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

冬日白天短暫,夕陽才剛西下,天空立刻漆黑一片。冷風飕飕吹過,讓剛下車的古涵齡不禁發抖。

她望着前方窄小的道路。從這裏開始就無法開車進去,必須走上一段路才能到達山坡上的別墅。

她穿上外套,深吸口清新且混雜着泥土氣味的空氣,勉強打起精神。

她會犧牲美好的假日跑來這個偏遠的地方,都是因為接到韓拓的經紀人餘齊天的求救電話。

由于韓拓不滿意餘齊天擅自接下商演,拒絕見企業主,更屢次讓餘齊天吃閉門羹,餘齊天為了向企業主道歉,忙得焦頭爛額,只好把安撫韓拓的任務交給她。

“拜托了,古小姐。他還在氣頭上,絕對不會見我,但你的話他一定會聽,若是可以,請幫我說服他接下商演,若不行也沒關系,至少讓他別再生氣……”

聽着餘齊天焦急的語氣,古涵齡一時心軟,便點頭答應,這會兒只好認命的前來找任性妄為的韓大少爺。

她飛快地走上崎岖的小路,一陣冷風剛好吹來,讓她全身發抖。

方才她已經通知韓拓,他應該很快就會到了,再忍耐一下吧。古涵齡如此告訴自己。

“天氣這麽冷,不能站在原地……”她搓揉着手臂,呢喃出聲。

記憶中,那幢日式別墅位于山坡上,當年她是搭客運過來,而韓拓下山來接她,當時她因為和男友分手,太過傷心,只顧着哭,沒多留意周遭,印象中是一直向前走,所以這會兒她決定先往那裏走去。

忽然,古涵齡聽見一聲凄厲的狗吠,立刻繃緊神經。

漆黑的夜晚、荒涼的小路,加上可怕的狗吠聲……她一轉頭,随即看到一條大黑狗露出白亮的牙,對她虎視眈眈。

她并不怕狗,可是當在半點人煙都沒有的地方看見一條流着口水的大型狗,任誰都會尖叫。

“你……別過來……”古涵齡聲音顫抖,明知道轉頭就跑會刺激那條狗,但是它已經沖過來,不跑不行啊!“哇——”

她尖叫着,奮力拔腿奔跑,打死都不想成為大狗磨牙的犧牲品。

“汪汪汪……”大狗越叫越猖狂。

她頭皮發麻,逐漸跑不動了,接着不慎狠狠地摔了一跤,痛得哇哇大叫。

“可惡,我到底來受什麽罪啊!”她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拖着摔疼的膝蓋往前進,發現前方是條水溝,沒有路了。

“汪汪!”大狗逼近,似乎知曉她已無路可逃。

“不……”當古涵齡轉過身,看見大狗一步步靠近,不自覺地往後退,踩空的瞬間,她臉色刷白。

天啊!她跌進臭水溝弄得全身髒兮兮之後,還得成為這條惡犬磨牙的犧牲品?

突然,一只健壯的手臂勾住了她的腰。

“滾開!你吓壞她了。”一道低啞的嗓音驅趕着兇惡的大狗,接着,對方将她摟入懷抱中。

這個男人是……古涵齡的臉貼上他的胸膛,那沉穩的心跳聲告訴她,這不是作夢。

“韓拓……”在她危急的時候,他突然現身,猶如救世主,完全攫住她的目光。

“我可憐的公主,看起來真是狼狽。”他凝視着她傻呼呼的神情,輕輕地搖頭。

韓拓穿着黑色毛衣以及時尚的窄版牛仔褲,簡單的打扮卻襯托出潇灑的氣質,俊朗的臉龐在月光的映照下少了份狂妄,多了溫柔,看來優雅又迷人。

相較之下,她狼狽的模樣真凄慘。古涵齡趕緊別開臉。

“你說話真肉麻。”她推開他健壯的胸膛,故意忽視雙手碰觸他時産生的酥麻感覺。

韓拓瞧見她膝蓋上的擦傷,眯起黑眸。“你摔倒了?”

她居然被狗吓得跌倒,好丢人!古涵齡低下頭,清了下喉嚨才說:“嗯,不礙事。還好你來接我,要不然我可真的要跌進……啊,韓拓!”

她話未說完,他已将她攔腰抱起。

“受傷的人別倔強。”他抱緊懷中不斷扭動身子的她,以低沉的嗓音道。

他的氣息萦繞古涵齡全身上下,讓她的臉頰逐漸發紅。

“我沒痛到不能走路,快放我下來。”她的心跳又開始失控,神情慌張失措。

“我不會放你下來,別作無謂的掙紮。”韓拓停下腳步,語氣堅定。

“你……”她氣惱地擡起頭,當眼中映入他嚴肅的模樣,不禁止住話。

“這裏除了你跟我,沒有第三個人,不用害羞。”他凝視她錯愕的表情,淡淡地哄着她。

古涵齡眨了眨眼眸,難為情地說:“誰、誰害羞了?我只是不習慣……”

韓拓深邃的眼眸眯起,“我知道,身子放松點,要不然我會很吃力。”她的身子緊繃僵硬,顯示出有多麽不習慣被人抱着。

“嫌吃力就放我下來。”

瞧她迫不及待想逃離他懷中,他俊容一沉,冷冷地說:“不可能。”

“韓拓——”雖然沒有人看見,但被他用公主抱的方式抱着走,感覺好羞人呀!古涵齡羞紅了臉龐,拔高語調。

正常女人都巴不得被他抱,就只有她一直拒絕!韓拓嘆了口氣。因為她是古涵齡,他才會這麽在意呀!

“我不想看到你喊疼拖着膝蓋走路的樣子。”他緩和了僵硬的臉部線條,捺着性子道:“就當是為了我,乖一點好嗎?涵齡。”

韓拓似乎總在她面前露出無奈的神情,她讓他很為難嗎?思及此,古涵齡不再抗拒。

“知、知道了。”她點點頭,并主動伸出手摟住他的頸項,小聲地說:“還有,謝謝你。”

聞言,韓拓勾起一抹淺笑,眸子裏充滿了溫柔。

迷霧般的水氣充滿了浴室。

“這裏真美。”古涵齡泡在浴池裏洗盡疲憊,看着玻璃窗外的美麗風景,不禁嘆息。

方才韓拓解救了她免于被狗追的危機,之後,他抱着她走過一片樹林,來到這間她記憶中的日式房屋。

此處位在山坡上,四周是充滿綠意的草地,還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景色宜人。

這幢日式別墅不僅外觀華麗,裏頭的家具也皆是名品,連泡澡都是溫泉水,真是奢侈的享受!

古涵齡靠在浴池邊緣,身心皆感到放松。

“這就是度假……”呃!她趕緊睜開眼,擡起手拍着臉頰。“等等,我是來說服韓拓,可不是來度假的。”

她連忙起身,以毛巾擦幹身子之後穿上衣服,走出浴室。

當她一走下樓梯,便看見韓拓站在面前,不禁吓了一跳。“你在等我?”

“嗯,你需要上藥。”他晃了晃手中的藥膏。

古涵齡瞧一眼膝蓋上的擦傷,聳了下肩膀。

“不用,又不是什麽大傷口。”她來到客廳坐下。

“就算只是擦傷也要上藥,萬一發炎了怎麽辦?”他的語氣充滿關心。

“這是我認識的韓拓?怎麽變得這麽啰唆。”她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啐一聲。

韓拓盯着坐在沙發上的女人。一頭黑發披散在肩上,此刻的她沒有戴上眼鏡,完整露出那張脂粉未施的清秀臉龐,看起來更加柔美。

她換上了簡便的襯衫以及咖啡色短褲,露出那雙修長纖細的腿。

“啰唆也是為了你好。”他來到她面前蹲下。

當他握住她的腳踝,将她的小腿放上他的大腿,她的臉頰瞬間通紅,驚呼出聲,“你幹嘛?”

“替你擦藥。”韓拓盯着她膝蓋上的傷處和淤青,蹙起濃眉。

“我、我自己來。”古涵齡急着想收回腳,他卻疾言厲色地喝止。

“乖乖坐好別亂動!”

她極少看見他這麽嚴肅,眨了眨水眸,不悅地抗議,“真霸道。”

“你每次都跟我唱反調,這次受了傷,可以乖乖聽我的話嗎?”韓拓實在拿她沒轍,大手攫住她的腳踝,制止她亂動。

古涵齡盯着他無可奈何的神情,忍不住問出心中的困惑。“從剛才我就有個疑問,難道我一直讓你很為難?”

“是呀,很為難。”韓拓毫不考慮地點頭,輕嘆口氣。

到底是誰為難誰?她沒想到自己會成為他口中難搞的人物,氣惱地問:“我哪裏為難你了?”

“你是第一個對我露出嫌棄表情,也是第一個認為自己正确就不甩我的女人,不管我是用哄的還是騙的,你都堅持己見,真的很難對付。”總之她是個特別的女人,不能用對付一般女人的辦法對付。

“我可不是圍繞在你身邊的那些女人,你的甜言蜜語對我沒用。”古涵齡想起他的桃花運,嘴硬地這麽說。

實際上,只要他一靠近,她的心跳就無法控制,甚至不禁臉紅,一點都不像平時的她,然而,他卻不曾把她當作女人看待,才沒有注意到她不一樣的反應。

“現在也沒用?”韓拓突然湊近她,盯着她緋紅的臉頰,低聲問。

古涵齡伸手推開他靠近的胸膛,身子直往後仰。“當、當然!”

他挑起眉,語帶戲谑,“怎麽說得有點遲疑?”

“你想太多了!”她不自在地別開臉,忽視他挑釁的眼神。

她逃避的模樣讓他俊容一沉,低吟着道:“不會喜歡上我的女人,是嗎?”

“韓拓……”難道他期望她喜歡上他?她胸口一緊,不明白心裏的悸動。

韓拓擡起頭,迎上她那雙明亮的眼眸,唇角一勾。

“若對我沒興趣,那你一直癡癡的望着我是為什麽?”

“我哪有癡癡望着你!說什麽鬼話!”古涵齡抓起沙發上的抱枕朝他用力一丢,氣呼呼地喊。

這個不正經的家夥!她還期待什麽呢?他不過是一直以戲弄她為樂罷了。

她暗暗吞下湧上喉嚨的酸澀。

韓拓連忙閃避抱枕,眼底含笑。

“看你緊張的樣子,我只是想,你的傷口應該挺疼的,所以開玩笑想讓你放松些而已。”她恐怕不會知道他多喜歡看她氣炸的模樣,這時的她看來朝氣十足,與平時死板又頑固的模樣大不相同。

古涵齡飛快地低下頭,掩飾害臊的情緒,冷哼一聲。“這個玩笑一點都不有趣。”

韓拓聳聳肩,懶洋洋地回道:“那真是不好意思。”說着,他将白色的藥膏輕柔地抹上她的傷處。

傷口一被碰觸,她不禁蹙緊眉頭,但他的動作十分輕柔,讓她不由自主地注視着他。

韓拓對每個女人都溫柔,即使是不喜歡的類型,也不會直接開口拒絕對方,因此才會屢次拿她當擋箭牌。

以前她只覺得他這樣的行為很過分,并沒有其它感覺,但随着和他相處的時間越久,她越難以忍受被他利用。

他是不把她當作異性看待,才不在乎她也會難過吧?

當古涵齡意識到自己越來越抗拒成為他的擋箭牌時,便察覺自己對他有種不一樣的情愫。

她是個心中有疑問就會追根究柢,理解之後便坦然面對的人,可是,面對韓拓,她沒有辦法誠實。

她好害怕一旦弄清楚對他的感情,就會永遠失去他……

韓拓瞧見她郁悶的神情,好奇地問:“小齡,在想什麽?”

他對她的一切都很感興趣。

從以前他就覺得她很有意思——她做事一絲不茍,面對所有的事都一板一眼,他很好奇,不知道她會在什麽樣的情況下改變行事作風。

他想挖掘不一樣的古涵齡,于是想盡辦法走進她的世界。

然而,當他來到她的身邊後,發現她不是只有好學生的那一面。

她會為一部電影、一本書、一句話而大哭或大笑,也會為一件小事發脾氣,更會因為他的所作所為而鬧起別扭……

她任性起來跟一般女孩子沒有兩樣,但他還是覺得她很有趣,而且難以掌控。

她謹守原則過日子,做事認真盡責,偶爾腦筋轉不動的頑固模樣讓他又愛又恨。

離開她五年,他認清了一個事實,自己根本放不下她,所以,這一次,他決定回到她身邊。

古涵齡心虛地垂下雙眼,清了下喉嚨才開口:“唉,韓拓,你知道我來這裏的理由吧?”她還是別再胡思亂想,該提起正事了。

“來當說客?”韓拓挑起眉。之前他接到餘齊天的道歉電話,餘齊天提及她會前來一事。

古涵齡點點頭,想起餘齊天的拜托,輕聲勸道:“嗯。你還是接下商演吧,我看餘先生很困擾的樣子。”

雖然她沒有和餘齊天碰面,但聽見他在話筒那端急得快哭的聲音,實在于心不忍。

一個大男人這般哀求她,肯定是被逼急了!

韓拓替她上完藥後,慢條斯理地收回手,嗓音裏沒有半點情緒。“他困擾,難道我就不困擾?”

餘齊天不顧他的意願擅自作決定,已經犯了他的大忌,被他罵得狗血淋頭是應得的懲罰,前去向企業主道歉本就是餘齊天該做的事。

“可是畢竟已經接下工作,現在餘先生還得為了你到處跟企業主道歉,感覺挺可憐的。”古涵齡不明白韓拓此刻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說。

韓拓對周遭的人頗為寬容,但一扯上工作,他可是非常嚴格。

“這是他闖下的禍,道歉有什麽可憐?”犯錯就該受罰,不值得同情。

古涵齡感受到他的怒火,硬着頭皮說:“餘先生也替你工作了那麽多年,你就原諒他……”

聽見她一再替餘齊天說情,韓拓越想越惱火。

“古涵齡,你對我真的很壞。”

“什麽?”她一愣,不明白韓拓為何如此指控。

“餘齊天受雇于我,卻不經過我的同意擅自接下商演,若這件事發生在別人身上,你還會幫這樣的經紀人說話?”他板着俊容,站起身。

“我知道是餘先生不對……”她咬了咬唇,試圖解釋。

韓拓打斷她的話,冷聲說:“你知道,卻還是幫他說話,還因為可憐他而來說服我,甚至責怪我不通人情。你不覺得自己對我太過嚴苛了?”

“我……”沒錯,若是別人,她肯定覺得這個經紀人大有問題,但是,為何她會答應餘齊天的要求,還想幫忙他說服韓拓?

“反正我決定的事在你眼裏看來都是錯的。”韓拓嘆了口氣,語氣冷淡。

“不是這樣的……”她不是一味反對他啊!

“那是為什麽?”

古涵齡看着他失望的神情,心房隐隐作痛,過了好久才開口,“我不是對你嚴苛,而是我自認為是你的朋友,無論我說什麽你都會答應,太自以為是了,才答應來當說客。”

韓拓的怒意讓她深受沖擊,當她冷靜下來分析自己的心态,明白自己是仗着他對她的好而一味要求他,不禁覺得無顏面對他。

“不,是餘齊天太清楚你提出的要求我都會答應,才會派你來當說客。”

韓拓失笑,伸手揉亂她的發絲。“你确實有這個本領。”

古涵齡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試探着問:“因為你當我是朋友?”

“我的朋友很多,唯獨你的話可以起如此大的作用,為什麽呢?”韓拓的手改為擡高她的下颚,望着她的眼神顯得意味深長。

他似乎正在暗示她什麽,但答案到底是什麽呢?此刻,古涵齡沒有辦法冷靜地分析他的話。“你不告訴我,我怎麽會知道?”

“聰明的古涵齡是不知道,還是不願意知道?”他給的暗示這麽清楚,她卻刻意忽略,還要他怎麽做?

她倒抽一口氣,心一凜。

“韓拓……”她不是不知道,而是害怕太過深入了解他的答案。

若她的直覺沒有錯,那她更不明白了!

他分明說過,她不是他喜歡的類型,絕對不會對她動心,不是嗎?古涵齡被他暧昧的話語弄迷糊了。

“別再提商演的事了,我在臺灣的工作就只有慈善義演,剩下時間是用來度假的。”韓拓直截了當地道。

他避開她的疑問,又繞回這個話題?古涵齡蹙起眉,想問卻不知從何問起,神情顯得陰郁。

“我明白了,不會再插手你和餘先生的事。”她沉默了一會兒才愧疚地說:“還有,對不起。”

“比起“對不起”,我更喜歡“謝謝”這兩個字。”韓拓蹙起眉。這件事和她本來就沒關系,她為何要道歉?

古涵齡搖搖頭。這是他的工作,她沒有資格多嘴,卻還插手這件事,實在太雞婆。“是我多管閑事,本來就該道歉。”

大手輕拍她的臉頰,韓拓不喜歡她愁眉苦臉。“我是要你別一副小媳婦的樣子,真不習慣。”

“做錯事說對不起是應該……”

“你果然固執。”唉,他就是栽在她固執的腦袋上!韓拓擡手捂住耳朵,沒好氣地說:“夠了,我接受你的道歉,別繼續對不起我。你肚子不餓嗎?”

見他一臉無可奈何,古涵齡噗哧一笑。她果然讓他很為難呀!

“很餓,有什麽可以吃的?”被他這麽一問,她的肚子确實開始咕嚕叫。

“意大利面?”韓拓想了一下冰箱裏的食材,能快速料理的就是這個。

可以吃就好!古涵齡微笑,用力地點頭。“OK!我也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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