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月白(1)

【畫二】月白風清

畫中話:深情常是暗相随,月白風清苦苦思。

——《相思》楊維桢

九、月白(1)在逃避什麽?

“怎麽?就許你跟蹤我,不許我跟蹤你啊!”他跟蹤我他還理直氣壯的質問起我來了。

“對!不許!”我沒好氣的說。

他笑:“這麽小氣!我只是擔心你一個人回家不安全。”

“那你跟蹤我我還得謝謝你了!?”

“不客氣!”

“誰跟你客氣了!不許再跟着我!以後也不要再見面了!”

“好。”說完他就轉身走了。

我這還是第一次被人跟蹤呢,弄的我走到了家門口還不忘四處張望一下,看四下有沒有人,确定剛才那人真的走了我才進去……

進了房間後,我就朝着我和姐姐的小床撲去,我真是太喜歡這個床了,因為這張床承載了我和姐姐從小到大許多的小心事,我們總喜歡在睡覺前聊天,聊一些不為人知的小秘密,稀奇古怪的小心思,有一個可以無話不說的人,是多麽的幸福啊!

我可愛的姐姐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雲月白。“月白”,多好聽的兩個字,我曾經,甚至直到現在,都在垂涎姐姐的名字,甚至曾經有過和姐姐換名字的念頭,而姐姐,卻又喜歡我的名字,也許人就是這樣,總是看別人的東西是好的,總是不滿足自己所擁有的。

我倆肩并肩的靠在床頭上,我轉頭看向身邊的姐姐,六年沒見,姐姐從十八歲的清純變成二十四歲的優雅,現在的她,從長相到身材,都無可挑剔,就連眼角眉間都隐約透着一絲妖嬈,這樣的姐姐,對我來說,陌生又熟悉。

外在終歸是外在,姐姐一和我聊起天來,那暢快的笑和毫無保留就說出來的話,讓我确定,姐姐還是那個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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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你睡得還好嗎?”我笑着逗姐姐。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我可不像你,膽子小的還怕黑!”可憐的我就這樣被姐姐反駁了。

“那總有想我吧!如果連想都沒想的話……你今天晚上就不用睡了!”

“想!當然會想了!每天都在想:你過得好不好?按時吃飯了嗎?睡覺睡的安不安穩?什麽時候會回來呀?我每天就在想這些東西,可是你呢?連一個電話都不肯打來,害我一個人瞎想,擔心着你。”

“哇!我都感動得要睡不着覺了!”

“別!你睡覺本來就費勁,還是別感動了!”姐姐笑笑。

“風清,告訴你個秘密哦,我最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姐姐有些害羞地說。

“哇塞!我就說嘛!我姐這麽漂亮怎麽會沒人追嘛!”

“但是他好像沒有在追我,我不确定他喜不喜歡我,他就是偶爾找我吃飯,聊天。”

“那不就是在追你嘛!你這麽好,他當然喜歡你了!自信一點!你跟我說說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他……高高的,話也不是很多,對我很友善的樣子,有時候也會跟我開個小玩笑,但我還是不太了解他,越是不了解就越是想了解他,想見到他。”姐姐的眼神有些迷茫。

“聽起來還挺神秘的,哪天給我見見,幫你參考一下!”

“好啊!你正好看看他适不适合當你姐夫!”

“哎喲!都想着讓他當我姐夫了,你是真喜歡他呀!”

“哪有?快陪着你的兔子睡覺吧!”說着,姐姐把床頭上的兔子玩偶塞到我手裏。

那是姐姐送給我的,它只有手掌那麽大,我覺得那只兔子很特別,因為它是綠色的,而且它還抱着一個粉色的胡蘿蔔,這個配色,讓我覺得它是一只與衆不同的兔子。它的毛也很特別,比起其他的毛絨玩具,它的毛摸起來特別舒服,會溫暖的,細膩的包圍着你的指尖,手感特別好,好到讓人舍不得放手,舍不得離開它,小時候,睡覺前我都會把它放在枕頭邊,摸摸它再睡覺。

我拿起那只綠兔子,它的顏色已不像從前那樣鮮亮了,但在我眼裏,它依舊可愛,不知道我不在家的日子,它有沒有想我,睡得可好……

“都這麽大了,還玩這個呀!”姐姐看我在那兒擺弄着兔子不禁說道。

“誰說長大就不玩了!這麽可愛的兔子,我可舍不得抛棄它,而且,這是你送我的,我當然要好好愛它呀!”

“好好好!快和它睡覺吧!”

然後我就摸着兔子,抱着枕頭睡覺了,我睡覺總是喜歡枕着一個枕頭,然後再抱着一個枕頭睡,這樣會很踏實。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大家在飯桌上都不說話,爸爸好像也無心再跟我吵下去,也許是看我剛回來,怕又把我吵走吧!但這樣的沉默,依舊讓我厭煩的想走。

吃完飯,姐姐就出門了,我在家練習舞蹈的基本功,每天早起的時候練,每天無聊的時候練,每次難過的時候練……萬年如一日的堅持練習,讓舞蹈已經成為了我消磨時間的工具。

正在擡腿的時候,手機響了。

是姐姐:“風清,出來吃飯呀!”

“吃什麽啊?好吃的嗎?”我聽到吃飯就很開心的問。

“對,是好吃的!快來吧!”

“盛情難卻,等着我吧!”

“那等一下我把地址發給你,有點不好找,要是找不到就打電話給我。”

“開什麽玩笑?這世上還有我找不到的路嗎!”

我走來走去,找是找到了,可是這大熱天的,給我熱的滿頭大汗,我高興的推開餐廳門,進去就會有冷氣了!果然,推開門,涼爽的氣息就撲面而來……好舒服呀!

我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一頭長發的姐姐,他對面還坐着一個男的,我只看得到背影……哦!是昨晚姐姐說的那個人吧!

他,就是姐姐喜歡的人嗎?

我走到姐姐面前,姐姐連忙站起身:“來了,風清!”

這時候,姐姐對面的人也站了起來,我看向他……

他竟然……竟然是那個昨晚還和我一起吃火鍋的人!眼前的他,依然如昨日西服筆挺。

“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妹妹雲風清,這位是我朋友——Larry Francis。”姐姐自然得體的介紹着,而此時的我,卻有些不知所措……世界還真是小啊!這麽一個人,我竟接二連三的遇到他。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眼前的人微笑着朝我伸出了他的手,我卻不知該如何去握。

“你好!”我說着坐了下來,沒有握他的手,他笑笑也坐了下來。

“風清,Larry聽我說你回來了,非要請你吃飯。”姐姐說着。

非要——請我吃飯?

“那真是謝謝他了!他是外國人嗎?”我問姐姐。

“他是美籍華裔,也在英國、法國和泰國住過一段時間,因為他外語很好,現在在一個學校當外語教師。”姐姐回答。

“這不就是外國人嗎!連國籍都改了,還回國幹嘛?”我不客氣的說。

“看來我的國籍讓妹妹不高興了,這樣吧!為了讓你高興一點,我明天去把國籍改回來好不好?”Larry竟然一臉認真的看着我問出這樣荒唐的話,真是的!開什麽國際玩笑?那玩意兒是你說改就改的?

“不必了!當你的美國人吧!中國人不吃你這種回頭草!”我也不知從哪冒出的怒氣,讓我一時忘了姐姐還在場,我不該對她朋友這樣說話,更何況還是她的心上人。

“月白,你這位妹妹還真是有趣啊!”Larry笑着對姐姐說,在我看來,他這就是應付不下去了,在向姐姐求助呢!

“……啊,她開玩笑呢!你不要介意。”姐姐有些尴尬的打圓場。

“不介意,菜上齊了,我們快吃吧!”Larry說。

我知道自己剛剛說的話讓姐姐尴尬了,便不再說話,一直沉默着,低頭吃着菜,這家餐館雖然不大,但做的菜都很精致,讓我胃口大開。

吃着吃着,眼前突然冒出一塊排骨,這是從天而降嗎?

當然不是,我一擡頭,是Larry在給我夾菜,就像昨晚吃火鍋時一樣,他優雅的手指拿着筷子……

“謝謝。”我低着頭。

“不客氣。”他說着又給姐姐夾了一塊排骨。

“不用管我,你快吃吧!”姐姐喜悅又有些害羞的看着Larry。

有了美食的陪伴,時間過得很快。

吃着吃着,姐姐的電話突然響了。

姐姐接完電話說:“真是不好意思,局裏突然有些事情,我就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啊!”

天哪!她竟然就這麽走了,連飯都還沒吃完,她這可恨的工作!

這都是我害的,我們倆還小的時候,爸爸就希望我們家能有一個人念警校,然後成為一名光榮的警察,可是我讓爸爸失望了,爸爸的夢想只能由姐姐去實現,姐姐就是這樣聽話和不負衆望的一個人,她總是能達到爸爸所有的要求,去做一個爸爸心中的完美女兒,她甚至能為了爸爸的夢想而放棄自己的夢想!

我知道,如今二十五歲的她,有着令人羨慕的工作的她,終于完成了爸爸夢想的她——并不快樂。

雖然我并沒有做錯什麽,但我在她面前總是有一種負罪感,我總是覺得是她代替我承擔了原本我該承擔的:她把爸爸的願望實現得完美無瑕,她把家裏照顧得井井有條,她在爸媽面前總是說我的好話……

可是,是我把一個又一個的重擔生生的砸在了她的肩上,而她,卻毫無怨言的接住了。

看着姐姐匆忙離開餐廳的背影,我也沒有心思再吃下去了,便跑去前臺想搶先一步買單。

“那位先生已經買過了。”服務員指指Larry。

我轉身看他,他沖我微微一笑。

“說好了是我請客的。”Larry說。

“我說過,我不想欠別人的。”

“不想也沒有辦法,我就是讓你欠我的,最好欠到你想還都還不清。”他蠱惑一般的眼神望着我,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讓我覺得好遙遠,又好近。

我無心再争,便轉身就走。

“我開車送你吧!”他追了上來。

“不用了。”

“你要是不用,我就給你姐打電話了!我可不一定會說些什麽哦!”他竟然拿姐姐威脅我。

他打開車門,我無奈的上了車。

他悠悠的開口:“你昨天一副跟我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真的讓我好害怕呀!”

“怕什麽?”

“怕再也見不到你了呀!你相信緣分嗎?”

“不信。”我随口答。

“你會信的。”他目光堅定。

他把車開到我家,我便急忙想開車門下車,可是……車門竟然打不開了!

我轉頭看向身邊的Larry,他此時正在笑吟吟的看着我。

我慌張的瞪着他:“你要幹什麽?”

他一臉平靜,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的從方向盤上滑過:“不幹什麽,就是想讓你陪我聊聊天,如果你不想和我說話,就只聽着我說也好。”

他如自言自語一般,緩緩地聲音,猶如夢呓:“現在,你就在我面前,可是為什麽,我總是會覺得你要遠離我呢?不,不是遠離,是逃離。你在逃避什麽?從昨天,我就一直在想,能遇見你,是天意,還是只是個意外?聽你姐說,你昨天剛回來,那麽你回來就應該回家好好休息才對,可是你昨天為什麽會跑到我和你相遇的那個地方呢?你,去那裏幹什麽?”

他看向我,似乎覺得我臉色不太對:“你不要緊張,我沒有強迫你回答的意思,你不用回答的,如果真的覺得和我在一起很不舒服,你可以走了。”他伸手要去開車門……

“找人,是去找人,找一個……六年前……認識的人。”我近乎哽咽的回答他,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聲音像是催眠一樣,讓我不知不覺的去回答。

“找他幹什麽呢?找到了又能怎麽樣呢?”

“……我,我想看看他過得好不好,只要知道他過得好……就夠了。”

“那如果……他過得不好呢?”

“不好……我就陪着他。”我如夢魇一般吐出這幾個字,我無法去想象他過得不好的樣子,他不好,就是我的噩夢。

Larry利落地斜下身子,伸手打開我這側的車門:“你回家吧,再見。”

我有些恍惚的回到家裏,癱倒在床上,回想那些對話,剛剛有人問我,在逃避什麽?

是啊!我在逃避什麽呢?

我不知道,但是,剛剛的談話讓我知道了一件事情……

無論我如何去說服自己忘了他,如何去費盡心思地找各種理由去勸自己忘了他,如何努力地告訴自己應該忘了他……都是騙人的!

可悲的是我連自己都騙不了!

我要去找他……

不管他在哪裏,不管他還記不記得我……

我,要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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