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寂寞如雪周向晚

低調奢華有內涵,高端大氣上檔次。周向晚滿意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在訂餐廳時,突然又想起了一些往事。

性對周向晚而言,就和喝酒吃飯種土豆一樣平常普通,不會在他腦子裏留下什麽深刻印象,但奇怪的是,周向晚記得那天和吳涼的一切細節——圖像,聲音,氣味,心情。

車裏酒香彌漫,混着吳涼半推半就的嗚咽,修長的手指抵着車窗,在朦胧的玻璃上劃出幾道錯亂的水痕,潮濕的皮革車座發出被快速摩擦的咯叽聲。

天色暗下來,車窗外墨綠色傘面被白雪蓋了厚厚一層,周向晚才結束,吳涼蜷在他身下,昏沉地呢喃出地址,暈了過去。

後來,周向晚送吳涼回了家,留下銀行卡和密碼,沒有久待,就像是一次尋常419,只不過嫖資比較貴而已。

三天後,周向晚接到了吳涼的死訊。

吳涼死的那天,是除夕。劫匪捅了他7刀,血滲進厚厚的白雪裏,暈開一片鮮紅的花,死的很幹淨也很孤獨。

周向晚不知道他們發生了怎樣的沖突,只知道杜楓丢下吳涼跑了,而吳涼手中至死都握着一枚戒指,醫生花了很久才掰開。

說來可笑,吳涼删光了手機裏所有電話號碼,唯有那天他通知周向晚去領狗,周向晚成了他最近聯系人列表上的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

周向晚出于一點情分,操辦了吳涼的後事,從他的遺物中知曉了吳涼生平的只言片語。

1998年吳涼父母死于化工廠爆炸,此後他借住于姑母家,小學以後一直住校,與寄養家庭感情淡薄。

十歲之前被父母捧在手心,十歲之後孑然一身,無依無靠。

杜楓是吳涼的高中同學,英俊陽光,嘴甜會來事兒,就像吳涼的對立面。那時候吳涼瘦瘦小小,學習極好,不愛說話,脾氣還死倔,經常成為混子們欺負的對象,而杜楓在一次放學後替他趕走了他們。他看着吳涼,對吳涼說了他們學生時代唯一的對話:“沒事了,快回去吧。”

情不知所起,至死而終。

吳涼大學畢業後,想方設法與他進入同一所公司。

造化弄人的是,5年後吳涼成了杜楓的上司。比起學校來,吳涼更适合職場,少說多幹不争不搶便得上司信任,踏踏實實真誠待人就得同事喜歡。再加上吳涼本身是一個極有本事的人,職場之路簡直可以說是青雲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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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杜楓恰恰相反,在象牙塔裏當慣了天之驕子的他,剛進公司時,行事輕浮不羁,看人高人一等,要是能力突出也罷,偏偏與周圍人沒差個幾斤幾兩,哪怕後來他有所改變,但标簽一旦被貼上,就很難被撕下來了。

直到一次商務聚會,吳涼抓住機會,為杜楓搭了次橋。杜楓不知從哪裏來的消息知道是吳涼幫了他,而且他們還是高中同學,杜楓主動和吳涼搞好關系,在接觸過程中,杜楓偶然發現吳涼手機相冊中竟都是自己的照片。

他想,他找到了可以最快翻身的辦法。

吳涼在日記裏寫了很多杜楓在向他示好時他內心的恐慌和難以啓齒的期待。

杜楓的演技太好了,他在gay吧裝醉讓吳涼來接他,憂郁痛苦地向吳涼述說自己那些年見不得光的感情,三言兩語,順水推舟。

那麽多年的暗戀,吳涼忐忑不安地接受了杜楓,忍受着這段傷筋動骨的愛情,或者說,欺騙。

直到傳來杜楓和合作方老總女兒訂婚的消息,吳涼才發現自己不過是杜楓上位的踏板之一。

周向晚見過很多從爛泥裏爬出去的人,不擇手段,圓滑世故,為了掩蓋過去卑微的自己,用金錢和女人堆積自尊,油膩又功利。

但吳涼和他們都不一樣。

自古富貴家庭多出情種,不是沒有道理的。那些吃盡苦頭的人,不免世故,真心已經很少,他們小心翼翼地評估,一看苗頭不對立刻後退,理智克制地經營自己的情感。但吳涼,就是一心撲了進去。

但凡吳涼能有一點人渣基因,他能過得比現在好十倍。

簡直又瞎又賤。

周向晚不想摻和吳涼和杜楓的感情,他無法理解吳涼是怎麽喜歡上杜楓的,而且喜歡得都有點病态了,他才懶得管這種破事。

周向晚內心深處對吳涼是愧疚的。他有時候想想,他那場車禍,說不定是報應,他上輩子虧心事缺德事都沒少幹,他很清楚他那天強上了吳涼,是不對的,但過了五六年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了懊悔和愧疚。

周向晚那時才明白,吳涼看似處處針對他,其實是真的想教他一點東西,才會對他那麽嚴格。可是太遲了,吳涼已經變成了一捧飛灰,永遠靜默地呆在黑漆漆的骨灰罐裏,再也不會板着臉把他的報表打回去重做了。

所以,周向晚絕對不能讓吳涼又死一次,他這輩子一定要給他找一個老實巴交的好男友!

周向晚望望天色,見時間差不多了,起身去找吳涼。

一出門,便察覺出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氛——為什麽大家都沒下班,卻一副激情摸魚,興致勃勃的樣子?

周向晚越走越奇怪,直到遇上了錢盟和魏天香,得知了一個糟糕的消息。

兩個小時後,盛裝打扮的周向晚在華美的自助餐廳裏與吳涼面面相對。

音樂飄飄,香氣袅袅。

“說好我請你吃飯的。”

吳涼露出商業微笑,禮貌又虛假,“周少,那怎麽好意思,該是我請你吃。”

周向晚:“……”

“明明是你請了全公司吃飯,順便請了我吧!?我說的的吃飯,不是指這種!”周向晚将周圍人指了一圈,咬牙說道。

只見裝潢精致的餐廳內,職員們三五成群,談笑風生,熱熱鬧鬧。吳涼和周向晚就站在他們中間,假裝談得很愉快。

原來,吳涼本就不想與周向晚單獨相處,再加上公司群裏流傳各種思路清奇的流言,與周向晚一道出去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所以,吳涼幹脆弄了個公司聚餐。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和周向晚一道吃飯了。

吳涼保持假笑,“前車之鑒,我并不覺得我們會有一個愉快的會餐體驗。早上的事情,我對你道歉,但是你作弄我在先,所以,我們扯平了。”

“扯不平。”

周向晚眯了眯眼睛,他眼窩深,眯起眼睛看人時,就像一頭舔爪子的野狼。他深深地看着吳涼,低聲道:“我……”

什麽理由?

周向晚瞪着眼睛用力想,必須要有一個靠譜點的理由約吳涼出去!

“我……”周向晚頓了頓,斬釘截鐵,铿锵有力,“吳涼,我要和你決鬥!”

吳涼:“……”

周圍的吃瓜群衆:“……”

吳涼嘴角一抽,坦然道:“我認輸,周少神功蓋世,我打不過你。”

啊啊啊啊這是什麽愚蠢的理由!!!

周向晚硬着頭皮,扯出了一個絕世高手般寂寞如雪的微笑:“我可以等你兩個月,這兩個月裏,我認真教你。你一定可以的,吳涼。”

吳涼把“你是不是有病”這句話生生咽了下去,道:“你喝醉了,周少。”

既然已經說出口,就沒有回頭路了。

“我沒喝酒,我認真的。”周向晚深深地看着吳涼,慢慢湊近他臉側,“我是認真的,你知道。如果你不答應,我煩死你。”

吳涼張了張嘴,正想說話,突然就被撞了一下,紅色的葡萄酒灑到了他的胸口,像一朵花氤氲開來。

“對不起,吳總,喝醉了,沒站穩,”撞他的男人這麽說着,臉上卻毫無歉意,“我和你一起去衛生間處理一下吧?”

吳涼非但沒有責怪,反而偏過頭,對他露出了感激釋然的微笑。

這個人,自然是杜楓。

“周少,失陪了。”杜楓點頭致意。

“等等。”

周向晚一把拉過吳涼手腕,眼睛卻緊緊盯着杜楓,兇狠道:“我和你一起去。”

杜楓笑道:“這種小事,就不必麻煩周大少了吧,更何況,這是我的錯,您總該給我一個賠罪機會。”

周向晚道:“我話還沒說完,不準走。”

“我答應你。”吳涼偏頭,叫了一聲魏天香,“魏秘書,周少喝醉了,你照顧一下。”說完,吳涼手腕一扭,掙開了周向晚的手,不着痕跡地揉了揉手腕。

“哦,好的。”魏天香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柔荑般的手指搭上周向晚的手臂,“周少,我扶你去那邊休息一下吧。”

周向晚望着兩人遠去的背影,倍感心塞,轉頭道:“錢盟,魏秘書不舒服,你過來。”

錢盟眼睛也唰一下亮了,屁颠屁颠地跑過來獻殷勤,“魏秘書,你怎麽啦?我給你倒杯熱水吧?”

魏天香猛地一僵,連連擺手,“我沒事我沒事,不用麻煩了。”

所謂一物降一物,魏天香被錢盟弄得又煩又尴尬,顧不上周向晚,找借口溜了。

錢盟端着熱水回來不見人,面露遺憾之色,“周少,你變了。”

“嗯?”

周向晚心道:“難道連肌多無腦的錢盟都看出了我不對勁?”

錢盟一臉沉痛,“您不喝酒不燙頭不飙車就算了,你連游戲也不跟我打,就像您上次割的不是闌尾,而是一根活生生的雞巴啊!”

周向晚:“……滾!”

錢盟苦口婆心道:“您也少往吳涼跟前湊,其實他對您也沒啥壞心眼,他這人就那樣,嚴格得很,下至掃地婦女,上至政府領導都被他說過,有病,咱就算了吧少爺。”

周向晚沉吟片刻,道:“問你件事,我一朋友交了個人渣男友,我要怎麽才能讓他們分開?”

錢盟頭頂盤旋着一圈問號,捋清人物關系後,語出驚人:“您那個朋友是你自己嗎?”

周向晚:“……”

錢盟瞪着大眼睛吼了一嗓子:“卧槽,您交了個男朋友???還是個渣男???”

頓時,整個大廳都安靜了,大家維持着脖子不動的體面姿勢,耳朵卻恨不得支楞到天邊去。

周向晚咬牙切齒道:“錢盟,你腦子要是用不着,不如捐給智障研究中心當标本。”

錢盟也發現周圍的目光實在是灼人,忙不疊掏出手機,“我發給您幾個txt,給您參考參考。”

手機震動了幾下,周向晚打開微信一看,震驚了。

《北城以北海未眠》。

《霸少狂寵清冷小嬌妻》!

《我愛你,你卻愛着一個傻逼》!!

《惡毒男配上位記》!!!

周向晚默默擡頭,仿佛第一次認識錢盟:“……這些是什麽玩意兒?!我又不認識幾個中文。”

“下個聽書軟件呗。而且您不是随身帶着一本古董似的新華字典嗎?”錢盟宛如街頭賣片人,詭秘地噓了一聲,道:“周少,這些我都看過,特別好看,我走了啊。可別告訴魏天香啊。”

周向晚啧了一聲,随手打開了一本:麻藥打進了她的身體,蘇眠慢慢閉上眼睛……寶寶,媽媽對不起你………顧北城,你真狠!

周向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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