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開學後就可以過來了,初學者這邊是每周三、六開課,道服要一周後才能領,現在小孩子學跆拳道的還是比較多,主要也是鍛煉身體,長期在家悶着不好。”一個矮胖梳着發髻的中年婦女笑呵呵的說着。

“是這個意思,現在可不像我們小時候那麽不講究,一個個都只跟電子設備玩耍了,小小年紀挂眼鏡的要多少有多少。”跆拳道跟美術班比鄰,扯了幾句後展淮楠打商量,“那…..不知道這個課程可以安排到周二和周六嗎?”

“怎麽?”

展淮楠指了指展凝,“我女兒正巧在隔壁學畫畫,所以……”

對方很有眼色的‘噢’了聲,拖長着尾音,說:“可以啊,那沒事,我到時跟老師說下,名單重新排一下,實在不行中間多安插兩個名額進去也沒事,這容易,放心。”

“那麻煩您了。”

“嘿 ,看您說的,都是做家長的,能理解。”

場面話來回滾了幾滾,從大樓裏出來打道回府。

暑期終于到了尾巴尖,放養了兩個月的學子終于又要回歸籠舍,說來也是賤,這個年齡的學生在校時跟拴着狗鏈的二哈似得時時狂吠只想着朝外跑,索性讓你跑個夠的時候又暗戳戳的會想念上那麽一會,也不知道是什麽德行。

展凝靈魂調了包,非常規性的現在,對學校那是相當的沒有念想,打雞血般的新鮮勁跟她八竿子打不到邊。

但沒辦法,這天她還是苦逼的起了個大早,不為別的,她得把兩小孩給先帶過去。

臨出門前李知心将兩瓶牛奶放到了展凝手上。

“等會到了學校再給他們,現在剛吃過飯就別喝了。”

展凝對自家老媽将兩孩子當奶牛似得灌的行徑很不理解,但能理解她為他們好的心,于是悶不吭聲的收下來。

出門前一秒,展凝順手将桌上的一個白煮雞蛋也塞進了兜裏。

夏日清晨,熱度還沒徹底上來,迎面縷縷清風拂過,舒爽的感覺讓這個季節變得不再那麽讨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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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離這四站路,不上不下的數字,坐車嫌擠,走路嫌累。

兩孩子各套了頂鴨舌帽,一左一右門神似得站着。

展銘揚這時仰頭看展凝,“姐,不去等車嗎?”

程謹言跟着擡頭看她。

公交車站在路對面,站牌旁站了不少人,展凝走過來時還見着一輛快被擠爆了的公交搖搖晃晃的駛過去。

沒辦法,她沒骨氣的有點想那輛程家名下現在由她爹操手的大奔了。

但是展淮楠前一晚跟她說過,為了安全考慮要讓程家少爺朝普通百姓更靠攏些,掩蓋住他那金燦燦的富家氣質,要讓人對他沒看法,所以怎麽艱苦怎麽來,當然說艱苦,實際還是有範圍的。

展凝嘆了口氣,“你們要不要走去學校?”不等人回應她又徑自搖頭,“不好意思,我傻了,還是坐車吧。”

展銘揚疑惑的叫了她一聲,“姐!”

展凝牽起他的手,要走過去。

程謹言插了一道進來:“你是不是不想坐車?”

不得不承認,對比起阿呆展銘揚,果然還是程謹言會察言觀色的多。

展凝側頭看他,“你趕緊把小揚的手牽了。”

程謹言走到她的右側,“其實我們可以騎自行車過去。”

展凝不耐煩的說:“我叫你趕緊把手牽了!”

程謹言閉上嘴,擡手拉住了她的。

“……”

展凝有種被吐信子的蛇纏上的錯覺,生生的抖了一下,低頭時跟程謹言純淨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他示意般的捏了捏牽着她的小手,“我牽好了。”

展凝無語凝咽,悠悠吐出一口濁氣後,帶着兩孩子走去對面擠公交。

上學上班高峰期,車子晃蕩晃蕩過來的時候看着上面烏壓壓一片,展凝完全不認為自己有能耐可以擠上去。

果然是太看低自己了,自己上不去,別人可以推你上去呀!

擠進湧動的人堆後展凝一臉生無可戀的想。

車廂內開了空調,空氣卻依舊有點感人,兩孩子被擠得踉踉跄跄跟剛下下來的豬仔似得站立不穩,腦袋上的帽子也挂不住了。

程謹言撈着帽檐,拿手背往後腦勺上搓了搓,過了會又搓了搓。

展銘揚:“你怎麽啦?”

程謹言搖了搖頭,後腦勺飄起幾根頭毛,昂首挺胸的立在那。

展凝一手一個往邊上一拖,“抓牢了,不然一個轉彎能把你們甩飛出去。”

兩人海拔有限,只能攀着椅背,位置上坐的是上了年紀的老人,面目和善。

展銘揚反駁,“太擠了,飛不了。”

老人聽了呵呵的笑,“飛不了,也能把你給擠扁了,靠過來些,小孩子安全最重要。”

展銘揚沒靠過去,只是安靜的閉了嘴。

老人是個自來熟,似乎格外喜歡孩子,一個勁的逗兩人說話,尤其是程謹言,不過人非常不給面子,愣是一個屁都沒蹦出來。

四站路,時間上算也沒幾分鐘,但由于車上大部分都是開學報道的學生,其他站沒幾個下車的,這幾分鐘也過的夠嗆。

校門口泊了一溜的私家車,持棍警衛站立兩側守崗。

小孩大人參差不齊的往裏走,前一次來還沉寂的校園在這天又徹底蘇醒過來。

到了三年級教室門口,展凝将牛奶掏出來遞給他們,把順手拿的那個雞蛋也塞進展銘揚手中。

不遮不掩,絲毫不避着程謹言。

程謹言低了低頭,顯得猶豫躊躇幾秒,“我沒有嗎?”

展凝拽了下展銘揚被擠歪了的領子,“小揚拿的是你早上吃剩的,你還要?”

程謹言不說話了,他是個特別挑食的貨,這種能淡出鳥來的雞蛋完全不是他的菜,自然不會去碰。

人的劣根性分很多種,其中一類是你給不給是一回事,他要不要是另一回事,哪怕給了他是用來糟蹋的,你也得給。

程謹言才七歲,也已經有了這種覺悟,當下便有些不高興,這個不高興是這幾天積累出來的,一次又一次跟展凝的碰撞讓他已經忍了很久,薄薄的小紙片壓了幾張便斷了線,使得這種不悅表露在了臉上。

小孩鬧脾氣正常啊,不鬧才叫見鬼。

換句話說,程謹言這種噘着嘴愛答不理的模樣才是正确表現,展凝巴不得他多鬧鬧脾氣,可以把關系很好的保持在無關痛癢的界線上。

于是程謹言不爽了,展凝樂了。

她難得眉飛色舞的挑了下嘴角,露出隐約是笑的一個弧度,“走,跟我去見你們班主任。”

程謹言站在原地沒動。

展凝催了一聲:“走啊,當石像呢?”

展銘揚因着展凝四處妨礙的關系,跟程謹言的交情算不上多好,但也不壞。男孩子嘛,尤其年齡不大,沒有那麽多的歪歪腸子,哪怕平時程謹言話少,也不妨礙展銘揚對他的善意。

于是他蹭上去幾步,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伸出了躺着雞蛋的手,“你要喜歡就給你吧,別生氣了。”

程謹言很有骨氣的一撇頭,“我才不要。”

說着‘噠噠’幾步走到了展凝身邊,那背對着他,憤怒的沖擊波毫不例外的灑到了無辜的展銘揚身上。

展凝沖發呆的展銘揚說:“趕緊進教室,書領完了就在教室呆着,等會我再來接你們,別亂跑。”

展銘揚似乎有些委屈。

展凝便安撫的捏了一把他的臉,帶着程謹言去走廊盡頭的辦公室,不過老師還沒來,時間确實也還早,兩人只能在辦公室門口等。

實際上展凝相當的想撒手走人,但礙于老展的千叮萬囑,最終拿不出膽子來對抗可見的後果。

百無聊賴之際展凝又把視線扔到了小孩身上,程謹言背了只藏藍色書包,書包上還帶了兩只白色翅膀,看過去越發稚嫩可愛。

程謹言突然問:“你為什麽讨厭我?”

他問的不是‘你是不是讨厭我’,而是‘為什麽讨厭我’,直接把問題給過渡到了另一個更深層次的範疇。

若想把事情簡略化,展凝完全可以随便拽個理由扔出去,或者再厚臉皮些直接把這個問題給否決掉,七歲的小孩哪怕再聰明再敏感又能剖析出多少意思來?

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展凝并沒有這麽做,她非常認真的花幾秒時間思考了一下。

然後用着一種十分輕松又平常的語調說:“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嗎?你這個年紀應該知道不少的寓言故事了吧?”

程謹言不太理解這個故事跟他的問題有毛的關系,但依舊誠實的點頭。

展凝不知所謂的笑了下:“我就撿過一條蛇,還是條大蟒蛇。”她比劃了一下,“這麽粗,超級長,是我這輩子遇過最牛逼的一條。”

程謹言面露疑惑,“它咬你了嗎?”

咬了嗎?

展凝俯身,視線與他齊平,直直的望了進去,悠遠的仿佛來自遠古,又似荊棘銳利刺人,程謹言被她盯得愣了下。

展凝擡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臉蛋,“我被它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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