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高尾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說了要百分百同步行動，就連下課想去廁所也要拉着綠間一起。

“我不去。”綠間板着臉道，他的确不想去，另一方面又不是小女生，上個廁所還手拉手去豈不是要被別人笑掉大牙？

“可是沒有幸運物在身邊會倒大黴哦。“高尾好笑地提醒道。

“……”

其實綠間也很煩惱幸運物的問題，不過只是坐在教室裏兩分鐘，小心一點應該也不至于太離譜，說到底還是連廁所都要一起去這個局面讓他覺得尴尬又別扭。

“你就當陪我！是我求着你去行了吧！”高尾拽他。

“真沒辦法。”綠間站起來，努力掩飾臉上的不自然，“那就快去快回吧。”

其實是這邊高尾從來不顧及弄出多大動靜，他可不想因為争論上廁所的問題被全班圍觀。

去男廁要下一層樓，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走廊另一頭有人很大聲地喊高尾的名字。

“哈，是你啊。”高尾認出他是自己的國中同學，那位同學站在自己的班級門口招手示意高尾過去。

目測了一下這段距離不算太長，高尾對綠間比了個抱歉稍等的手勢：“我去一下馬上回來。”

“知道了。”綠間扭頭不看他。

“小真你別亂動哦就站在那等我，很快的！”高尾一邊三兩步并作一步地小跑過去一邊回頭大聲叮囑。

被點名的人感受到同層樓因為這大喊大叫投射過來的目光只有無語的份了。

高尾跟他同學随便胡侃了兩句，臉上一直挂着明朗的笑容，然後不好意思地打斷了對方的長篇大論：“之後再跟你講啊，我同學等的……”

“急了”兩個字還沒能出口。

他是一邊回頭看綠間一邊想示意給他同學看的，結果一扭頭就傻眼了。

樓梯口哪裏還有綠間的影子。

“啊哈哈說起來……”

“我先走了！”高位急匆匆地連再見都沒說就往來路奔。

“哦……啊？”留下國中同學一臉茫然。

他跑到樓梯口剛準備拐彎往下就差點和正在上樓的人撞上。

定睛一看正是綠間，兩人都一瞬愣住，然後就站在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對峙着。

“你跑哪裏去了啊！”高尾先反應過來，控制不住地很大聲說。

周圍經過的同學不會告訴他他講這句話的時候還帶着點心有餘悸的委屈，就像女人訓斥遲歸的丈夫一樣。

“老師的講義掉到下面去了我幫她撿一下而已。”綠間解釋道，他不明白高尾為什麽會反應過度。

“真是一秒鐘不盯緊都不行……”高尾松下口氣來，什麽緊張生氣都暫時抛到一邊去，他抓住綠間的手，重新笑起來，有些開玩笑地問，“為了防止再次走丢，我能不能這樣拉着你？”

下一秒果然就被綠間毫不猶豫地甩開了。

“你……你開什麽玩笑。”

綠間有點被他吓到，這麽……這麽親密的動作，記憶裏都只有小時候父母會那樣拉着自己，手掌相疊的溫度還殘留着，他覺得手心燙燙的。

很快就不止手心了，他都不知道握一下手的威力那麽大，熱度好像瞬間傳遍了全身。

“哎，那小真你走前面。”高尾露出一瞬受傷的失望神情，不過沒等綠間辨別清那到底是什麽就被他很好地掩飾過去了。

高尾催促他往下走，等到綠間轉過身去，就感覺到校服後擺被輕輕拽住了。

“繼續走吧，這樣總沒意見了吧。”

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到高尾用輕松的聲音說道。

胡鬧什麽啊，綠間想起高尾臉上剛才一閃而過的那個表情，訓斥拒絕的話不知為何就說不出口了，他因為某種自己也不明白是什麽的別扭心理走的更快了。

是小孩子嗎，這樣拽着……

不過不管他用了怎樣的步速，身後的力度總是一直很輕巧但是又确實地存在着，就像在提醒他，他的身後一直有人在守護。

15.5

綠間保持着一貫坐得挺直地盯着講臺，他的姿勢相較平時有些僵硬，因為一直在走神，在想高尾改為拽着他的衣角前的那個動作。

高尾握住了綠間的手，但是綠間甩開了他。

其實他明明很清楚，那一瞬間高尾臉上一閃而過的究竟是什麽。

是一種連高尾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期待，但又提前做好被拒絕好意的準備，提前強迫自己無所謂，提前習慣了失望。

失望，對，就是這個，綠間不明白為什麽現在自己也有這樣的想法。

他沒有想過高尾會露出這種表情，這種，想一想就讓他也覺得有些難受的表情。

只是拉手，再平常不過的動作，盡管出自兩個男生會讓人看着別扭，但并沒有哪裏太過分，平時籃球隊裏大家也會互相擊掌鼓勵或者慶祝勝利。

所以說掌心相疊這種事難道不是應該早就習以為常了？

不對。綠間在心裏暗暗反駁了自己。

這一次是不同的。

高尾把手伸過來的時候，眼神是很柔軟的，柔軟到他沒有任何阻礙地迅速聯想到爸媽有時會一起看的影片。

老舊的影碟，沙啞溫柔的女聲用他不懂的語言在唱歌，屏幕裏的夕陽也很柔軟，好像随時能流瀉出昏黃流金的海水。

綠間不喜歡看這種影片，但他從客廳經過的時候，一個回頭就記住了這一個畫面。

那對男女牽着手，相握地很緊很緊。

他不懂為什麽場景人物偏差得厲害這個畫面卻根深蒂固地和高尾遞過來的手一起，在腦海裏不可分離。

他只能在國文課上任由高尾眼裏的所有情緒一遍遍回放。

柔軟裏還帶着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像是責怪卻又包容了自己總讓他擔心。

這句話要怎麽翻譯呢？

說不清道不明的……友情？

怎麽好像有點惡心的樣子……

綠間不動聲色地偏了一下頭，他的同桌正無聊地轉着筆在課本上塗塗畫畫。

肯定不是在做筆記。

第一反應是這個。

再之後，就注意到高尾暗藍色的眼瞳。

因為是從側面看過去的緣故，覺得那雙眼睛裏發出的光芒離自己很遙遠。

漫不經心地、百無聊賴地，沒有一點點柔軟的感覺。

綠間突然很想叫一下高尾，然後高尾就會驚訝地轉頭過來，眼睛裏迅速盛滿笑意，會故意壓低聲音說小真啥事。

但是他不會那麽做。

下課的時候E班的神崎出現在他們班門口，探進半個腦袋來笑得很可愛。

班裏有兩個男生都已經跟她稍微算認識了，看見她就調侃地笑說又找高尾？我幫你叫他啊……說完小聲嘟囔句那個好命的小子。

等他轉過頭去看高尾，後者也已經看見神崎了，揮了揮手示意自己馬上過來。

然後高尾就要拉着綠間一起去教室外。

教室縱橫也不過十幾米，但是高尾不放心綠間離他離那麽遠。

去之前還從抽屜裏拿出一張CD。

然後綠間就明白了女生來這裏的目的。

只有高尾和他聽過的CD要借給別人了。

不過那個女生大概會好好聽完，而不是像他一樣随便聽了兩首。

綠間一言不發。

高尾有些驚奇地看着他，似乎在奇怪他沒有吐出什麽冷淡別扭的話。

但是綠間沒有，他只是專注地壓平被高尾拉拽弄皺的校服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