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籠
眼前是鋪開的白色雲朵。
風與露凝成了漂亮的建築， 花的香氣芬芳撲鼻。
我坐在雲朵上， 看着眼前美麗到虛幻的花園， 反而覺得有點恐怖起來，這樣的感覺莫名奇妙，但依舊令我
這世界上，真的存在這麽漂亮的東西嗎？
“你又在這裏啊， 樹。”路西菲爾輕輕落在我的身邊，溫柔的看着我，“在看你将來要生活的地方嗎？”
“又？”我疑惑的看着路西菲爾，“我這是第一次來這裏啊。”
路西菲爾笑了起來，他說道：“是我說錯了，你喜歡這個地方嗎？”
“……”我蜷起腿， 看着這一大片望不見盡頭的美麗花園，“說不上不喜歡， 但是要說喜歡又不至于。”
“這裏就是你将來要生活的地方， 你從前遭遇了痛苦的經歷， 但在這裏， 沒有人能傷害你， 也不會有任何痛苦。”路西菲爾溫柔的看着我，“這是父對你的恩賜。”
我想起了記憶的最初看到的那個人。
他有着無與倫比的美麗容貌，整個人都完美無瑕， 就像是在發光一樣。
可不知道為什麽， 我并不喜歡他。
“如果沒有痛苦， 怎麽能算是活着呢。”我看向路西菲爾， “你說的那種生活，我一點也不喜歡。”
路西菲爾看着我，他露出了憐憫的表情：“為何要一味追求痛呢？你可以選擇更好的存在方式。”
“我有選擇嗎？”我向着身後靠去，一堵看不見的，冰冷的牆擋住了我的身體。
“我總覺得我好像有過這樣的經歷。”我明明不想示弱，可是眼淚卻不聽話的落下，“就是被關在一個地方，一直一直一個人，一直一直等着別人看到我。”
“這是為了保護你。”路西菲爾的手指擦去我的眼淚，“主希望你能在一個無憂無慮的環境中成長。”
“……我就像是鳥一樣，”我看着眼前美麗的花園，“沒有自由，被關在籠子裏。”
“你根本不用問我喜不喜歡，這樣沒有意義的問題我已經不想聽了。”
路西菲爾站了起來，他向我伸出手：“那就試着飛起來吧。”
我看着路西菲爾，猶豫的把手搭了上去，他張開了一直合攏在身後的羽翼，三對華美的白色羽翼在路西菲爾張開。我像是沒有重量一樣，被路西菲爾拉着飛到了空中，腳下的花園漸漸遠了，我看着腳下漸漸遠離的花園，忽然就有點小小的高興。
我擡頭看向白色的天空，發現原來這都是一片片的雲彩。
“在這之上，是天使住居的地方，在更上面，是父的住所。”路西菲爾對我說。
“住在這裏不會覺得難受嗎？”我看着那一片片的白色，“全都是白色。”
“這是最純潔的顏色。”
……嗯，不知道為什麽，我內心深處覺得這個顏色一點都不純潔。
被路西菲爾放下來的時候，我就看到了米迦勒，他面無表情的站在不遠處。
“你回來了，那就跟我走。”
我對路西菲爾道謝，小跑着跟在米迦勒身後，忍不住看他收攏在身後的翅膀。
“你在看什麽？”
我還看的投入，沒回神就脫口而出：“你也有六只翅膀啊。”
“……”米迦勒回頭看着我，冷漠的說，“你不該接近任何天使。”
哈？
“別掙紮了，誰也沒法違背父的意志。”
我也沒想要掙紮啊，我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可是連想都不可以嗎？
“哦。”
米迦勒仰頭看着天空：“在這片光之下，父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你應當敬愛他，尊崇他……你明白了嗎？”
“不明白。”我虛着眼回答，“為什麽我要愛一個根本就不熟的人，我感情過剩啊？”
相反一想到那天見到的那個銀發的人……我就覺得非常讨厭。
不管是路西菲爾還是米迦勒，都告訴我應該愛主，我自己也覺得，如果愛上主的話，我會輕松很多。
……才怪吧，就算愛上誰，我肯定也不可能因為那個人去死吧！
我最愛的當然是我自己啊！
唉，為什麽我要生活在這個和我三觀一點都不一樣的世界啊。
我撐着下巴坐在草叢上，望着遠處的天空發呆，忽然就看到主走了過來，他的身後跟着路西菲爾。
“你準備的怎麽樣了，樹？”主溫和的看着我。
“挺好的呀，我一直沒什麽問題。”我回答，“如果是要萌芽的話，我随時都可以。”
“是嗎？”主走近我，我以為他要說什麽時候，他卻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你愛我嗎，樹？”
……這人哪來的自信啊？
“我想聽你的心裏話。”主溫和的笑着說。
我耿直的回答：“不愛。”
主的臉一下子就變了，他直接轉身就走了，留下路西菲爾用那種非常無奈的眼神看着我。
“你惹父生氣了。”路西菲爾嘆氣，“父令我留下來懲罰你。”
“為什麽他會生氣呢？是他讓我說心裏話的呀。”我疑惑的看着路西菲爾，“我只是按照他的要求來的呀。”
“唔……”路西菲爾好像笑了一下，“我們當然不能對父說謊，但偶爾的隐瞞……也是有所需要的。”
我想了想主的表情，用力搖頭：“我寧可被罰也不想隐瞞，因為我不喜歡他。”
“你怎麽能有這種想法？”路西菲爾不贊同的看着我，“任何人都應愛父，他創造了一切。”
“因為他看上去假惺惺的。”我想了想又回答，“而且我就是讨厭他。”
“可是你就要被懲罰了。”
路西菲爾的表情好像帶着無限憐憫，可是我覺得這沒有什麽，比起懲罰什麽的，被在這個仿佛無限的籠子裏才是最令人沮喪的。
“挺好的呀，”我有點高興的說，“你不是說我以前很痛苦嗎，那現在被懲罰也沒什麽的，反正我都習慣了。”
“而且能讓他那張假惺惺的臉笑不出來，真的爽呢！”
路西菲爾嘆了一口氣，無奈的笑了起來：“那麽，你準備好付出代價了嗎？”
我有點怕，但還是鼓足了勇氣，看着路西菲爾，說道：“我已經準備好了。”
“唉，我真不想動手。”路西菲爾的指尖亮起了白色的光，他對着我伸出手，我感覺他觸碰在我額頭上的手指異常冰冷，像是透過我的皮膚，摸到了什麽更深處的東西。
“人類真是低等啊，無論是肉體，還是靈魂，全部都毫無防備。”路西菲爾看着我，他不笑的時候，我才發現他銀色的眼睛和主簡直一模一樣，“操控你們的靈魂，實在是太容易的事情了。”
……真痛啊。
我嗷的一聲叫了出來，一邊哭一邊滋兒哇亂叫滿地打滾。
過了好半天身上的疼終于消失了，一直被我魔音貫耳的路西菲爾松了一口氣：“我說……你好歹拿出點拒絕父時候的骨氣吧。”
“我沒有骨氣。”我哭哭啼啼的擦眼淚，“怎麽會這麽疼……”
“都說了啊，這是直接作用在靈魂上的力量。”路西菲爾無奈的蹲在我的身邊，“你啊，為什麽還要反抗呢？”
“疼是真的疼！可社會主義接班人的我，不會被疼痛打倒！”
“……那我可要再來了。”路西菲爾對着我伸出手，我縮縮縮往後退，感覺到他冰冷的指尖點在我的額頭，“開玩笑的，讓你先休息一會吧。”
雖然只是休息一會，但我還是松了一口氣，把自己抱成一團看着地面。
“你與這裏完全不一樣。”
我不知道路西菲爾為什麽有聊天的欲|望，但還是順着他的話說下去，想要将這個休息時間拖久一點：“我有時候也這麽覺得，其實如果和你們一樣，我大概就不會這麽難受了吧。”
“放棄抵抗吧。”路西菲爾奉勸我，“你無法違逆父的意志。”
我當然也知道這一點，我比起這裏任何一個天使，都是弱小的。
我也覺得，如果我能放棄就好了。
可是每當我想要放棄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再堅持一點，說不定就會有變化呢？
結果我就等來了主！
媽的好氣啊！
“現在你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我永遠都不會愛你。”我努力瞪他，“你以為你是什麽？傻逼滾啦！”
這一次，主面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波瀾，他微微嘆了一口氣：“看來還是沒有完全淨化。”
“這種形态的種子果然會麻煩很多。”耶和華溫和的看着路西菲爾，“對你來說，宙斯的神力還是難以完全消除吧。”
“是，因為宙斯的神力，我無法完全消除她自身的意志。”
“就算不想接觸肮髒的人類……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主手指點在我的額頭上，“為什麽還要掙紮呢，乖乖聽話不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