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

[十七]

東大街上新開的四海酒樓的老板是個女人,而且是個風情萬種的年輕女人。

周錦魚明明和向南天選了雅間兒,上好了酒菜,那風情萬種的老板娘卻是主動進了房門來,很是妖嬈的對着周錦魚一通笑,她身上的香粉直撲撲的就鑽進了周錦魚的鼻子裏。

美人嘛着實是個大美人,只是她周錦魚卻着實不愛這一款。

畢竟像這種比寶香閣的小姐姐們都懂得撒嬌獻媚的,實在讓她受不了。她不喜歡這種不矜持的女人,而且自從她經歷了那個不矜持的長公主,三翻四次的騷擾之後,她反而愈發覺得寶香閣的小姐姐們更加清純可人。

畢竟,寶香閣的小姐姐們,還是很喜歡跟她談人生的。

這一頓酒還沒開始就讓她很不自在,尤其是當老板娘直接坐在她腿上的時候,她忍了又忍,終于看着老板娘的眼睛道:“大姐,您能從我腿上下去麽?”

“大姐?”老板娘鳳眼一嗔,随即反應過來,嬌喘連連的媚聲道:“周小公子,難道嫌棄奴家伺候的不好麽?”

周錦魚摸了摸鼻子,誠實的回答:“不是的。”

老板娘半嗔半笑,拿着手指點了點她的心口:“那周小公子為什麽趕奴家下去?”

周錦魚十分坦白的說了一個字:“沉。”

風情萬種的老板娘:“……??”

老板娘努力的喘了幾口粗氣,試着讓自己冷靜下來,但終究還是沒忍住變了臉,一個用力就從周錦魚的腿上站了起來。

只是,因為她用力的時候,全身的重量直往下壓,壓的周錦魚‘哎吆’一聲,心裏想着:啧,可真沉啊,比小王爺孫皓府上的肥大黃還要沉。

肥大黃,就是孫皓家裏養的大黃狗,它向人撲過來的時候能把一個成年壯漢給壓趴下,老兇老兇了!

老板娘強壓着怒火笑道:“既然周小公子不需要奴家伺候,奴家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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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錦魚十分禮貌的微笑:“好呀。”

老板娘的目光從向南天身上轉了轉,又回到了周錦魚身上,她十分不甘心的甩了一下手裏拿的粉色絲帕,堪堪退了出去。

屋裏頓時只剩了周錦魚和向南天二人,三巡酒過後,向南天面上已經有了醉意,話也就開始多了起來。

向南天哈哈大笑起來,他笑看着周錦魚道:“周兄弟,你方才如此不解風情,可還沒成家吧?”

周錦魚喝了一口茶解酒,這才道:“沒呢,我娘說我還小,再說娶了夫人進門便沒了自由,我才不要呢。”

向南天仰起頭,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笑道:“話也不是這麽說的,尋常人家的男子到了你這個年紀,家中通房妾氏都有許多了,沒個人照顧你可怎麽行?”

“別了別了,房裏妻妾多了,到頭來這個跟我鬧,那個也跟我鬧,那我到底要站在那一邊?還不如直接殺了我罷。”

向南天再次大笑起來:“說的有理!”

周錦魚挑眉:“是吧?”

此時周錦魚因為剛喝了酒,臉頰微紅,眯着眼,看上去顯然醉的不清,但因着那張好面向,桃花眼眯起來,非但沒有尋常醉漢喝醉的頹然之态,反而多了些少年人的灑脫肆意。

向南天看愣了半拍,随即低下頭:“是這樣沒錯。”

周錦魚笑眯眯的反問道:“那向大哥呢?你比我年長這麽多,也沒聽你說喜歡哪家姑娘,若是有中意的,我讓我阿娘去幫你說親去,反正你我結義兄弟的情分在,我的娘便是你的娘。”

周錦魚記得,她這個結義大哥無父無母,也從來沒有娶過妻室,孑然一身。

向南天盯着她看了半晌,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眼裏閃過半分的清明,方沉聲道:“我志不在此。”

周錦魚笑着應了聲:“哦……。”

向南天又笑起來:“我倒是很好奇,你這樣灑脫散漫的性子,到底什麽樣的姑娘能走到你心底裏去。”

這話倒是把周錦魚給問愣住了。

什麽樣的姑娘麽……

不知是不是酒意作祟,她腦海裏忽然閃過了那日在潛龍寺見到的女人來。

那日,當自己房門被人踹開的那一刻,門前烏泱泱站着那麽好些個人,她卻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女人,仿佛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

嗯……

那樣的姑娘,就很好。

周錦魚想着。

“周兄弟在想什麽?”向南天玩笑道:“該不是想到哪個姑娘了吧?”

周錦魚回過神來,掩口輕咳一聲:“咳,沒有。”

向南天指着她哈哈大笑:“你啊……有時候傻的讓人想把你關起來。”

周錦魚聽不懂了:“什麽?”

向南天道:“沒什麽,喝酒!喝酒!”

接下來這頓酒喝的就十分無趣了,向南天一味的向周錦魚講他在江南跟江南幫派搶地盤的事,他醉的厲害了,向周錦魚說要把漕幫的旗子插滿整個大晉朝。

周錦魚雖然并不想聽這些江湖上的事,卻還是十分給面子的鼓掌叫好,說大哥實在威風,茍富貴,勿相忘呀。

向南天扯着嗓子豪言壯語:“好!大晉朝的二當家,永遠都是你周兄弟的!”

周錦魚那時候已經醉的不省人事,她來不及思索‘大晉朝的二當家’究竟是個什麽身份,就已經暈了過去。

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她已經躺在了柔軟的錦被裏,十分柔軟的棉絮将她緊緊的包裹住,熟悉的淡粉色的窗幔讓她知道自己現在是在周家,自己的房裏。

掀開被子一個翻身爬起來,向着房門喊了聲:“周小山,我渴了。”

“知道了四公子,這就來。”

周小山在外面應聲,沒一會兒就端了壺茶進來,周錦魚下了床,‘咕咚咕咚’的喝了三大杯水,這才逐漸回過神來。

每次她在外面喝多了酒,就總想着要喝水。

等她喝完了解了渴,這才問周小山:“誰送我回來的?”

“是個滿臉胡子的男人,”周小山又道:“四少爺您怎麽喝這麽多酒,萬一夫人回來撞見,又要責怪您。”

周錦魚不理會他,又問道:“我睡了多久?”

周小山回答:“一個時辰。”

周錦魚忽然一拍腦門:“壞了!壞了壞了,忘了要事了!”方才她在那四海酒樓一直被向南天灌酒,醉的實在是太厲害了。

周小山愣道:“哈?四少爺,您說什麽?”

周錦魚十分無力的道:“沒什麽了……。”

“哦對了四少爺,方才劉管事給家裏送米,我見您在休息也就沒讓他來見你。他只說是夫人上個月就囑咐了他家中沒米了,讓他得空從鋪子裏運一些過來。”

“啊。”周錦魚擺擺手,表示她知道了。

周小山忽然想起了什麽,當笑話一樣的說道:“不過,我還是頭一回見用那麽厚實的木桶裝米呢,看起來能裝的下一個半大孩子了吧。”

聽到這裏,周錦魚心裏忽然“咯噔”一聲。

她掀了被子拔腿就往外跑,等她到了柴房劉管事早就走了,她掀開牆根的那幾個剛送過來的木桶蓋子,發現裏面竟然全都是滿滿當當的上乘珍珠米,還是全長安城最貴最值錢、只有達官貴人家才能吃得起的那種。

周小山手裏捧着披風從後面趕上來:“四少爺,您這是又要去哪兒,當心着涼!”

周錦魚轉過身來,看着周小山笑了笑:“哪兒都不去,走,回院子裏唱歌去!”

周小山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還是……別了吧。”

周錦魚瞪了他一眼:“怎麽着,看不起爺們的歌?”

“不是不是,小的哪兒敢啊?”周小山遄乓徽帕場

天知道,周錦魚只要一旦開了她那張尊口,一旦扯開了嗓子——

整個大晉天下,日月無光,飛沙走石,百裏之外再無人煙。

她本人卻陶醉其中,不能自拔。

周錦魚回了後院的時候,周小山便立刻找借口開溜了。

東院伺候的小厮、丫鬟,也找借口開溜了。

此時正是風輕雲淡的好天氣,院子裏西牆根的桃花樹都開了,有一排大雁在天際劃過,微風帶着絲絲涼意吹在臉上,就像是有人正拿着鵝毛在她臉上瘙癢,舒服極了。

此時不歌唱,更待何時!

于是,當周小山引着魏華年從府門外,直接來到東院的時候,她還沒進門就聽着裏面那人十分動情的放聲吼道:

“妹妹你來看我。”

“請你不要走小路。”

“小路上彎彎曲曲坎坷多。”

“我怕你會路走錯。”

“妹妹你來看我。”

“請你不要走山路。”

“山路彎彎曲曲蛇蟲多。”

“我怕咬着妹妹的jio。”

“哎呀一呼嘿~哎呀哎呀一呼嘿~~”

周小山只當魏華年是周錦魚在外面的“女人”,定然不能張揚的。所以他一見了魏華年,二話不說便偷偷帶到了東院。

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就在他推開東院的門那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了空氣凝固的聲音。

只見自家少爺原本撩開了袍子,兩只腳踩在椅子上,正抻着脖子對着藍天,‘哎呀一呼嘿’‘哎呀哎呀一呼嘿’的唱的動情,但在看到“少夫人”的一瞬間——

她‘哎呀’一聲,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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