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這個晚上展凝把哭哭啼啼的程謹言給背回了家,展家住11層,有電梯。

等電梯的時候,程謹言扒着展凝的脖子,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今晚似乎鬧得有點大。

他小聲表示可以自己走,展凝巴不得把人給扔了,剛要松手。

李知心不鹹不淡的說:“背着吧,哭一場也比較傷元氣,多休息。”

展凝:“……”

展凝對她媽細心體貼到這地步已經無話可說。

中途程謹言有片刻的恍惚,他們從來沒有這麽近距離接觸過,下巴墊的肩膀還很單薄,呼吸中有種清淺的香味,跟她被子上的味道近似。

電梯壁上投映着展凝隐隐煩躁的臉,她盯着上方跳動的紅色數字,好似一秒都不願意多等。

程謹言又想到往日展家兩姐弟相處的情景,他羨慕展銘揚在面對展凝時的游刃有餘,又嫉妒展凝對着展銘揚時的愛護有加,他心想:“自己跟展銘揚比任何方面都沒有差的。”

摟着展凝脖子的雙手緊了緊。

“哎你松點,我都要被你掐死了。”

程謹言快速瞄了她一眼,稍稍松了些力道。

李知心在一旁瞅了兩人一會,沒多說什麽。

到家後,展凝将人一扔徑自回了房,洗完澡出來照例坐書桌那搗鼓自己收集的服裝素材。

年紀所限,能接觸到的知識點包括實踐都很有限,只能在模塊化的形式中去接觸些邊邊角角,沒人會去認同一個十二歲孩子的觀點,就像不會有人把一個十二歲孩子當做成人來看待。

展家沒有多富裕,但綜合來看還算小康,展凝往常零用錢花費不大,加之孩子特有的節日“分紅”,自己的儲存金額還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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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訂閱了兩份時裝類雜志,一份周刊,一份月刊,前者兩期一送。此後只要有時間就在那翻看,翻看完了就裁剪黏貼到本子上。

學服裝設計任何時候最關鍵的還是要懂搭配,從顏色材料,到使用人群分類以及身材等等,雖然大部分人都天賦所限,但後期努力仍舊是必不可少。

李知心推門進來的時候,展凝正對着雜志在發呆,她正在琢磨上面模特那紅紅綠綠的感人彩妝和其身上所套衣服有什麽必然聯系,有些設計師比較抽象派,你很難從那些誇張的形體線條中找出點有的沒的來。

“今天麻煩展小姐抽點時間給你老娘,咱們來聊會天。”李知心拖過椅子坐下,悠然自若的翹起二郎腿。“趕緊的,把那本子丢了,嚴肅點。”

展凝嬉皮笑臉的把雜志放到一邊:“大晚上的別嚴肅呀,你弄的我都緊張了。”

“該的,你不緊張誰緊張去。”

展凝:“這是要跟我聊什麽?”

李知心雙手搭膝蓋上,漫不經心的說:“昨天你爸跟我說來着,說他老板近期又要去出差,這差一出至少得一個月,一年下來一半的時間得像這樣在外面浪着,小半的時間得在天上飛着,這麽看有錢人家這日子過的也挺不容易。”

展凝把不準她這話的中心思想是什麽,眼珠子轉了轉繼續洗耳恭聽。

“好像程家大宅那邊沒幾個主要角色,在的都是些保姆家丁,老一輩的人已經死的透透的了,不然程家也不至于分裂到要将小的往外送。”

展凝回過味來,這是要說程謹言那小子了。

果然李知心下一句就提了這孩子:“程謹言比起我們家那崽子是讓人省心的多,我往日瞧着也是心疼,在家見不到自己老子,小小年紀在外得看人臉色,也着實不容易。”

李知心不是個有大學問的,天天沉在柴米油鹽中落下了點市井婦女的市儈,但這不代表這人就無知了,甚至說起大道理來一道一道的,展家從老到小只要被她思想工作一做,都會有種打娘胎從新做人的感覺。

不過這人心思通透,一般情況下也不随意找人說教,今天後話一來,很明顯是對展凝有點意見了。

展凝心裏頓時打了一堆腹稿來應付她媽。

李知心敞開了說亮話:“說說吧,你對他存什麽意見了?”

這事不能硬碰硬,展凝打哈哈:“我能有什麽意見,我不每天挺聽話的接送他們嗎?”

“你給我少在那胡扯,以為我眼瞎好糊弄還是怎麽着?”李知心“啪”一聲往桌子上一拍,聲勢喜人的說,“你比別人長了五歲,多上了幾年學,多吃了幾年飯,哪個長輩在那教育你欺負弱小的?小小年紀毛都沒長齊你還在那仗勢欺人了,你很能耐呀,展凝,老展家出你這麽一朵奇葩也是不容易啊!我是不是還得把你給供着了?”

展凝死不承認:“你哪看見我欺負他了?”

“大晚上任由一個孩子坐地上哭,你在旁邊觀戰那德行難道很好看?”

“我蹲那是勸他呢!”

“哪天我把你弟給揍了,有本事你也給我在旁邊勸着!”

“……”

展凝無奈,有事沒事給程謹言眼色看,從其他人的角度來看這事,确實她做的挺不地道,但她有她的理由,可惜這個理由又不得為外人所知。

她其實自己覺得也挺冤,這個日子過的也很不爽。

李知心見她不吭聲,便又說:“今天我把話給你放這了,你往常考試成績可以,想來還是個有腦子的,我相信你不至于聽不懂我的意思,明天開始你給我把态度放端正了,要實在端正不過來,見人就想欺負呢,也不是不行,你就繼續欺負,然後每天晚上咱們也繼續這麽聊,你自己掂量掂量。”

展凝:“媽……”

“甭叫,沒用!”李知心起身往外走,臨門口時又轉過頭來,“時間不早了,趕緊睡。”

第二天在鬧鐘響了三次後,展凝拖拖拉拉的走出去,兩孩子早餐已經吃的七七八八。

展凝過去瞅了眼,今天是馄饨,展銘揚叼着馄饨皮子吸吮,吃的亂七八糟沒法看。

程謹言坐他邊上,從始至終埋着頭,不知道是不是在因昨晚的事在鬧不自在。

展凝順手抽了張紙往展銘揚嘴上抹了把:“哪天改改你這吃東西的習慣,這麽髒。”

展銘揚抿着酒窩沖她笑:“不要。”

展凝彈了下他的腦門,一擡頭對上李知心冷眼觀望的視線,好似樓道上整日幽魂般的教導主任一天到晚除了找學生茬就幹不出別的事來。

展凝跟李同志對視兩秒,想起前一天的思想教育,頓時敗下陣來,順手又抽了張紙抹了把程謹言的嘴。

程謹言頓時驚的睜大了眼,活像見了鬼。

“把你的眼收收,再瞪就掉出來了。”展凝說完便調轉了身,走去廚房找吃的。

這天出了門,程謹言背着書包在邊上走,腳步比之往日輕快不少,還時不時偷眼看展凝,自以為掩飾很好的動作卻不知全落進了別人眼裏。

期中後沒多久來了次全班大挪移,展凝跟孫婉依舊是同桌,前後桌則換了個徹底。

宋陽坐到了展凝前面。

孫婉說:“緣分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往前看誰認識誰呀,結果有了那麽一次患難之交後連着老班都來做推手。”

孫婉戳戳宋陽縮在那的肩,嬉笑着:“娘娘,往後多關照。”

宋陽這軟包子照舊推推眼鏡來回應。

距離近了,接觸自然就多了,孫婉對着宋陽這免費題庫滿意的不得了,甚至開始天天按時交作業了,出了名的問題少女轉瞬間讓問題少了大半。

當然兩人的友誼也在這樣的有來有往中有了巨大升華,雖然是單向的。

展凝昨晚可能芒果吃多了,今天肚子有點鬧騰,活動課在衛生間蹲了大半時間才消停了些。

衛生間在樓層最西側,緊挨着樓梯,樓梯旁正巧又是閑置教室,長期堆放些臨時雜物。

相對僻靜的一隅,今天有些熱鬧。

展凝洗完手出來時一眼就看到了班裏的三個混子和孫婉,幾人不知道哪個觀點沒在一個頻道上,擦槍走火有點要幹架的意思。

孫婉的身份在學校有點不上不下的牛逼,起因在于她那不着調的堂哥。孫婉的堂哥此前也就讀于這個學校,到現在已經畢業三年,這位大爺留下的高調荒唐事跡卻至今都令人津津樂道。

據說這人是教師眼中出了名朽木糞牆,打架鬥毆那都是小兒科,有些人混到一定地步後壓根就沒什麽整治法子,授課老師能做的唯有眼不見為淨,并在心中祈禱這孫子千萬別想法子整到自己頭上來。

然而如此乖戾的行事作風在學生群體中卻掀起了一陣無知的崇拜浪潮,當然這股浪潮的最大受益者就是現在的孫婉了,全校混混沒一個敢惹這位雌雄莫辯的家夥。

孫婉指着其中一人的鼻尖:“逗人玩很爽是吧?要不要我逗你玩玩?”

對方長了一張大餅臉,跟孫婉一個高度,眼珠子往她指尖一轉,短暫的鬥雞眼過後,用一種商量的語氣讨好說:“這不一直都這麽過來的嘛,往前你也沒管什麽呀!”

孫婉劈手扇了對方腦門一下:“姐姐今天就管了,不行?”

大餅臉被她打的晃了下,臉色頓時有點難看,陰測測的瞪着她,沒吭聲。

邊上的另外兩人笑呵呵的勸架:“鬧這麽大脾氣幹嘛,以後見了這孫子我們繞道成不?姐?大姐?”

孫婉似笑非笑的說:“成啊,這有什麽不成的,把剛才踹的全部還回來就成。”

另外兩人也不吭聲了。

躲角落當了長時間隐形人的宋陽這時扯了扯孫婉的衣擺,小聲說:“沒、沒事,算了。”

孫婉啧了一聲,神奇的看了他一眼。

宋陽被她啧的又一縮脖子,緩慢的放了手,整個人蔫頭耷腦的,像只被暴雨狂轟濫炸過的狗崽子,要命的可憐。

但受害者都已經表了态,孫婉也沒什麽可再說的,三個混子很快走了。

孫婉才發現看了半天戲的展凝,驚訝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展凝笑嘻嘻的走過去:“看你英雄救美的時候。”

“得了嘿,”孫婉一指宋陽,嫌棄的說:“你剛看見他那孬樣沒,我都要被氣死了。”

宋陽埋着頭不吭聲。

距離近了,展凝才發現這人身上落了不少灰,臉頰上也擦破了點皮,看起來就更狼狽了。

印象裏往常宋陽也沒這麽被人欺負過,後來才知道這天宋陽洗完手出來不小心踩了大餅臉一腳,好死不死大餅臉今天還穿了雙新鞋子,由此仇恨值倏地被拉高了,間接導致的結果便是宋陽被狠狠的收拾了一頓。

“氣什麽,以後有你罩着誰還敢欺負學委?”

“我?”孫婉貌似還在郁悶對方的沒出息,“棍棒底下出行家,我看他就是缺揍!”

展凝擡腕看了眼時間:“走了,離下課就剩十分鐘,我得回去再緩緩。”

孫婉擠眉弄眼的笑說:“緩什麽,想拉就拉!”

“……”展凝:“走不走?”

“走走走走!”

轉身時展凝從口袋裏掏了包紙巾丢給宋陽。

宋陽手忙腳亂的接住,稍稍擡頭看過去,那兩人勾肩搭背的已經走出不少距離。

他從裏面抽了張出來,把眼鏡往上一推,抖着嘴角擦了擦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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