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幾天後,梅菲爾區附近又發生了一起兇殺案。

與第一起案件相同,受害者是一位年輕的貴族小姐,身中數十刀,同樣被割開喉嚨,慘遭剖腹。兇手極其殘暴血腥。

歷史上,開膛手傑克連續的作案地點一直集中在倫敦東區。在19世紀,倫敦東部是一個擁擠的貧民區,居民大部分是以出賣苦力為生的窮人和外來移民。開膛手傑克接連不斷的受害人,也一直是處于社會最底層的妓/女。

而這位疑似來自21世紀的模仿者,将作案地點鎖定在了與東區完全相反的梅菲爾區,受害人也從妓/女變成年輕的貴族小姐。

所以可以想象,在倫敦的心髒連續發生如此惡性的案件,影響之大。

達西想讓安妮和喬治安娜離開倫敦。

喬治安娜沒有反對,只是說,安妮去哪裏,她就去哪裏。

安妮有些猶豫。時間寶石在她手上已經近兩周,仍是沒有任何反應。她離開羅辛斯也快一個月了,媽媽幾次寫信催促她回去。尤其梅菲爾區發生兇殺案後,估計她再不離開,媽媽就要親自從羅辛斯來帶她回去了。

這是安妮第一次離家這麽長時間。

同樣的問題再次擺在面前。她不可能一直留在倫敦。

除非,她嫁到倫敦。

這個想法一跳進腦海,安妮簡直要被自己吓死了。

老天!她在想什麽!

安妮嘆了口氣。不管怎麽樣,她确實該回家一趟了。她也非常想念羅辛斯。

終于答應了達西。她和喬治安娜先一起回羅辛斯。待達西在倫敦處理完生意上的事宜,再去羅辛斯接她們一起去彭伯裏小住。

喬治安娜對這個安排非常欣喜,因為這表示她可以很長時間跟安妮在一起。

夜晚,安妮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草坪上那架秋千吊椅。白色的吊椅,在星空下恬靜無聲。

明天她會去向夏洛克辭行。

安妮一直覺得自己并不是那種固執強求的人。一樣東西,得不到,就放手,執拗糾結只會徒增煩惱,對最終的結果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即便是上一世的疾病,在度過最初的絕望和痛苦後,她也選擇了坦然接受。

她好像還從來沒有遇到過自己非要不可的東西,或者人。

這是第一次。

她會不停的想一個人。卻又無比清楚這個人不會是自己的。他甚至不屬于她這個世界。

這真是一件讓人難過的事。

不是那種特別激烈的痛苦,而是持續不斷的沉悶憂傷。

安妮在窗前站了很久,直到一陣敲門聲打斷她的思緒。

“請進。”安妮深吸一口氣,輕聲說道。

從門口探進來一個小腦瓜。

安妮笑了。是喬治安娜。

“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嗎?”十六歲的小姑娘穿着睡袍,站在門外可憐兮兮地問。

因為最近的兇殺案,德波爾公館上下都是人心惶惶,就連很多女仆都請假回鄉了。

安妮點頭應下。小姑娘臉上立刻露出明媚笑容,腳步輕快地跑到安妮的大床上,掀開薄被鑽了進去。

“安妮,你害怕嗎?”喬治安娜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個小腦瓜在外面,看着安妮問道。

“有一點。”安妮走到床邊坐下,“但我想我們只要不單獨出門,應該還是安全的。而且相信兇手一定會很快被抓到。”

喬治安娜突然問:“是那天我們碰到的那位偵探嗎?你覺得他可以抓到兇手?”

聽她突然提起夏洛克,安妮怔了一下,然後笑着說:“是的。福爾摩斯先生是一位厲害的偵探。他一定會抓到兇手。”

床頭的燭臺上,昏黃的燭光跳動明滅,安妮臉上的笑容輕暖柔和。

喬治安娜看着她,若有所思:“安妮,你愛上他了嗎?”

安妮的呼吸停頓了幾秒鐘。

喬治安娜又問了一遍:“你愛上這位福爾摩斯先生了嗎,安妮?”

安妮看着床頭的一豆燭光,微微有些出神。

她輕聲說:“愛,這個字眼太深刻了。我想我只是有點喜歡他。”

“那他知道嗎?”喬治安娜睜着棕色的漂亮眼睛問道。

安妮搖頭:“他不知道。”

“你不想告訴他嗎?”

“……”安妮張了張嘴,一時卻不知道怎麽回答。

她搖頭輕笑,不知道是笑自己,還是笑他。

“他不屬于我們的世界,喬治安娜,”最後,安妮一語雙關地說,“他離我太遙遠了。很快他就會離開倫敦,而且再也不會回來。所以,他知不知道,我是不是告訴他……這些都不重要了。”

“你很傷心。”喬治安娜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安慰的拉住安妮的手指。

安妮笑了一下:“嗯,我想他離開的時候我一定會傷心。但總會過去的,時間會幫我撫平一切傷口。”

“可憐的哥哥。”喬治安娜悄悄嘀咕了一聲。

“什麽?”聲音太小,安妮沒有聽清。

喬治安娜突然很直接地宣布:“我說,我不喜歡他!”

安妮有些意外。喬治安娜性格簡單稚純,安妮從未聽她說過讨厭一個人。

“為什麽?”安妮很感興趣地問道。

喬治安娜回答的很認真:“因為他會把你帶走。”

真是小孩子。

安妮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說:“放心,他不會把我帶走,我也不會跟他走。你和達西,還有媽媽都在這裏,我哪兒都不會去的。”

喬治安娜鼓着臉思考了一下,最後說:“可是我還是決定讨厭他!”

安妮失笑:“好吧。你可以讨厭他。”

這時候,她們兩個人誰都沒有想到,喬治安娜真的一語成谶。

安妮半夜突然驚醒。

床頭精致的銀質燭臺已經燃盡,借着從窗口照射進來的微弱月光,安妮看到喬治安娜酣睡在自己身邊。

安妮舒了一口氣,她記不清自己是不是被噩夢驚醒。事實上她都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做夢了。

真是讓人沮喪,她一般在這個時間醒來,就別想再睡着了。

19世紀的夜晚,跟21世紀也沒什麽不同。靜谧幽深,仿佛整個世界都沉浸在睡眠中。

但安妮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

過了片刻,她終于反應過來是哪不對。

入睡前,她把窗簾都拉起來了,不可能會有月光照進來,而且,那些光線,好像是綠色的……

安妮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果然看到對面的角落裏,有一個東西正在悄無聲息的發出綠色的幽光。

安妮輕輕起身,赤着腳走過去,拿起那串寶石項鏈。

兩個星期毫無反應,這時候卻又突然開始發光。為什麽?

安妮握在手裏看了半晌,又屏息靜氣的在黑暗中掃過房間四周,仿佛指望着從哪裏看到一扇突然開啓的時光之門什麽的。

可是它只是發光,其他沒有任何異常。

安妮就這樣,抱着不停發光的時間寶石坐了一夜。天一亮,立刻讓車夫備好馬車,直奔貝克街。

和來開門的哈德森太太打過招呼,安妮盡量冷靜地穿過樓梯,來到二樓。

“夏洛克……”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發現客廳裏除了夏洛克和華生,還有一個帶着帽子的陌生中年男人。

“安妮。”夏洛克坐在沙發裏沒動,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她的慌亂。這在安妮身上可不多見,要知道,這個才剛剛十八歲的年輕姑娘,整天安靜柔和的跟八十歲一樣。

“抱歉,”安妮有些歉然地開口,“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

夏洛克平淡地說:“沒有客人。這位是雷斯垂德警官。”然後又對雷斯垂德說,“安妮.德波爾。”

雷斯垂德拿開頭上的帽子,禮貌颔首:“德波爾小姐。”

安妮有些驚訝。她之前居然把夏洛克劇組這位蘇格蘭場的“場花”探長忘了,實在不應該。

看到她的表情,夏洛克淡聲提醒:“不是那位雷斯垂德。”

嗯??

安妮明白過來以後更驚訝了。這位是19世紀本土的雷斯垂德探長?哦,不,現在還只是警官。

可憐的雷斯垂德警官卻被搞糊塗了,疑惑地說:“我就是雷斯垂德啊。你們還認識哪位雷斯垂德。”

夏洛克對這種愚蠢無聊的問題直接忽略。

安妮耐心地解釋:“我還認識一位雷斯垂德……”她把“探長”兩個字從喉嚨裏咽下去,“他是一位非常正直可敬的紳士。”而且是少數幾個給予夏洛克信任和尊重的人。

夏洛克依然坐在沙發上沉思案情,一心二用的聽完她的話,漂亮的灰綠色眼睛分出一絲精力,往安妮身上掃了一眼,表情非常不滿。她是不是不管什麽人都願意誇兩句?

雷斯垂德卻被安妮的話勾起了興趣:“希望以後能有機會認識這位跟我同名的先生。”

安妮笑了笑,沒說話。這個她就沒辦法幫忙了。

“我想以後我們都不需要奇怪為什麽蘇格蘭場的破案率如此低下了,”夏洛克靠在沙發上,臉色溫和,嗓音低沉,只是說出口的話完全相反,“因為比起案件,你們的警官顯然更喜歡閑聊。”

這不是雷斯垂德第一次跟夏洛克合作,對他的性格多少有所了解,明白這時候最好不要開口。

房間內有一瞬間的沉默。華生看了看略顯尴尬的安妮,又轉向沙發上的夏洛克。後者還一臉的淡漠平靜。

醫生為室友的低情商感到深深的無力。

安妮靜了一下,然後輕聲說:“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們正在讨論案情,打擾了,那我……”

她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決定先離開,另找時間再來。

夏洛克側眸看她,跟她有什麽關系,她為什麽道歉?

不想浪費時間在這麽無聊的問題上,夏洛克打斷她,擡手往客廳裏面的長沙發上随意一指,“坐去那裏。”

安妮抿了抿唇,靜靜地看着他,沒說話。

夏洛克皺眉,臉上的表情已經有些不耐煩。

安妮無聲地嘆了口氣。擡起腳步,走到夏洛克剛才指的沙發旁邊,安靜坐下。

她是來向他道別的,她不想他們最後的分別有什麽不愉快。只是,第一次,因為心裏某些不能言說的酸澀和期待,讓她對他有些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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