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風清（5）
十九、風清（5）陪着我好嗎？
“你喜歡我嗎？”我問着Larry……
我覆在他肩上的手，隔着黑色襯衫的布料明顯的感覺到他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如果說喜歡，我立刻就會搬走……
“沒有。”他低着頭，低沉的聲音吐出兩個字。
我把手從他肩上拿開，大聲質問他：“那你每天在幹嘛呢？裝修房子，給我做飯，送我上班，等我回家……你為什麽要等我吃飯？我剛剛那樣對你為什麽不沖我發火？你應該發火才對呀？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
“雲風清，你是見不得別人對你好嗎？”Larry坐在那裏，仰起頭來看着我。
“對！所以不要對我好！”
他問：“為什麽？”
“因為禮尚往來，人情世故，每個人的付出總是需要回報，別人對我好，我就必須要想盡辦法去報答他們，你也一樣，你想要我怎麽報答你呢？”
Larry把椅子一推，站起身來面對着我：“我不需要你的報答！”
“我知道你不需要！就是因為你不需要，我心裏才更難受！你知道嗎？你比那些直接跟我講條件的人還要可怕！”
“……可怕？我對你來說是可怕的嗎？”Larry怔怔的說着，“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早了，你去睡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他說他明白我的意思了，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明白了什麽……
他失魂落魄的低頭收拾着碗筷……他拿着盤子的手一下沒拿穩，我連忙伸手托住盤子：“你上樓吧，我來收拾。”
Larry像魂兒被人偷走了聽不見我說話一樣，繼續收拾着，我和他一起收拾完，我看着他木讷的上樓……
Advertisement
剛上了幾階樓梯他就莫名其妙的又下來了……
他走到客廳的開關旁邊對我說：“你先回去睡覺，我來關燈。”
這回換我失魂落魄了，我還睡得着嗎！他竟然跑回來替我關燈……
在外地學舞蹈的時候，我住在集體宿舍裏，有一次我是最後一個回來的，大家都已經上床了，就叫我順便把燈關一下，我最讨厭那種關了燈在黑暗裏走回去的感覺，然後就對她們說，我不關，結果就和我們宿舍裏的人在大晚上吵了一架……
現在想想，好像從我們合租開始，每天晚上都是我回房睡覺後，他來關客廳的燈，可是我卻一直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
Larry，我真是看不清你，到底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你這般對我好，我不值得你這樣對我，我不想看到我身邊的人因為我而受累，受傷，為了你以後不再為我付出更多，我現在只能這樣做……你知道嗎？每一次傷害別人，我都會比別人更痛，所以這次，真的很痛……
第二天早上，Larry不再準備早餐了，可是似乎……他自己也沒有吃……
我正要穿鞋去上班呢，Larry突然走到我面前，對我說：“對不起。”
“你什麽也沒錯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如果我們吵架，不管對錯，我都會先說對不起。”他沒精神的說着，“還有，我會按照你希望的去做。”
他說完就恍恍惚惚的上樓去了。
留下我愣在原地：我希望的……你知道我希望的是什麽啊？
接下來的幾天，我幾乎連Larry的人影都見不到，直到有一天下班回來，我剛換好了拖鞋，就聽見一聲沉沉的叫聲和東西掉落的聲音……
我急忙跑去廚房，看見Larry左手的大拇指上一長道血跡：“你怎麽切手了！你等一下啊……”
還好我之前準備了一個醫藥箱，我慌亂的跑去房間翻出藥水、棉簽、紗布和剪刀，我拿着那些東西去給Larry包紮手指。
我纏紗布的時候一不小心用力過猛：“啊！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系的，一點都不疼。”Larry竟然還這樣對我說。
我在給他包的時候不經意碰到他的手，感覺好燙啊……
“你好像發燒了！”
“是嗎？沒事兒。”他的臉都蒼白了，他還在說沒事。
我的手覆上他的額頭，更是燙得很！
我着急的拿來了退燒藥和水，看着他吃下去，然後拿來被子，蓋在他略有些清瘦的身軀上：“你在沙發上睡一會兒吧。”
蓋好被子，我轉身離開，可是剛走一步，手腕一熱，被人牢牢抓住了：“別走……不要走……”
我聽着這虛弱的聲音，轉頭看向沙發裏的Larry，他眼睛微微閉着，臉色蒼白，虛弱得像個受傷的孩子……
“我不走，我去給你熬點粥……”
“別走……求求你不要走……別把我一個人丢在這裏……”
他哪裏還聽得進我說的話，依舊如夢呓般的說着，語氣中竟然還帶着幾分懇求，我聽着他虛弱的聲音，難免心疼。
握在我手腕的手握得更緊了，那種不忍觸碰的溫度從我的手腕開始蔓延……
“好，不走。”
我在地毯上坐了下來，趴在沙發的邊緣，他握在我手腕上的手向下移動，握住了我的手。
本是平躺着的他側過身來，面向着我，然後他的另一只手也覆在了我的手上……
就這樣，我的手被他的雙手包圍着，他像是守護什麽寶貝一樣，小心翼翼的把我的手放在離他的心髒很近的地方，牢牢守護着……
他的手熱熱的，是不是因為我的手比較涼，發燒的他握着比較舒服才握着不放的呀？我胡思亂想着……
我趴在自己的另一只手臂上，靜靜地看着他：他額前淩亂的發絲，他的濃眉，閉着的眼睛，長長的眼睫毛，挺拔的鼻子，蒼白的唇……
此刻他清俊蒼白的容顏，讓人心疼……
“風清……別離開我……就一直……陪着我好嗎……”睡夢中的他呓語着……
“好。”我輕聲說。
我趴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好像也睡着了……感覺到額前什麽東西碰到了我，我睜開眼睛，眼前是纏着紗布的手。
我看向Larry：“你醒了。”
“嗯。”他輕輕答着，修長的手指輕撫我額前散落的發絲。
我直起身來，手覆上他的額頭，已經退燒了。
我看看表，已經晚上九點多了。
“你感覺好些了嗎？”
“嗯。”他看着我輕輕答了一聲。
“你晚上還沒吃飯呢，我去熬點粥。”我說着。
“嗯。”他好像只會說“嗯”一樣。
“那能把我的手放開嗎？”
“嗯……”這次他自己說完也覺得有些不對，反應了一會兒才如大夢初醒般連忙放開我的手，“不好意思啊，我……把你的手都弄紅了，真是對不起！”
Larry看着我微微有些發紅的手，臉上寫滿了歉意。
“沒關系的，你再睡一會兒吧，等我把粥熬好了再叫你起來。”我起身去廚房。
自從我們合租在一起，都是Larry為我做飯，我還從來沒有為他準備過飯菜呢，其實我也不太會做菜，就是會一些簡單的菜，還有蒸飯煮粥煮面條。
我忙活了一陣，才把粥慢慢的仔細的熬好，熬得爛一些，比較好消化。
粥弄好了盛出一碗晾上之後，才把之前洗好切好的菜下鍋炒了一下，然後出鍋，挑了個好看的盤子放菜。
我把粥和菜端到沙發前的茶幾上，Larry根本就沒有睡着，見我過來，急忙坐了起來：“這麽好啊！還有好吃的！”
“不一定好吃呢，要是菜不好吃就少喝點粥吧。”我對我的廚藝真是一點信心都沒有。
“只要是你做的，都好吃。”他竟然這樣對我說，是在安慰我這個菜鳥廚子嗎？
“怎麽只有一個碗啊，你不吃嗎？”他眼巴巴的看着我，還沒等我回答又接着說，“陪我一起吃吧，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
“嗯。”這次換我說“嗯”。
我去廚房盛了半碗粥，和他一起坐在地毯上，我這還是第一次坐在地毯上吃飯呢！
Larry吃着我炒的青菜，竟然贊不絕口：“真的很好吃呢！比我想象的還要好吃！”
這難道還可以想象嗎？？？
我有些不相信的嘗了一口青菜葉……雖然不難吃，但也談不上好吃啊，就只是淡淡的，散發着青菜原有的味道，因為他生病了，我就沒多放鹽，想弄得清淡一點。
“你還是多喝點兒粥吧！”嘗完菜的我覺得還不如多喝點粥。
“嗯，粥要多喝，菜也要多吃。”Larry把一碗粥很快就喝完了，菜也吃了很多。
“能再幫我盛一碗嗎？”他捧着個空碗問我。
怎麽生病了還這麽能吃啊！而且菜真的不是很好吃，我的半碗粥還沒有喝完呢……
他見我發呆，竟來了句：“怎麽？舍不得嗎？”
“沒有。”真是的，這粥有什麽舍不得的啊，我接過他手裏的碗，去給他盛了滿滿一大碗粥回來，他竟然都喝光了，菜也幾乎都吃掉了。
他把筷子和勺子放下，然後正兒八經的看着我：“說吧，你想要我怎麽報答你，是要錢呢，還是要人呢？”
我知道他在報複我，就氣呼呼的不說話。
“看吧，你對我好也不需要回報，所以這世上很多人對你好也是不需要回報的，你要試着去接受，因為……你只要接受了那份好意，就是對別人最好的報答。”他低沉的聲音有些沙啞。
真的是這樣嗎？只要接受了，就是最好的報答嗎？
“你左手是怎麽弄的？”我轉移着話題。
他伸出纏着紗布的左手大拇指：“你不是看見了嗎？切菜弄的呀。”
“不是說這裏，手心。”我給他包紮的時候就看見了，他的左手心有一道長長的疤痕，那道疤痕幾乎和生命線重疊，觸目驚心。
他把左手握起來收了回去，淡淡的一句：“也是切菜弄的。”
“哦。”騙人！哪有人切菜會切到自己的手心啊？而且還傷得那麽嚴重。雖然心裏這麽想着，但嘴上還是只說了，哦。
是我不該亂問的，之前覺得他能出國留學應該是文弱書生那種類型的，沒想到還會有這種不知道經歷了什麽樣的血腥場面而得來的疤痕，現在看到他低着頭的樣子，應該是很不想回憶起那段經歷吧，是我錯了，我不該試圖去了解一個人不願提及的過去。
我默默的站起來收拾碗筷，他也站起來要幫我收拾，我連忙說：“我自己弄就好，你休息吧。”
“嗯。”他說完就又窩在了沙發裏……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急匆匆的沖出房門，要去上班……
“別跑呀，快來吃飯！”Larry喊着。
“不吃了！來不及了！”我沖到門口穿鞋，卻被突然沖過來的Larry一把抓住：“來得及，我開車送你，快過來吃飯！”
然後他就把我拉到了餐桌前，把我按到椅子上：“吃吧！”……
眼前的景象似曾相識，這一幕在我和Larry剛剛合租的時候上演過，和Larry在一起的每一天，好像都在重複着，在這重複的日複一日中，好像什麽都沒變，又好像……什麽都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