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綠間沒有想到在前一天鬧得兩邊都不開心以後，居然還能在吃早飯的時候聽到窗外響起熟悉的車鈴聲。

一定是昨晚沒有睡好的緣故，他閉了下仍有些酸痛的眼睛，最後看了眼電視，握緊手上的幸運物準備動身去學校。

開門的瞬間，溫暖又不刺眼的陽光撒了他一身。

“呦，等你好久啦。”

綠間得承認那一刻他真的只知道傻站着了，眼前這個人這輛板車，真的是他最想又不敢想的場景——在昨天被那麽對待以後，他怎麽還能若無其事地出現在這裏。

高尾一腳踩着踏板，一腳支着地，潇灑地伸手沖他打招呼。

“你……”綠間難得會有這麽遲疑的時候。

“再不上來遲到我可是不會負責的啊。”高尾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完全跟平時沒有任何兩樣，他擰了把車頭調整方向。

綠間不作聲地上了車，坐上那個專屬座位的剎那他有種一切事情都回到正軌的恍惚感。

不，這只是錯覺而已。他垂下目光去看經過的路邊枯死的無名野花。

過去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不過即使再來一次他大概還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

綠間是誰呢？是個對人際交往十分苦手的人。

高尾是誰呢？是和他完全不同的家夥。

背後傳來車夫有些氣喘的說話聲：“小真……說點什麽啊……”

“說什麽。”

“随便什麽，這麽安靜……”高尾奮力踏着車，“很可怕啊……”

綠間沉默了下道：“我本來就這樣。”

“是是是。”這會兒到了一個紅綠燈，高尾逮着空地回了下頭，“不說話也行，你別鬧別扭就沒問題。”

又是那種，好像了解一切，包容寵溺的口吻。

綠間覺得背上一陣發熱，帶着被看穿的惱怒，以及對“鬧別扭”這個幼稚的形容的不滿沉聲道：“少自說自話，鬧別扭這種事怎麽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明顯不認同這一點的人響亮地啧了一聲，笑着說：“咦，小真難道不是怪我最近冷落你才生氣了？”

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怕這麽随意地揭穿事實會有什麽後果。

綠間很想用冷笑來回答這個問題，事實上他也的确那麽做了，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請不要太自作多情，我沒那個閑工夫為你冷不冷落我苦惱。

但是高尾認準了一個事實就不會再輕易更改，他雖然無所謂繞過這個話題，卻還是忍不住要解釋下：“神崎也是我朋友啊。”總是要照顧着些的。

“朋友？”綠間玩味地重複了一遍，漫不經心地道，“我以為你們是那種關系。”

“哎小真什麽時候也對八卦感興趣起來了。”高尾又忍不住笑，“不過我跟她真的只是好朋友而已。”

“而且我知道她有喜歡的人的。”他想了想又補充道。

這一段是下坡路，綠間感受着飒飒的清風從四周掠過，這風好像有特別的魔力，把他心裏黑壓壓沉甸甸的重物吹開一層去。

他從高尾的語氣裏聽得出認真，但是……怎麽可能呢，神崎喜歡的是誰，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也一清二楚不是麽。

打住。他驚醒地意識到自己又不知不覺管太多了。

綠間有些猶豫，他讨厭這樣猶豫着、不正常的自己，但是那個問題如果得不到解決，就一直一直在腦海裏飄蕩着不讓他安寧。

他對高尾的關注到底是不是還在朋友的正常範疇之內？

為什麽有些事像是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他看不清的方向發展去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校門口，高尾吱呀地停穩車，回頭看看綠間。

綠間的表情一向沒什麽起伏，但高尾就是能從那麽淡然的臉上讀出“已經褪去昨日陰霾”的信息來。

他松了口氣，心想這些郁悶的事總算可以帶過了，松了口氣嘴上也就自然地跟出了一句“真是最喜歡小真了”。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張揚又最隐晦的表白方式了，從懵懵懂懂弄不清自己的感情的曾經，到已經明确了注視方向的現在。

他說了很久很久、很多遍很多遍，最喜歡你了。

還是那麽幾個詞，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這裏面注入的感情是在怎樣一天天變滿。

但他沒想到，從來對這句話不予置評或者表現得不屑一顧的人今天一反常态——

“你說喜歡？”綠間輕巧地跳下車，用審視的目光平靜地看着他，“哪種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