜，愣了良久，意有所指的長嘆了一句，“十年啊……”
夏青禾突然覺得一陣心疼。
徐康寧最美好的十年青春，在最應該放肆浪漫的時光裏，被最親近的家人抛棄，身陷囹圄，又被黎紅傑利用折磨，把所有應該屬于他的美好生生的給徹底耗費了。
徐康寧聽着廚房裏的動靜，明明屁股底下坐着的是軟軟的沙發，他卻如坐針氈，哪哪兒都不自在。
徐康寧第七次回頭偷瞄了一眼廚房，見他們母子倆還在聊天，實在沒好意思開口喊夏青禾過來。
百無聊賴之際，徐康寧順手拿過遙控器換臺，試圖找一個能夠樂呵一下的綜藝緩解一下心情，結果調來調去，都是新年廣告和各種神劇。
徐康寧無奈，又把電視調回到了法治頻道，居然正巧是在播他的新聞。
徐康寧整個人都精神了。
由于是冤案昭雪，這一次電視上沒有用化名，把整個事情的原委都講了個明明白白，最後，宣告徐康寧無罪的時候，鏡頭居然還給了他一個近景特寫，連個模糊的馬賽克都沒有。
這一次的審訊過程不是公開性的，但是還是會有錄像，徐康寧沒想到這麽快就上了電視，下意識的想找夏青禾問一下，一轉頭，夏青禾正站在身後。
“這是怎麽回事？”徐康寧急切的問道，“怎麽會在電視上說這個事情，沒有馬賽克？”
夏青禾走過來坐在他身邊，安撫性的把他摟進懷裏，“這是王磊的意思，當時有跟你提過的，你也答應了，你忘了？”
徐康寧還真忘了，這幾天他拖着一身的傷醫院、法院、警察局到處跑，過的渾渾噩噩，實在想不起來王磊什麽時候跟自己提過這個事情。
“真不記得了，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徐康寧抓了抓有些長的頭發，“那個什麽，這樣真的沒事兒嗎，以後出去不會都知道我了吧？”
夏青禾逗他，“那以後不就成名人了？”
徐康寧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有什麽好值得期待的，哎我當時真是糊塗了，怎麽會答應這種事情，抛頭露面的……”
夏青禾抱着他，親了親他的頭發，“這是該還給你的公道和道歉，雖然無法補償這十年的缺失……但是好康寧，沒事兒了，以後都會好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徐康寧在這滿室的暖香中，突然的落了淚。
一頓飯吃的倒是很開心，沈蔓文做了好幾個菜，還熬了一盅湯，徐康寧埋頭吃飯，全程沒有說話。夏青禾倒是皮，在餐桌上損了一下沈蔓文的手藝，沈蔓文也不知道是順口還是故意，“那以前康寧來咱家住的時候，可沒少誇我做的飯好吃，康寧你現在也評個理，我這手藝，到底是不是不如當年了。”
徐康寧猛地嗆了一下，怎麽突然把話題轉到了他的身上。
徐康寧有些尴尬的回道，“好吃的，很好吃。”
沈蔓文看着他笑了一下，看他神色終究不太自然，只好低頭吃飯。
做飯的人不洗碗，這是夏家一貫的原則，飯後夏青禾很主動的要去洗碗，徐康寧下意識的看了夏青禾一眼，拉住了他的衣袖。
你怎麽能把我一個人丢這兒呢？
夏青禾握着他的手捏了捏，“我媽正好有些話要跟你說的，我給你們泡點兒茶，你們聊聊。”
徐康寧正對上了沈蔓文的眼睛，沈蔓文沖他笑了一下。
廚房裏水聲潺潺，夏青禾哼着小調，安心洗碗。
徐康寧把腿擱在凳子上，屁股堪堪落在沙發的一角，他坐的挺直，低着頭，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杵在沙發上。
沈蔓文看不下去了，給徐康寧拿了一個抱枕放在了背後，“靠着吧，不要這麽拘謹，你的身上還有傷，別死撐着。”
徐康寧心裏憋着的一口氣松了下來，緩緩的靠在了沙發上。
“我……”沈蔓文一開口，聲音有點兒低，“我想我還是要跟你道個歉的。當時看到你的情況，我也确實心疼過，但是我畢竟是一個母親，我是絕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受到傷害的，後來出了那件事，在那種時候，我不得不這麽做。”
“阿姨……”徐康寧背還沒靠暖和，又立馬局促的坐直了身子，他有些難堪的擺擺手，“您別這樣，你當時的做法，我很理解。”
可是理解是真心，難過也是真心的。
“我說的也不只是把你調走的事情，我當時還說了很多傷害你的話，現在想想你肯定也很難過，”沈蔓文真心實意，态度卻并不低，“這些年夏青禾為你執着不肯放棄，我雖然一直看在眼裏，但是我其實也是反對的。”
徐康寧有些不安的低下了頭。
沈蔓文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更何況他爸爸是個軍人，絕對不會允許夏家的子孫出現像現在這樣的情況，所以……”
徐康寧覺得此刻的自己很沒有臉，有些無地自容，他扣着自己剪的圓潤的指甲，心裏突然有些發堵，難道……這麽多年兜兜轉轉，依舊是這樣的結果嗎？
“要不，我們打個賭吧，”沈蔓文看向徐康寧，話峰突然一轉，她笑着說道，“你現在也是自由身了，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咱們打賭三年之內，你要靠自己的努力作出一番成績來給我看，那樣我也有底氣去跟他爸提這件事。以後的日子終究是你們兩個人過，我知道要夏青禾放棄你是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事，我也不做無用功讨他嫌棄我了，所以你一定要努點兒力，別讓我夾在他們父子倆中間為難，知道嗎？”
徐康寧猛地擡起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他睜着大眼睛，似乎是想确認沈蔓文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這……我……”
他有些語無倫次，不得不擡手狠狠的抹了一把自己的臉，“阿姨，真的嗎？”
你真的願意接受我？
沈蔓文看他的樣子，實在沒憋住笑了，“真的！反正我老太婆一個了，誰知道什麽時候就死了，難道到死我都要讓自己兒子記恨嗎？我才不幹這種事情，他還沒孝敬我幾年呢！”
這話沈蔓文說的很大聲，好像是故意說給廚房裏的夏青禾聽的，徐康寧有些尴尬的看了廚房一眼，廚房裏的某個不肖子孫很應景的碎碎平安了一個碗。
沈蔓文罵着“這小子也太沒出息了”，端着精美的茶杯搖進了廚房，夏青禾看着她笑，給了沈蔓文一個大大的擁抱，“以後我一定會好好愛你的，謝謝你，我的媽媽。”
沈蔓文切了一聲，“虛僞，如果我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你愛我才有鬼了。”
“愛你，你同意我跟他在一起後，我更愛你了，”夏青禾抱着她，“你不是也很喜歡他的嗎？”
沈蔓文哼了一聲，沒有否認。
她當年喜歡心疼這孩子，也是真心到了骨子裏的。
所以現在要把痛苦的過往打碎了丢進風裏，去迎接新的開始，對于她來說，依舊有些難，能夠做到現在這樣，已經是自己給自己最好的交代了。
沈蔓文剝落了內心裏名為“十年殺人犯”的那層厚厚的疤，才能窺見隐藏在內心深處的那一點點真心，徐康寧是個好孩子。
由于徐康寧腿傷不方便，夏青禾沒讓沈蔓文收拾客房，吃完飯以後他就帶着徐康寧回了自己的公寓，說明天一早再過來拜年。
徐康寧在車上忍了很久，終于開口問道，“你爸爸今年不回來過年嗎？”
夏青禾看着路況，沒來得及回頭看一眼在後座躺着的某人，他打方向拐彎，等車又平穩的駛入了主幹道才回，“聽說是他的一個什麽戰友的孩子結婚，邀請他過去，可遠的一個地方了，今年應該是不回來了，看年後有沒有調假吧！”
“哦……”
夏青禾笑，“怎麽啦，怎麽感覺你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徐康寧掰手指玩兒，“沒有，我就是想見見他，我一次都沒有見過他。”
“很遺憾？”
“不是遺憾，雖然你媽媽現在好像已經接受了我們，但是我覺得我還是需要見一下你爸爸的，哪怕他不同意，我覺得我也要去跟他争取一下。當然我肯定會努力達到你媽媽說的那個賭約，但是不能瞞着他三年吧，還是應該見一下的……”徐康寧說到一半兒感覺有些詞窮，繞來繞去也不知道自己明确的想表達什麽，自暴自棄的嘆道，“我可能就是找虐吧！但是一想到這個，我就心裏不踏實。”
夏青禾把車停在路邊，解開安全帶回身，徐康寧以為他有什麽事兒，湊過去問道，“怎麽啦？”
夏青禾突然拉過他來親了一下，“沒什麽，就特別想親親你，如果不停下來找你要一個吻，我感覺我的車就開不下去了。”
徐康寧臉一紅，回吻了回去。
兩人的濃情蜜意被徐康寧手機鈴聲打斷了，徐康寧退回靠在了椅背上，接了起來，“陳曦？”
“康寧，明天過年，你來我家玩兒呗，”看來陳曦是怕他一個人，在這大家夥都團圓的熱鬧節日裏獨守空房，又來拯救他了。
徐康寧一想到明天的安排，嘴角不自覺的揚了起來，“那個，我過兩天再去找你吧，我明天要陪夏青禾去給他媽媽拜年的。”
“…………”陳曦愣了幾秒鐘，像是運足了氣，氣沉丹田喊道，“去你大爺的夏青禾，他在你身邊嗎？你把電話給他，什麽玩意兒又來找你幹什麽，神經病吧他，哎我就奇了怪了，不是我說你，你怎麽好了傷疤就忘了疼了，他當初怎麽抛棄你的你忘了嗎，這就原諒他了？你有點兒出息行不行，非他不可怎麽着，我告訴你，你要是跟他在一起，我就跟你絕交了我跟你說，小毛毯也沒你這個叔叔了，肚子裏的這個，你更是看都別想看了……”
徐康寧被陳曦的肺活量吓了個半死，仿佛無形中有一種壓力撲面而來，把他生生的卡在了後座，徐康寧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打斷她去解釋整件事情的經過。
“那個……”
陳曦繼續吼，“閉嘴，那個什麽那個，我說你最近怎麽不聯系我呢，敢情鬼迷心竅了，我怕你傷心什麽都不敢跟你提，你倒好，自己又給送回去了，你是不是要愁死我呀，我還懷着孕呢！”
徐康寧，“……”
“跟你說話呢，啞巴啦？”陳曦看他久久不回答，越發覺得這貨被夏青禾這個賤人勾了魂了，氣不打一處來。
“你不是讓我閉嘴嗎？”
陳曦，“…………”
夏青禾終于把車開進了小區，他大概能夠知道陳曦在電話裏說了什麽，那麽大的嗓門聽不見才有鬼了。
夏青禾笑着從徐康寧手裏接過手機，“陳曦，過兩天我親自登門給你賠罪。”
陳曦一愣，“夏青禾？”
夏青禾回道，“嗯，是我，你教訓的是。但是懷着孕就不要動氣了，免得對寶寶不好，過兩天我們見一面，請你吃飯。”
陳曦突然咳了一聲，二話不說的就把電話給挂了。
徐康寧接過他遞過來的手機，“她說什麽了？”
夏青禾把他從車裏抱出來，“回家再說。”
回家後的夏青禾屁話沒說，把病患按在床上揉來揉去的啃了一遍，但是到底還是君子了一把，礙于徐康寧的腿，沒真的讓他疼。
徐康寧昏沉着睡着了，迷蒙間心裏還在想夏青禾剛才問他的問題。
“如果明天我媽給你紅包，你收不收？”
“收了就是我家的人了，知道嗎？”
徐康寧往夏青禾懷裏鑽了鑽，聽到了熟悉穩健的心跳，夏青禾低頭親了他一下，圓了他這人生中最美滿的一場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