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6

季以東定了個包廂，這家酒吧隔音效果不錯，盡管屋外音樂聲震天響，包廂內卻有幾分安靜，甘遂坐在沙發上，略有幾分拘謹，但她還是強打着精神，沖季以東扯了個笑：“季總，你今天找我有事嗎？”

季以東正在調酒，聞言擡頭看了眼。甘遂平常笑的時候，眼角會不自覺上挑，桃花眼自帶風情，但是此刻她的笑意并沒有達到眼底。

昨晚和王之短暫的會面結束之後，季以東連夜讓人徹查一番，得知王之和甘遂親生母親的關系，心裏覺得有些鈍鈍的難受，倒也沒有其他，只是覺得甘遂強裝開心的樣子讓他莫名不爽。

所以才想要帶她出來散心。

但是現在看來，這地方不适合他們兩個。

“U盤裏的錄音文件，今晚會曝光出來，”季以東淺嘗了口酒，然後把另一杯果汁遞給甘遂，“不用為這個擔心。”

他不便直說她的家事，找她出來也沒有明确能夠立得住腳的原因，只能聊這件事。

甘遂立刻精神了幾分：“真的嗎？”

外賣視頻的熱度已經很低了，涉及到的商家都在整改，其實已經很好了，就此滿足也可以了，但是心底總會有點不甘心，那種站在真相的門口被禁止通行的感覺，讓甘遂覺得慶幸而失落，很複雜，她說不清。

但是此刻聽到季以東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麽，甘遂懸在半空的那顆滿是迷茫的心，仿佛忽然有了落點。

她其實很怕他讓她就此停下，所以率先說出了那句話，想要占據一點無用的主動權。

很慶幸，他沒有。

季以東仰頭，一杯酒全部入喉，他眼角閃着幾分桀骜的光，仿佛在嘲笑甘遂藏在心底的小心思：“開心了？”

甘遂想去拿酒瓶，被季以東制止：“小小年紀學什麽喝酒？”

他抓住她的手腕，肌膚熱烈觸碰。

甘遂被來自手腕的灼熱溫度燙的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吐吐舌頭：“想要表達我的感激之情啊。”

她可沒有忘記，之前季以東曾主動讓她表示感謝，也是從那次開始，他們的關系好像莫名就被拉近了許多，她進了他家，給他做過飯，跟雪碧很熟，甚至還借住過客房，也穿過他的襯衫。

就像現在，他還會拉着她的手腕。

其實想想，從最初在劇場停車場偶遇，到現在不過短短半個月，對他們而言，卻像是經歷了一段很漫長的時光。

季以東輕笑着松手：“等會兒回去你開車。”

甘遂收回手，握拳藏在身後，手腕上殘餘的他的體溫，讓她徹底混亂起來，由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從酒吧出來已經是一小時之後了，季以東一個人解決掉了半瓶紅酒，甘遂只是喝了點混合果汁，開車的自然是她。

甘遂怕他會醉，特意體貼的開了後車門：“季總，您請。”

季以東看她一眼，直接上了車。

其實他酒量很好，這半瓶紅酒根本不放在眼裏，但看在甘遂又去幫他買了杯蜂蜜柚子茶的份上，季以東還是坦然接受了她的照顧。

一路上甘遂開車都很穩，反正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她直接送季以東回百香苑。

不知道為什麽，原本很亂的思緒，在經過了這段時間之後，很神奇地全部平靜了。

甘遂看了眼後視鏡，季以東閉着眼睛，胸膛的起伏很有規律。

其實她知道他酒量很好，只是今天出來的時候收到餘思思的短信，說他昨晚通宵會議，估計有點累，所以想讓他在後面休息會兒而已。

當然，甘遂也并不明白餘思思為什麽要發這種短信給她。

大概是希望她勸說工作狂老板分點時間給周公？

至于其他的，她不會想，也不敢想。

——

季以東被肚子上的壓力弄得喘不過氣來，他睜開眼睛，對上了雪碧黑白分明的眸子。

轉頭看了眼，是在自家門前，他竟然睡着了。

季以東牽着精力旺盛的雪碧進了家門，出乎意料地聞到了食物的清香，原本并沒有餓覺的胃部，此刻忽然有了想要大快朵頤的欲望。

他換好鞋子，邊解襯衫扣子邊往廚房走。

甘遂正站在冰箱前拿雞蛋，原本冷冷清清的冰箱，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滿滿當當。

他擡腕看了眼手表，竟然睡了這麽久，怪不得胃裏開始打鼓。

甘遂聽到聲音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打雞蛋：“季總，借用下你家廚房可以吧？”

她笑起來眉眼彎彎，跟昨晚失神的狀态完全不同，就連每一根頭發絲，似乎都帶着對生活的熱愛，她又是那個勇敢的姑娘了。

季以東倒了杯冰水：“既然廚房是我的，那麽，共享廚藝結果？”

甘遂眼疾手快地用一杯熱牛奶換掉了他手裏的冰水，然後若無其事地轉身繼續去做菜：“果然資本家，一點虧都不願意吃的。”

熱牛奶入喉，胃裏瞬間暖融融的，季以東看着甘遂忙碌的背景，低頭對上了雪碧期盼的目光。

這只狗，是不是跟他一樣，有點隐隐約約又不敢言的企圖？

——

甘遂的廚藝很棒，季以東上次就領略過，但這會兒看到她擺了一桌的豐盛晚餐，他還是忍不住贊嘆，滿眼不可置信。

這個年代，會做飯且願意做飯的女孩子本就少之又少，小小年紀廚藝像她這麽好的，更是鳳毛麟角，這一點着實出乎他的意料。

甘遂将開胃水果茶放好，站在季以東面前幫他先倒了杯：“開車回來的路上去買菜，結果忘了水果了，還好你的冰箱裏不是一無所有，我用掉了你全部的芒果和菠蘿。”

季以東的眼神卻沒看向那杯令人食欲大陣的水果茶，甘遂站立的位置，就在他膝蓋旁邊，他似乎只要稍微動動腿，就能将她擁進懷裏。

他有點心虛地偏頭恩了一聲，結果對上雪碧炯炯有神的目光，吓得險些失态。

甘遂坐在季以東對面，舉着水果茶煞有介事：“雖然我每次都是開玩笑說的，但是真的很謝謝你，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從來沒想過會有人跟我一起。”

“季總，謝謝你！”甘遂在心裏給狗腿的自己點了十萬個贊，等季總的馬屁被拍響了，她今晚不小心把他車蹭掉了漆的事情說不定也就可以過去了。

季以東：……

她這麽正經的感謝，他居然覺得怪別扭的，明明他是常年游走在應酬中的人，剛才竟然覺得有幾分不自在。

跟着不自在的還有他的胃，空氣中不合時宜的傳來一聲“咕嚕嚕”。

季以東覺得這可以列為他人生最丢臉的時刻之一。

甘遂：……

忍住不要笑！

甘遂鼓着臉抿唇忍住笑意，抵不住雪碧同學汪汪汪的肆意嘲笑，甘遂終于跟着雪碧一起放聲大笑了，季以東本來應該尴尬的，但擡頭對上她紅撲撲的臉頰，什麽尴尬丢臉的情緒全部消失不見了，就當……為了哄她吧。

當然，晚飯之後，甘遂還是沒能逃脫被季以東拎着脖子甩開地球引力懲罰的悲慘結局，這輛季以東的愛車，可不只是被蹭掉漆那麽簡單，副駕駛門上一條長長的劃痕直接延續到了後座車門，仿佛少年英俊的臉上被殘忍劃了道深深的醜陋的疤痕，簡直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季以東看着甘遂的目光涼飕飕的：“這就是你拒絕開我車回學校的根本理由？”

甘遂：……

算了，賣了她賠錢吧。

——

隔天，甘遂寫的報道在集團引起軒然大波，就連餘思思和梁晶晶這種跟在老板身邊常年經受大風大浪的人，也沒忍住被大浪掀翻在原地，笑得趴在辦公桌上直不起身來。

甘遂也太大膽了吧，不對，是新聞部整體都很大膽，居然敢寫這種東西？

季以東因為前一天晚上吃的不少，加上後來被甘遂氣得肝兒顫，今早理直氣壯的遲到了兩個小時來上班。

彼時，甘遂和胖胖正在陳部長辦公室裏被指着鼻子痛罵。

甘遂低着頭，沒敢吱聲。

胖胖聲音小的堪比蒼蠅：“這幾天太忙了，我以為我審核了就直接點了通過。”

新聞部發文有嚴格的規定，必須層層審核，企業形象宣傳部做出來的宣傳老板的稿子，更是如此。但是壞就壞在甘遂上傳審核的時候直接用了附件，胖胖點了通過之後，陳微微也沒細看，她以為季以東的稿子甘遂還沒寫好，這只是普通的稿子，加上這兩天的确忙到頭發大把掉，也就……審核通過了。

總之結局就是，今天早上，集團所有成員一起看到了季總吃甜筒的詭異畫面。

那張照片以超大尺寸占據了頁面的一大半。

稿件內容也非常诙諧有趣，除了對季以東一頓誇以外，關于寫他暴躁的那幾句話也深得人心，“出生的時候被護士小姐姐放了竄天猴在肚子裏”的比喻更是引起了全體榮光人的共鳴。

總而言之，這一期的報紙非常非常火爆，甘遂也憑借這篇報道一舉成名。

更糟糕的是，榮光集團慣例，每一份報紙，都會在發放給大家的同時，将電子版發送到老板郵箱，就算陳微微想要把報紙收回來，也并不能改變什麽。

說實話陳微微考慮過要不要給榮光大廈集體斷電，然後去砸了老板的電腦，或者直接違規操作，想辦法黑進季以東郵箱删除相關內容。

餘思思和梁晶晶險些成為她的幫兇，然而……

在他們行動之前，知名媒體《咚咚新聞》已經以超大版面報道了這件事情，并且放在網站瘋狂循環播出，季總的超大反差形象引起了吃瓜群衆的好奇，加之大衆對季以東這種神話級人物本就好奇，點擊量居高不下，事情就這麽……失控了。

陳微微坐在椅子上嘆了口氣，揮揮手放胖胖和甘遂出門。

其他同事看到他們出來，立刻湊過來八卦：“胖哥甘遂你們好棒啊，陳部長是不是要給你們加薪了？這宣傳手段也太棒了吧！”

胖胖轉身看着甘遂，胖乎乎的臉上頭一次沒了水潤，腦門上就刻着兩個字——“落魄”。

甘遂捂着額頭，覺得自己要不然就這麽從56樓跳下去算了。

季以東從地下車庫電梯裏直接上了頂層，因此沒有看到其他人的工作狀況，只是在進辦公室的瞬間，覺得餘思思和梁晶晶的狀态不夠沉穩。

他看了她們一眼，然後收回目光徑直走進去。

桌上有一張報紙，季以東腦海中精确的排列着日歷，沒錯，今天是新的集團日報發行日期，跟以往的每個月都一樣。

助理已經泡好了他喜歡的茶葉，掀開茶蓋，還有袅袅熱氣，水溫适宜，時間把握的剛剛好。

電腦面前的文件擺放的井然有序，他在腦海中大致過着今天的工作。

電腦開機，準備工作。

最新的郵件是助理發來的今天的日程，他大概看了眼，有個供應商下午的飛機離開榮市，這個日程需要往前排，季以東将內線電話撥給餘思思，跟她說了這件事情，餘思思表示五分鐘後發新的日程表過來。

下一封郵件是某營銷部門總監的工作彙報，對，這是他昨天下班前要求的。

叮咚——

有新郵件，辭職報告？陳微微？

季以東皺眉，叉掉了文件，并且打開通訊軟件，直接私信陳微微。

“不賺錢了？”

他們當年一起創業，陳微微說她創業最大的動力是賺錢，靠自己走上人生巅峰。雖然并不明白家境十分優渥的陳微微為什麽會有這種夢想，但是錢這東西實在惹人喜歡，季以東覺得這也并不難理解。事實證明，後來這五年，陳微微表現的非常棒。

陳微微簡直秒回複：“老大，賺。”

季以東放下心來：“好。”

那就行了。

季以東關了對話框，準備讓秘書去調查一下陳微微心思浮動的原因。

他伸手去拿聽筒，胳膊帶起了報紙的一角。

三分鐘後，餘思思先聽到茶杯落地的聲音，瓷器掉在地毯上都能摔碎，可見投擲的人力氣之大，然後她接到老大的內線電話。

電話那頭，季以東的聲音冷靜的不像話：“讓新聞部資歷最淺的那個上來，立刻。”

餘思思硬着頭皮回答：“新聞部昨天下午入職了一個攝像，讓他上來嗎？”

實在不能怪她啊，“資歷最淺”的人真的每天都在變啊，榮光集團這麽大個公司，人事變動很快的啊，hr分分鐘招個新人過來。

然後餘思思就感到電話那頭冷冽的溫度，季以東舉着報紙，一字一句看得格外用力：“一分鐘之內，讓甘遂給我進來！”

怪不得今天一大早收到成邺臨“哈哈哈哈哈哈”的微信消息，季以東當時以為姓成的又來犯病，所以沒有理會，結果居然是這件事。

居然沒用“滾進來”這樣的字眼，已經十分克制了，餘思思此刻不得不為老板和實習生的愛情故事點贊，示意梁晶晶召喚甘遂之後，餘思思膽戰心驚地拍着胸脯放下了電話。

實習生，祈禱上帝喜歡你。

作者有話要說：

比心我的小天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