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課間的時候被宮地從教室裏叫出來,高尾不情不願地猜想到一定還是為了昨天訓練時他的奇怪表現。
“都說了我很正常啊。”他苦笑着接過宮地抛過來的飲料,拉開拉環卻不急着喝。
“哎你這死小子,我們都不嫌麻煩地來開導你了居然還敢給我不耐煩,快給我從實招來綠間把你怎麽了?”
“為什麽說到綠間啊……”高尾掩飾地咳了一聲。
“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隊長說你們倆出了啥問題之類的。”這樣說着宮地露出一點看好戲的笑容。
“隊長到底在想什麽啦,居然派你來做間諜!”
“你嫉妒他比你帥?不能夠啊……要是這樣你平時隐藏得也太深了,難道是他搶了你女朋友?”宮地裝模作樣地摸着下巴胡亂說道。
被開導對象兩只手挂出扶欄,看着下面三兩為伴叽叽喳喳走過的學生慢慢收起笑意。他想起綠間經常說的一句話于是順口而出:“別老做些從來沒對過的猜想。”心裏默默地補充,是小真太過分了。
宮地拍了拍高尾的肩膀:“所以你就打算一直這樣冷處理了?都是男人幹嘛跟小姑娘似的磨磨唧唧?”
“怎麽可能啊!”高尾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大了地掩了下嘴,“本來也不是多大點事兒啊。”
只不過由此牽扯出的激烈情緒不足為外人道,他心裏已經過不去“小真一點也不在乎我的感受”這道委屈的坎了。他有點像在自言自語:“本來就知道小真那家夥是不會道歉的人,所以從來也沒期待過啊。只是……”
只是想着能讓他體會一下被親友冷落的感覺有多糟而已。
他總是笑,不代表他內心強大到可以屏蔽一切傷害。他不說,不代表不會難過。
所以一口氣咽不下去,所以故意後退回做普通同學的界線,惡意地想小小地報複一下對方,但是仍然做不到“放任不管”,無聊的時候順手就編輯了一條騷擾短信,然後再咬牙一個個字删掉;跟綠間說不能一起回家的時候,其實期待着對方能關心一下他要做什麽去也好;最糟糕的是平時一口一個“小真”叫習慣了偏偏要時刻提醒自己住口。
習慣性地關注着對方的一舉一動,只不過從大咧咧的勾肩打鬧變為默默注視而已。
“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前輩你再不回去上課會遲到哦。”高尾抛玩着拉環,百無聊賴地把它套進每一個手指。
“好啦我走了,你給我快點把自己的麻煩事解決掉!”
高尾看着他消失在樓道拐角了才慢慢吐出一口氣。
“哪有你說的那麽簡單啊,現在我可是也很煩惱的啊。”
做過頭了,不知道怎麽讓大家都不尴尬地回到從前了。小真那個容易生氣的家夥肯定在心裏殺剮他千萬次了吧不然為什麽每天都出現背後有怨毒的視線在詛咒自己的錯覺啊!
國文課時被點名起來朗誦,不如說這是高尾最不擔心的被提問方式,是一首blabla流派的抒情詩,他聲情并茂地念下去:
我不害怕一個人,因為那不是寂寞。
我害怕的是注定失去最愛的人,那時我才知道他們對我有多重要。
讀着讀着就像被按到了什麽開關忍不住用力過度。
坐下去的時候趁着拉椅子往後瞅了一眼,綠間撐着下巴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像是感應到他鬼祟的注視似地看過來,高尾不慌不忙地掉轉視線直面講臺去了。
明明才變相冷戰了一天,故意想看看綠間到底怎麽想的這一條作戰計劃完全沒有達成,先撐不住的又是自己……太沒用了,他在心裏扶額,高尾和成你生來是抖M吧,不然為什麽全意付出逆來順受都要甘之如饴?
—— 一直到放學一起回家也沒有任何進展。
真是尴尬死了啊……沒話說,完全沒話說,不把之前的事講開就沒辦法正常地面對小真。
他們正走在居民樓下的小道,各種心思混亂糾結了半路以後高尾決定說個明白。
“我……”
“小心——!”從上面傳來被風模糊的叫喊。
兩個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的。
電光火石的瞬間內所有動作幾乎不分先後。
從窗臺探出頭來的女孩子試圖拿手去夠窗架外沿的花盆。
高尾跟綠間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往上看,花盆搖搖欲墜地就要從他們的正上方砸下來!姑娘家驚吓的有點扭曲的面容,嘴巴在一張一合地說着他們來不及理解的話。
人在遇到危機時的第一反應,即使不益于規避危險,還是會本能地僵立不動。
這些全在一秒內發生,綠間尚未能反應地被大力推開兩步。
反射神經重新活過來的一剎那他保持住平衡,然後意識到高尾推開了他。
一下子世界上的聲音都消失了,胸腔裏加快的心跳震得渾身都疼。
他從來不知道在某個瞬間內人的全身全心能同時被那麽多情緒充斥着:憤怒,害怕,後悔。
還有一種,是了悟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