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李知心給出的解釋是聽說小姑娘喜歡寫寫畫畫,就随手拿了展凝的筆記本給過去了,雖然提前囑咐過前面的別碰,但可能小孩子看着那些剪下來的圖片好玩就無知的給劃了上去。
展銘揚和程謹言本來在一邊下棋,沒注意到她的動靜,等注意到時展銘揚立馬嗷嗷着撲過去想幫他姐挽回損失,再之後就是展凝回來的那一幕。
而所謂的損失已經是沒法看,展凝整了快一個學期,還絞着腦子寫着批注的素材已經毀的八九不離十,那一個個黏在上面的模特全被分了肢,七零八落的飄在地上,部分模特的臉上還給塗成了紅不紅綠不綠的顏色。
這個年紀的何潤芝還沒有她成人後的賤樣,白白胖胖的一小只,雙眸水潤溫存十分無害。
展家的中央空調從來就沒靠譜過,小姑娘穿着衣擺呈花朵形狀的羽絨服,柔軟的長發披在肩頭,只在兩邊耳側編了兩條細小的辮子。
她扭着沾了顏料的手指,拘謹的看了展凝一眼,很有禮貌的說:“對不起!”
這樣的孩子沒有大人會不喜歡。
李知心拍拍展凝的肩,“算了,人還小呢,你這些東西反正用處也不大,以後再慢慢整。”
展凝默默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無聲的笑着的卻非常諷刺的表情。
她盯着這一地狼藉,好像自己緩慢架構的世界在築基期就被人輕易的給攪合了,不單如此,她還沒資格沖人質問一二。
展凝倏地想起上一世的何潤芝似乎也幹過這類糟心事,那會她損壞的是什麽?展凝想了想,好像是毀了她一本作文本,連帶那800字剛寫完的作文一股腦當屎一樣的沖進了下水道。
那時候的展凝雖然小心肝疼了下以慰藉自己死去的腦細胞,但并沒有絲毫要發火的意思,她那會脾氣很好,也非常喜歡這兩個漂亮的富家小孩,她近乎是縱容着他們的一切無知和驕縱。
不像現在,看哪哪不對,恨不得将他們扔娘胎回爐重造。
程謹言将地上的垃圾收了收,捧到展凝面前,猶豫着說:“我都黏起來行不行?”
展凝:“你用啊?”
李知心瞬間一巴掌甩她背上,“怎麽說話呢你,還真要揍他們一頓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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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敢呀!”展凝說,她接過程謹言手裏的廢紙,轉着看了看,随後五指一松,又全都輕飄飄的落到地上,“幾張紙而已,你們接着玩,愛怎麽撕怎麽撕,愛怎麽畫怎麽畫,好吧?”
話是這麽說,但展凝不善的态度非常明顯,都是一幫沒怎麽受過氣的小祖宗,何潤芝當下小聲嘀咕了句,“大不了我另外買本賠你,有什麽了不起。”
展凝說:“對,是沒什麽了不起。”
腳邊堆的紙上是大片的不算漂亮但還算工整的字跡,此時看着仿佛被人扇連環雙巴掌,展凝真是腮幫子疼的臉都僵了,腳輕輕一轉,踩在了上面小幅度撚了撚,随後轉身走出去。
程謹言低頭看着那堆亂糟糟的廢紙,在何潤芝要湊過來的時候把她給推開了,看見一起長大的小夥伴的喜悅已經因着展凝的反應給沖刷的七七八八。
他覺得自己好不容易跟展凝搭建起來的還算和諧的關系又崩裂了,這讓他有點挫敗和憤怒,不由得轉頭瞪了何潤芝一眼。
何潤芝噘嘴:“謹言,你什麽時候回家,這裏一點都不好。”
“不回。”
廚房旁邊還有一個小隔間,裏面裝了一臺不小的烤箱,還放着未拆封的鍋碗瓢盆等雜物。
展凝躲了進去,鎖上門,她打開邊上的小窗,朝北的方向,滿目漆黑。
風有點大,深冬的寒意絲絲滲入進來,她喝了口水,水是冷的,原意是想将心火給滅個徹底。
展凝抖了下,心火沒怎麽滅,牙根倒是被凍的有點受不住。
她難受的咧了咧嘴,将杯子往邊上一放,雙手往窗臺一撐開始發呆。
這個呆發了多久展凝不知道,只知道敲門聲響起時她的腳底微微有點泛了疼。
來敲門的是李知心,兩位算的上是不速之客的人已經走了。
“你這大小姐脾氣走了沒?”李知心往門上一靠說。
展凝思考了一秒:“我這脾氣真要上來還不把他們給拎飛了?”
“呦,挺能耐呀,你怎麽不上天?”
展凝吊着眼瞅她,抗議姿态明顯。
李知心雙手一攤:“不服氣也沒辦法,誰讓人是我們衣食父母,你要以後有本事可以讓你爸不仰人鼻息的來養你,你愛怎麽幹怎麽幹,這話沒異議吧?”
展凝打商量:“就不能想辦法讓他去別人家?咱家經濟狀況也一般,多個孩子其實也蠻累的。”
“倒不是沒辦法,大老板手底下員工估計是要多少有多少,找出幾個家裏有孩子陪小公子的想來還不少。”
展凝雙眼頓時亮成千瓦燈泡。
李知心笑了下:“可惜老展同志沒那個膽,他現在的月收入因着小公子已經翻了三番,因着這事萬一被裁了,你給這麽高工資嗎?”
展凝:“……”
萬惡的資本家!
展凝回到卧室,原本的雜亂已經收拾幹淨,那些不堪入目的殘頁也摞成一疊放在床頭,角對角整齊到近乎欲蓋彌彰的想掩飾住方才的狼藉。
還裝什麽裝,破了就是破了,放再整齊不能用就是不能用,難不成還能把那模特的紅綠臉變白不成?
展凝負氣的手一揮又把那些東西給扔回了地上。
媽的,不要了,一看這些玩意就來氣,寧願重來。
她在心裏這麽一通嚷嚷完,扭身去洗臉刷牙。
有了前車之鑒,第二天出門的時候展凝特意把門給鎖了。
展淮楠難得這個早晨還沒走,吃完早飯擦手,看着他們:“今天我送你們過去,趕緊吃。”
展凝:“老爸,能不能給領導提議下每天都送我們一趟?”
“你能給我老板提議下別出差嗎?”
展凝用力咬了口面包:“逗你玩呢!”
“幽默感漸長啊,同學。”
展凝:“嘿嘿嘿!”
結果要出發時展淮楠接了個電話,随後匆匆忙忙朝外奔去,火急火燎的說:“你們還是繼續坐黃包吧,下次啊下次!”
話落,人也一溜的消失在了門口。
三人在原地杵了會。
程謹言擡頭看默不作聲的展凝,伸手戳了戳她的小臂。
展銘揚在一邊說:“姐,走嗎?”
展凝朝窗外看了眼,天陰沉沉的,雨下的就跟海水倒灌似得。
“走走走!”展凝說:“把塞你們書包裏的圍巾手套再掏出來挂自己脖子上,速度啊速度,遲到了算你們的。”
兩孩子比着賽一樣将鼓鼓的書包放沙發上,從裏面掏出原本可以省下的裝備,胡亂的往自己身上一套。
展凝有點看不下去,最終各自搭了把手,扯了扯其中一人的圍巾,又拽了拽一人的毛線帽,成功都只露了一雙眼後帶着人出門了。
下雨的深冬恐怖的讓人頭疼,夾雜着雨滴過來的冷風更是能将寒意又拔高一個度。
黃包車就停在單元樓門口,盡管上去時還不會跟雨有親密接觸,展凝還是給兩孩子先套上了小雨衣。
她囑咐着:“省的等會下車的時候再穿了,到時進去時別跑,今天穿太厚了容易摔跟頭。”
兩孩子都點了點頭。
展凝:“走吧!”
黃包車是電動的,上車後師傅鑰匙一扭,油門一拉,車子慢騰慢騰跑了出去。
往常感觸還沒那麽大,今天簡直就是四面楚歌,那風從頭到腳有縫就鑽,連擋都沒處擋。
展凝感覺這麽下去自己能給妥妥凍死了。
她咬牙硬撐了會,最終抗不過,将邊上安靜坐着的展銘揚給扛了起來抱到自己胸前:“寶貝,姐姐凍死,你給姐姐擋擋風。”
展銘揚眨巴眨巴眼,聲音模模糊糊的從圍巾下面傳來:“姐,你冷啊!”
“是啊,姐要冷死了。”
展銘揚“咯咯咯”的笑:“我一點都不冷,我比你厲害。”
“是啊是啊!”穿了兩件棉襖,兩件毛衣,一件秋衣,外加了個防風雨衣後要還冷那才見鬼。
因為穿的多,展銘揚雙手都快扣不到一起,只能放兩邊跟小鴨子似得高興的擺了擺。
然後說:“可以把手放我肚子,我可暖了。”
展凝毫不猶豫的說:“好啊!”
将快凍僵了的手鑽到展銘揚的小棉襖裏,頓時一陣暖意,熱噗噗的唯一熱源都讓展凝快感動哭了,她下意識的動了動手指。
手下還隔着不少衣物,但展銘揚還是感覺到了,“咯咯咯”的又笑起來:“不、不要捏我。”
展凝被他的模樣逗笑了:“癢啊?”
展銘揚彎着濕漉漉的雙眼點頭:“嗯嗯!”
展凝頓時壞心的又捏了他幾下,展銘揚癢的整個人都扭了扭。
就在兩姐弟玩的高興的時候,一直悶不吭聲的程謹言突然靠了過去,硬是擠出一個縫躲進展凝懷裏。
跟展銘揚一人占一邊的靠着,然後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的也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