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們還是常常一起回家，有時是高尾踩着板車先送綠間，有時是兩個人一起走路，在岔路口揮手道別。
之後不久的某一天，難得沒有籃球隊活動的那一天，在最後一節課的放課鈴終于打響時，兩人幾乎是同時收到了短信。
綠間這邊，是十分意外地一條。
『小綠間我在你們學校門口的快餐店等你。』
他有些訝然，黃濑從來沒有這樣特意跑來秀德找他過，從這條難得沒有堆砌顏文字的短訊中又看不出什麽端倪，他想黃濑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一邊沒有頭緒一邊把放學不一起回家的事告訴了高尾。
高尾晃了晃手機說真巧，他那邊收到的是這段時間莫名生疏起來的神崎的短訊。
問能不能送她一段路，有重要的事要說。
沒有任何猶豫地回複了“好”，因為想起上次看到女孩子眼圈紅紅的樣子，他對弄哭她還抱着愧疚。
但是高尾和成沒有想到自己迎來的是一場告白。
那個被自己當做很好的朋友、又像大哥對妹妹一樣疼愛着的女生在走到坡道盡頭時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着他，不給高尾反應的時間，自己把話全部說完了。
“我喜歡的不是綠間君，我喜歡你。”
“從一開始喜歡的就是你，去看你們的練習跟比賽，找機會接近你，對你的朋友好，都是因為……”
她說着說着突然哽咽住，但還是努力繼續下去。
“我不希望你誤解我的心意。也不想聽什麽對不起。”
“如果可以的話，對我說謝謝吧。”
『如果你說了謝謝，我就承認為你付出的心意從來沒有白費。』
睜大眼睛怔怔聽着的男生，鼓起勇氣的微仰着頭的女生，纏繞在身旁的涼風，道路兩旁飄落下來的落葉。
其實只是過了幾秒而已，等到他從震驚裏反應過來。
高尾很認真地看着她，很鄭重地說：
“嗯，謝謝你。”
他嘴角溫和的笑意和流轉在眼底的光芒這麽說着，我很開心哦，能被你喜歡。
神崎眼眶裏一直在打轉轉的眼淚還是忍不住掉下來了，她咬緊嘴唇想能說出來真的是太好了，比起一直被誤會下去真的是太好了，她看着高尾又慌張地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樣子，雖然臉上還挂着眼淚也忍不住笑起來。
但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得到了剛才那個只屬于她一人的溫柔好看的笑容。
會一直珍藏在心底吧，作為成長的歲月裏甜蜜微澀的回憶。
綠間隔着巨大的透明玻璃就看見裏邊坐在靠窗口位置的黃濑凉太。
穿着海常的校服，明明是那麽普通的衣服，也被他穿出小明星的氣派，他正無聊地叼着勺子，面前放着一杯冰點。
看上去也不像有事的樣子。綠間暗暗松了口氣，走進店門的時候他注意到差不多有一半的顧客都忍不住在看黃濑。
真是走到哪裏都夠麻煩的家夥……
“啊！小綠間！你好慢。”金發少年把勺子插進杯子裏搗了搗疊聲抱怨道。
“說吧什麽事。”綠間早就知道什麽時候該無視他那些根本無意義的話，他的風格一向是直奔主題。
“也沒什麽事啦。”黃濑笑眯眯地撐着下巴，“我難道不可以因為想念小綠間才過來看看嘛？”
“……”
“真是冷淡啊，好吧我其實是想去誠凜找小黑子玩，可是坐車坐過頭了T皿T。”
“坐過頭了就來浪費我時間？”綠間冷笑着挑挑眉，“現在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好無情！”黃濑扁扁嘴控訴着，“至少讓我了解一下好友最近過的怎樣再走啊，每次發短信給你你都不好好回……”上一句剛講完馬上跳躍性極大的撒嬌喊着肚子餓了，綠間雖然一點也不想在這裏吃飯，也只好遷就地看着他站起來去點餐。
後來被拖的漫長的用餐時間裏也還是黃濑一個人噼裏啪啦講個不停，綠間嫌他煩，但是眼神攻擊對他無效，只好偶爾吐吐槽——就像又回到了國中的時光。
“黃濑，你的口袋。”綠間用眼神示意他看一下口袋裏露出的半截東西。
被提醒的人趕快把那串東西拉出來，是挂在銀鏈上的指環，拿出來仔細看了看，确認沒問題又小心地塞進口袋裏。
“戒指？”
金發少年嘿嘿地笑開了說：“是別人送的生日禮物啦。”
綠間随意地應和他一句：“又是你的粉絲啊。”黃濑把它随身攜帶，看來是很喜歡，可是送戒指的意義太過重大，他不明白黃濑怎麽會收下。
沒想到黃濑看上去表情掙紮了兩秒，下定決心似的說：“哎，我只跟小綠間講了，你可要替我保守秘密啊。”他笑得有些害羞，“是喜歡的人送的。”
綠間這回是真的十分驚訝了，他印象裏國中時期黃濑雖然就會經常收到告白，但是從來沒聽他說過認真地喜歡上誰。
看上去很乖巧，實際上是很沒定性的人，黃濑可一點也不像願意被束縛住的人。
因為實際上他們兩人關系是十分親密的，綠間也就多問了一句：“你們……”講完這個詞又有些接不下去，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想知道什麽。”
黃濑倒是不在意，不自覺地用手托住下巴，很開心地說：“是那個家夥對我表白的哦。不過那家夥才不是能想出送這種浪漫禮物的人呢，反正也是各種原因……”
他本來以為就算小綠間是個傲嬌毒舌，聽到好友的感情修成正果也不免要發表一下祝福感言，沒想到對方視線沉下去不看他像是在思考什麽重大問題，等了半天開口卻是一句：
“要怎麽回應？”綠間講完啧了一聲，立刻後悔道：我剛才什麽都沒講。”
黃濑可不給他這個機會，敏銳地抓住關鍵詞一疊聲道：“回應？感情方面？小綠間是想請教經驗對不對！你要回應誰？”
聲音大得綠間恨不得把餐盤扣他頭上算了，綠間忍了再忍，咬牙切齒地低聲道：“這裏也許會有熟人你知不知道……”
金發少年用眼神示意他很抱歉，放低音量道：“我只是被驚到了……小綠間你問這個問題肯定是有料可挖。她對你表白了嗎？”他想了想，擺出認真地神情說：“如果你知道對方喜歡你，而你又喜歡她的話，就要趕快接受啊。讓人家等太久的話，可是會失望甚至放棄的哦。”
“不過真沒想到一向在這方面看上去會很鈍感的小綠間也……”黃濑感慨完接着又一臉興致盎然地問是怎樣的類型。
“小綠間喜歡的type，一定是比較平吧。”他呼呼地賊笑着比劃了一下。
“你腦袋終于壞掉了嗎？”
一餐飯吵吵鬧鬧，終于到了黃濑該回去的時候，他戀戀不舍地說：“小綠間有空也可以來神奈川看我啊。”
“沒空。”這邊毫不猶豫地下了斷言。
“嗚哇你這個冷血怪！”黃濑不依不饒道，轉了轉眼珠又笑起來，“不過看在你送我來車站的份上，祝你們趕快在一起哈哈！”
車正好來了，綠間站在已經暗沉下去的天色裏，看着黃濑在明亮的車廂裏沖他揮手。
那個笑容依然是明晃晃的，十分好看。
回家時總算身邊沒有了咋咋呼呼的吵鬧，綠間順利地享受了一次安靜又心情不錯的路程。
他已經沒有需要理清的亂七八糟的思緒，他只是在想怎麽不知不覺間記憶裏有那麽多堆疊厚重的照片。
很多很多的畫面。
都像最厲害的攝影師拍攝出的精品，完美得不需要任何加工。
如果說他把帝光的照片放在最顯眼的地方，一刻也沒有忘記，那麽這些則是被放在心裏。
高尾不顧自己危險地推開他。
高尾比他還急地幫找幸運物。
高尾故意用貓咪捉弄他。
高尾默默地等他在雨裏發洩情緒。
高尾笑着問打籃球其實很快樂對不對。
……
高尾俯下身子把吻印在他的額發上。
還有那些不需要刻意記得也牢牢盤踞在回憶裏的時刻。
偷偷在上課時傳遞小紙條的時刻，在商業街頭一起閑逛的時刻，在合宿的夜晚打鬧的時刻 ，一起分享着耳機和同一首歌的時刻。
那個人是誰呢？那個跟在身旁一步不落，自說自話分享了他所有快樂和悲傷的是誰？
會在雨裏陪伴他的人。
會揭穿他的口不對心的人。
會用板車載他上下學的人。
會在琴房試圖為他彈奏的人。
會把他的事當作自己的事的人。
會說“最喜歡你”的那個人。
黃濑說錯了一點，其實還沒有被表白，可是已經知道了對方是抱着怎樣的感情，這就足夠了。
綠間真太郎不是那種畏畏縮縮的人，天命已在手，他不會吝惜最後一步盡人事的力氣。
既然那個白癡要後退，就由他來向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