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廢棄病院(六)
“怎麽了, 這裏面寫了什麽,你們怎麽都不說話?”
孟可眨了眨眼睛, 對于現在的情況有些不解, 小聲地問道。
她看不懂醫生的字跡,不清楚裏面寫了什麽,而能夠解讀文檔的季雲肖看完了之後就陷入了沉默, 目光望向程知初,竟然有點臉紅了。
……肖肖臉紅的模樣真是太可愛了,她好想拍照,可是沒有手機……呸呸,不對, 現在不是該想這些的時候,她必須忍住。
還有一點很奇怪, 程知初似乎也能讀懂文檔的樣子, 可是他看完之後露出了很呆滞的表情,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也同樣沉默了,那裏面到底說了什麽啊……?
“啊……難道這是你的病歷?”
想起剛才大高提到這或許是份病歷, 孟可靈機一動,好奇地問詢問程知初, 結果發現程知初的身體猛然一僵, 秀氣可愛的面容也跟着紅透了,看起來有點可憐兮兮的。
唔,他還蠻可愛的嘛……孟可的心被小小地戳中了一下。
“……”
程知初憋了一會, 硬着頭皮點了點頭,解釋道:“的确是我的病歷,時間應該是六年前,我在醫院關閉的前一年入住醫院,病因是……中度妄想症,有時候會幻想出一些不存在的東西。”
說到這裏,他望向季雲肖,目光裏帶着點祈求,希望季雲肖暫時不要把更多的內容透露出去。
目前看來,什麽花癡病和皮膚饑渴症還沒有說出去的必要,至于什麽“由于性取向的問題而和家裏人發生矛盾”,那更是純屬污蔑,他和他家裏人關系明明很好,性取向也正常得很。
與他如小狗般可憐的目光相接觸,季雲肖有點害羞地偏移了視線,擡手遮住自己泛紅的臉頰,安安靜靜的,什麽都沒有說。
太好了……
見他沒有作聲,程知初悄悄松了口氣,在心中暗自慶幸,并對季雲肖體貼的緘默十分感激。
至于季雲肖本人對于這份病歷會作何感想,他就沒法去管了,反正他和季雲肖以後應該也不會有交集了,只要不在這裏說什麽會讓白易誤會的話就行。
大高将兩人的反應看在眼裏,對季雲肖很熟悉的他覺得老板的反應不太對勁,便以頗為狐疑的眼光打量着程知初,正要說什麽,卻被一道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思路。
“吱……嘎嘎嘎……”
存放文檔的櫃子旁邊,另一個櫃門突然緩緩打開了一條縫隙。
明明沒有任何外力,它卻自動向外敞開,金屬質的聲音幹澀冰冷,在死寂的會議室內顯得尤為突兀。
大高警惕地後退幾步,以手槍對準櫃門,程知初幾人也謹慎地盯着櫃子,待櫃門完全敞開後,露出了裏面隐匿的黑影,竟然又是一只毛絨絨的玩具小熊。
和之前的兩只玩具熊比,這只小熊更小,只有巴掌大小,軟綿綿的絨毛上纖塵不染,填滿棉花的四肢圓鼓鼓的,漆黑的圓眼睛注視着前方,所有人的模樣都清晰地映入了它的眼底。
程知初望着這只小熊,不由感到毛骨悚然,因為它實在太新了,仿佛是剛剛被人買來放進了這裏。
而且小熊的這雙眼睛,給他的感覺十分詭異,似乎有焦距,正在凝視着他們,仿佛下一秒它就會眨眨眼睛,突然活……
“沙……”
櫃子裏突然傳來了細微的絨毛摩擦聲,小熊忽然歪了歪腦袋,黑玻璃珠般的眼睛轉動了幾下,幽幽的目光落在了程知初的身上。
!!
程知初悚然一驚,脊背猛地竄起一股涼氣,驚叫道:“熊!這只熊是活的,它動了!”
“動了?”
季雲肖和兩姐妹都流露出困惑之色,孟可搖了搖頭,說道:“可是……它沒有動啊,我們都沒看到它動過。”
大高戒備地靠了過去,用槍管輕輕捅了捅小熊,确認了一下,凝聲說道:“這就是一只普通的玩具熊。”
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不過每次玩具熊出現,就會有一個人出現幻覺,這點應該已經可以确認,應該又是你産生了幻覺,看到玩具熊在移動。”
“是嗎……?”
程知初心有餘悸地瞥向了玩具熊,看着大高把玩具熊從格子裏拿出來,收進了背包內,的确是沒有任何異常,這才勉強壓抑下了心中的不安。
“現在去找鑰匙。”
大高如此說着,幾人點點頭,離開了會議室。
白易走在一行人的末尾,在跨出會議室大門的那一剎,他忽然若有所思地回過頭去,輕輕瞥了一眼密碼櫃。
本該空無一物的櫃門裏,那只小熊依舊靜靜地坐在櫃子中,烏黑的眼睛泛出一點光澤,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現。
“……”
白易驀然輕輕一笑。
……
“啪嗒、啪嗒……”
聽到走廊裏傳來的水聲,孟可秀麗的面容變得有些許蒼白。
之前的幻覺裏,她就是看到一樓的樓頂從上方滲下很多水,她的妹妹變成了怪物,現在竟然又出現了水聲,這不由得讓她想到了剛才發生的事,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但好在這一次并不是只有她聽到了這陣滴水聲,其他人也同樣聽到了,下意識地望向了前方,也就是水聲傳來的位置。
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臊味,像是廁所的味道,但當中好像還摻雜着別的氣味。
他們要去查看的位置就是男廁所,可這股味道卻讓他們警覺起來,畢竟這裏已經停止使用數年,沒有人活動,現在又怎麽會冒出這股味道。
“你們看……”
孟心的目光往地面上一瞥,突然凝滞一瞬,指着一塊暗色的痕跡說道:“這好像……血。”
程知初也同樣看到了這塊痕跡。他将手電筒向不同的地方照亮,發現牆壁上也同樣存在着同樣的印痕,湊到近處仔細辨認,顏色是很深的褐紅色,的确是血液凝固後留下的血斑。
“為什麽會留下這樣的痕跡……”
孟可喃喃說道:“難道這裏還曾經發生過鬥毆事件?憤怒的家屬毆打了醫生和護士嗎?還是說……”她變得惴惴不安起來, “這不是人類做的?”
程知初頭皮發麻,這裏的血液濺得到處都是,就算是傷害事故,也肯定是手持兇器行兇的惡劣事件,更何況在這種地方,後者的可能性反倒會更大。
他有點發慌,下意識地看向白易,因為有白易在他身邊,他就會比較安心,結果就發現白易正在仰頭看着什麽東西。
白易在看什麽……
他順着白易的目光望向天花板,瞬間吓得握着手電筒的手都猛地抖了一下。
昏暗燈光的映照之中,一條長長的血跡出現在了天花板上,血跡旁邊還有人的指印和手掌的痕跡,仿佛一個活人被什麽東西弄到了天花板上硬生生地拖行。
扭曲的血痕往黑暗處延伸,其中一端沒入了腥臊味傳來的方向。
程知初慘白着臉,将手電筒的光打了過去,就看到血跡歪曲着從天花板垂下,進入了一扇門裏。
這扇門的右上角挂着一個牌子,上面标着“男衛生間”四個字。
他媽的,那到底是什麽東西,是不是現在還在廁所裏……
程知初冷汗直流,腿肚子都在打顫,大高幾人也注意到了天花板上的血色拖痕,也紛紛變了臉色。
“你們也看到了,進去之後很可能會遇到危險,大家要時刻注意,絕對不要散開。”
大高将槍械的彈藥全部上滿,神色極為凝重:“把你們的武器都拿好了。”
孟心猶豫了一下,忽然掏出一張卡牌,說道:“這張卡牌能開啓防護罩,用以躲避致命攻擊,效果持續五分鐘,直徑是三米,可以容納我們所有人。”
這類防護卡牌一向十分稀有,就算到了更高級的副本也會十分有用,但是孟心願意現在就拿出來和所有人分享,一時間大家都有些動容。
程知初想了想,舉起手上的戒指給大家看了一眼,說道。
“我的戒指有提醒鬼怪出沒的作用,範圍是五米,只要大家離得足夠近,可以等到戒指發熱後再開啓卡牌,這樣就能避免卡牌被浪費。”
與此同時他還把約書亞的項鏈也拿了出來,戴在了脖頸上。他沒有武器,唯一的防護手段就是詛咒物,而且項鏈的條件限制還很多,但也算是聊勝于無。
季雲肖和孟可也拿出了各自的武器,只有白易什麽都沒做,兩手空空地站在那裏。大高瞥了他一眼,見他表情平靜淡然,就沒再說什麽,只是吩咐了一句各自小心,就充滿警惕地走進了衛生間裏。
衛生間的裏面不算很大,彌漫着一股臭味和血腥味,牆上和地面到處都噴濺着陳舊的血跡,鏡子遍布蛛網狀的裂痕,洗手池和小便池被砸得粉碎,還有黃棕色的污痕,隔間的門板也被暴力拆卸下來,砸碎了扔在地上,露出了一個個蹲便池。
這些痕跡又惡心又恐怖,程知初一陣反胃,有點想吐,再加上這裏給人的感覺非常不好,他只想快點離開。
于是程知初立刻毫不猶豫地發動了線索提示的技能,希望能在第一時間找到鑰匙後就離開這裏。
然而開啓技能後,程知初卻愕然地睜大眼睛,心頭猛地一跳,不只是他,孟心也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下意識地望向了程知初。
“我……我沒看到任何閃光……”孟心有點緊張地說,“你呢?”
“我也沒有。”程知初臉色微變,“難道我們來錯地方了?”
“可是紙條寫的就是這裏,怎麽會有錯?”
孟心咬咬下唇:“是不是鑰匙不能通過技能來找,必須由我們親自搜索才行?”
程知初頭皮一麻,這是他最不願意遇到的情況,但好在衛生間不大,如果大家一起找,很快就能找到,只是……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蹲便池那一個個黑漆漆的洞裏。
要是鑰匙掉進了那裏面,他們又該怎麽找?
“還要考慮到另一種情況。”
白易沉吟了片刻,忽然開口說道:“就算搜索後,或許仍然找不到鑰匙,因為它可能已經被拿走了。”
他的目光掠過天花板的血跡,嗓音愈發低沉。
“被什麽人,或是被什麽東西。”
聽了他的話,程知初寒毛倒豎,心髒“砰砰”地狂跳起來,這時他忽然感覺到手指上傳來一陣灼燒的感覺,而且越來越燙,甚至開始刺痛起來。
“咯楞!”
“咯楞……咯咯咯咯……”
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異聲響自四面八方傳來,甚至不用程知初開口,所有人都能立刻明白有什麽很可怕的東西正在迅速逼近他們。
“快聚在一起,孟心随時準備把卡牌打開!”
大高吼了一句,對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盲開了幾槍,但似乎對那東西沒有絲毫影響,仍在迫近着他們。
所有人都迅速靠在一起,孟心的手心滲滿了汗水,緊緊捏着卡牌,因為卡牌使用時間很短,所以必須等到最危急的時刻才能打開。
她望向大高,因為他們一行人裏大高應該是最有經驗的,可就在擡頭的一剎,她卻發現大高的表情很不對勁,他盯着一處角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老板!!”
大高仿佛看到了什麽很可怕的景象,竟一下子沖了出去,他的舉動太過突然,程知初等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就眼睜睜地看着他跑到了蹲便池前,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啪。”
蹲便池漆黑的管道裏,一只黑色的手忽然伸了出來,緊緊握住了大高的手。
然後這只幹枯的手猛一用力,将大高拽倒在地,他的腦袋“嘭”地撞在堅硬的地面上,瞬間噴出了大股的鮮血。
“嘭!嘭!嘭!”
這只手越伸越長,像是敲雞蛋一樣,按着大高的頭猛地往地上砸,砸得鮮血四濺,腦漿都滲了出來,然後拖着他稀爛的頭,按在了蹲便池裏。
“嘩……”
一股腥臭的水從黑洞裏湧出,如同在沖廁所一樣,将大高被砸爛的血肉和骨頭都沖了下去,裏面傳出了“咕嚕咕嚕”吞噬的聲音。
……
『護士們會說起許多有趣的事,但偶爾也會提到一些醫院中流傳的鬼故事……』
『諸如太平間裏的紅衣女屍,住院部存在着看不見的第九層,以及……』
『下水道的食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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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易的日記·第二十二部分
(接第十九部分)
我看着知初被他的父母帶離這裏,他又困又餓,還飽受驚吓,被他的父親抱在懷裏,小小的身體蜷縮起來,很快就睡着了。
但即使是在至親的懷抱裏,他也睡得很不安穩,緊緊揪着他父親的衣襟,說着一些充滿懼意的夢話,甚至還流下了淚水。
他又哭了。
……
那時的我只剩下了唯一的念頭——
一定要殺了那個将知初帶到這裏的男人,讓他飽受折磨地死去,将知初所遭受到的痛苦和絕望全部千百倍地奉還到他的身上。
或許早在那個時刻,我就已經變得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