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亡篩選(一)

江北城,深沉的夜幕壓着城市。

晚上18:30,下班高峰期,閃爍的汽車尾燈和高樓林立的萬家燈火交織在一起,與頭上的夜空遙相呼應,都是深不見底的星海。

城市坐落在盆地地形裏,溫暖适宜,從荒山野嶺的高處往市裏望去,車如流水,燈火如龍。

一條瘦小的身影從漆黑的草叢裏走了出來。

他先是警惕的打量了四周,然後尋到一處野草更為茂盛的地方站定。

眯眼看着腳下那片城市,解開了腰間緊紮的皮帶,露出了一副即将舒坦的表情。

就在黑影剛欲釋放,漆黑黑的荒嶺裏,一點紅光神不知鬼不覺的釘在了他腹下三寸的地方。

一聲低沉的笑聲忽然出現在黑影耳朵上帶着的單兵電臺裏。

“哎,你們看,小五人小是小,還挺有貨。”

像是生怕別人看不到,激光射出來的紅點還在小五的身上暧昧的晃了一圈,單看激光射線,就可想而知後面的主人是個什麽貨色。

那貨色的聲音微微有些沙啞,從耳麥中傳出來,好像帶着金屬電流,在人心尖輕輕一蟄。

小五立刻将手往腿間一捂,欲哭無淚的張望着不遠處黑漆漆的草叢,羞憤的低聲道:“耿老大,別用槍指着我的寶貝兒,我還指望它給我媽生大胖孫子呢。”

萬一走火,雞飛蛋打,算工傷嗎,國家給賠償嗎!

草叢裏的一只無聲無息黑黝黝的槍口冒着幽幽紅光,隔空挑釁似的在小五的大寶貝兒上逡巡一周,伴随着一聲刻意壓低的沉沉笑聲,紅光收了回去。

“速戰速決,快點到崗!就你尿多!”

小五連忙背過身,一通水聲滋了出去。

草叢裏,那位很不是東西的貨,名喚耿白,字隊長,是ICPO國際刑警在華國設立的國家中心局裏一名屌炸天的警員,當然,不是他真的炸天,而是以最年輕的身份打破了國際犯罪抓捕率的記錄,金光燦燦被挂在了國際刑警的榮譽牆上,還一挂就挂了三年。

幸好他雖活的流氓,但長的人五人六很是精神,成就了榮譽牆貴賓來訪一日游必備觀賞寶地,贏得了多國警界領導的贊美。

然而贊美不能當獎金發,他本人依舊苦逼的奮鬥在一線。

耿白窩在中國某個三線城市的荒山野嶺裏,懷裏端着槍,歪靠着土坡掩體上,修長的手指無聲的敲打着膝蓋,等候着一次籌謀許久的抓捕行動。

耿隊長把頭往後一仰,也不嫌髒,枕着一席野草,眯眼盯着墨藍色的夜空,耳朵上帶的無線電臺正不斷接收幾公裏之外的消息,以高度頻率飛快的更新。

“……南景崗交巡大隊呼叫,目标已到漯河路,僞裝施工圍擋攔截,已成功修改路線,請上級指示……”

“……目标還有七個紅綠燈路口,進入城市環線,請上級指示……”

“……市監控大廳呼叫,目标以160邁的速度向北行進,預計三分鐘進入317國道,請上級指示……”

耿白眉頭一凜,長長的睫毛下一雙漆黑的眼睛在暗夜裏泛過一抹幽暗的光。

他的手随意搭在膝蓋上,瘦削的腕骨在夜色裏透出某種瑩潤的白皙,從懷裏摸出一根煙,并不點,叼在唇角,白皙的濾嘴和他唇角一枚小小的紅痣遙相呼應,在他浪蕩不羁的臉上添了一點人間絕色。

耿大隊長因為這點絕色,俊秀的快成娛樂圈最流行的小鮮肉了。然而這枚小鮮肉肆意糟蹋着自己的外形,他沒形沒樣的靠在土堆上,懷裏揣着冰冷的機槍,慵懶似一只随時準備爆發的獵豹。

“耿隊,過317了。”耳機裏傳來低低的女聲。

小五釋放完畢貓腰着走了過來,路過男人時,耿大隊長手癢腳癢的往人小孩兒屁股上踹了一腳,掃了眼不遠處一片漆黑的地方——其他人埋伏的地方,懶洋洋開口道:“都尿完了吧,我說幾句。這回的魚兒是會吃人的,一會動手的時候都長點眼,護好自己的小命,誰要是擱在這兒了——”

一聲尖銳的信號幹擾聲從單兵電臺的耳麥刺向所有人的大腦。

耿白飛快扯了下來,低聲咒罵一句,又迅速戴上,按住頻道對講機,大聲道:“出什麽事了?!”

電臺裏滋啦滋啦的爆炸和尖叫模模糊糊傳入耳朵,警車急促的警笛成了頻率雜亂裏唯一清晰的背景音,一只無形的手通過刺耳的頻率瞬間抓住了電臺之外每個人的心髒。

熱血在身體裏沸騰,這是一個和往常一樣的夜晚,然而,晦澀不詳的感覺從國家中心局、省公安廳、市公安廳、特警、武警、交警,卡點站點上彌漫開來。

歷經三個月,一環緊扣一環的抓捕行動終于在燈火通明的這個夜晚,被一團急促占線的頻率打斷了。

一分鐘後,被沖破的卡點終于傳來了消息,喘着粗氣的男聲大聲吼叫着一句話,還未等到上級的指示,一聲槍響便徹底打斷了他的呼吸。

“……快讓開!!!目标闖卡,向南進入市府新街,南康卡口請求支援……”

他再也等不到支援了。

耿白迅速離開掩體,與此同時漆黑的荒草裏也鑽出來六條身影,他的目光往他們身上狠狠一掃,刀鋒似的眉眼映着手裏槍械的森然:“ICPO發出三道紅色通緝令,要求我國務必在境內攔住這群洋雜種,不能讓他們将東西送出國門,既然卡口已經沖毀,我們不用等了,他們敢往市中心跑,就要做好送死的準備。”

說着,耿白将身上的警用腰帶勒緊了一圈,好像土匪下山似的,手腕一揮,匪裏匪氣快速說道:“跟爸爸下山,今天帶你們開葷,誰敢挂誰是孫子!”

“是!”

19:00整,車載電臺的廣播裏,女主持人嗓音優美的向整個城市整點報時,并且附送今日最後一次高峰時段的路況信息。

司機在每五分鐘動一米的蝸速裏終于放棄掙紮,用當地的方言低聲咒罵了一句‘娘的腿,龜兒子天天堵!’。

罵完,想起來車裏不是他一個人,忐忑的從後視鏡裏望了眼後座的人,心虛的解釋道:“霍總,估計還要再堵一個小時。”

後座上,霍沛璋從閃爍的手機屏幕上擡起頭,望向窗外。

城市的霓虹倒影在車窗玻璃上,映出一張沉靜冷峻的側臉,明明連夜從國外飛回來,頭發絲和西裝卻都紋絲不亂,雪白襯衣的扣子扣到領口,衣領在西裝上壓出一條一絲不茍的線,男人天生一張生人勿近冷漠的容貌,又帶着獨特冰冷的氣質和做事風格,整齊嚴肅的逼仄着和他待在同一密閉空間的人——連呼吸的動靜都不敢太大。

霍總默然的坐着,聽了司機那句罵娘沒什麽反應,然而前頭的司機已經從忐忑轉成了惶恐,嘴唇蠕動,想再說幾句,卻不知該說什麽好。

私家車的尾燈在此起彼伏的鳴笛聲裏閃耀,并行堵在一塊廣告牌下的對面車裏,副駕車窗降下,露出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小女孩的小手裏捧着一個雙層板栗蝦大漢堡,趴在窗口邊吃邊晃腦袋。

另一側的出租車裏載了兩位老人,此時他們車窗半搖,憂心忡忡的在堵車大軍和計價表上來回瞄。

手機震動起來,來電顯示的橫條向右接聽泛着綠光。

霍沛璋接了電話。

“霍總,歡迎您回國,酒店已為您安排好,地址已發送到接您司機的手機上,旅途勞累,請您……”

霍沛璋淡淡道:“記者走了嗎?”

電話那頭靜了片刻,用很喪的語氣說:“已經離開了。五天前,公司高層被控制帶走之後,公司門口已經沒有記者堵着了,公司內部已經恢複秩序,各部門員工也在三天前恢複工作。”

霍沛璋道:“通知業務部門和人力部門負責人,一個小時後到我的辦公室開會,會議內容為一個月前的緊急公關事件,在我到達公司後,我要求他們能夠呈上來一份完整的述職報告。”

電話那頭的人艱難的停頓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問:“現在嗎?”

新上任的霍總沒從屬下隐晦的三個字裏體會出‘我丫的前幾天加班了一個月終于能休息了你丫的就回國占用老子下班時間又不給加班費天天加你妹的班頭都快禿了’的愛恨情仇,毫無人性的冷淡回答:“是的。”

雖然還沒見到新領導,但是一枚冉冉上升的‘加班之星’正明晃晃照耀着這位下屬的夜生活,他在電話另一端抓着腦袋上日漸稀疏的幾根毛,心裏默默幽怨,公司是我家,出事靠大家,掙錢沒你花,加班使勁加。

“加班的領導都禿頭,中間禿!”。屬下在心裏腹诽,然後客客氣氣的挂斷電話。

剛切斷通過,下屬微信上就收到了霍總的消息:

把沉浸工程項目的策劃書、安裝包和後臺運行代碼發到我的手機上。

屬下抓頭發的動作一頓,他看着聊天界面,臉上閃過一抹懼色,低頭看着自己桌前擺放的一尊彌勒佛,将其重重摸了一把,這才好像安心了,回複微信道:霍總,軟件被禁了,項目策劃書原稿也被警方拿走了。

車窗外的路燈通過暗色玻璃閃過男人漆黑的眼眸,他神情冷峻而淡漠,眉心微蹙,回道:把拟稿給我。

屬下瞅着這五個字,看出新領導的決心,他想拒絕,又想起天降的領導,‘人不巴結天誅地滅’的職場定律,只好嘆口氣,一只手握着彌勒佛,另一只手打開電腦,調出D盤的隐形文件夾,把東西發了過去。

三分鐘後,霍總要的東西像是被狗咬一樣,急匆匆發送到了新上任的領導手機上。

是個手機軟件,猛地一看,很不起眼,仔細一看,依舊不起眼。

從圖标上看,有點像迷宮類型的游戲,上面黑白線條交錯縱橫,構成一副簡易的迷宮圖案。

從開發者來看,他們的美工大概是不想幹了,連顏色都懶得上。

和軟件一起發到手機上的,還有一個從後臺導出來的兩千頁代碼word版和項目書,霍總竟不是草包,他在蝸速的堵車大軍裏僅用了五分鐘就從密密麻麻的代碼中挑出了三十六處隐形bug。

一個手機軟件的代碼第一頁就充滿了漏洞,任何懂點IT的人恐怕都難以忍受這種低級錯誤。

然而,就是這個手機軟件的開發團隊,在遞交出這樣的項目結果後,三位團隊核心的程序猿同時出事了——自殺。

其家屬相互集結,拿着醫院出具的報告,在市政府、公安局拉橫幅鬧事,認為其自殺的原因是工作用腦過度,絞盡腦汁。

公司人道賠償,卻平息不了家屬的怒火。

公司高層無意間說了句,像這種充滿了bug的軟件,他們公司其他的程序猿閉着眼打出來的都比這好,白白浪費了公司三年財政。

結果惹惱家屬,有人趁機拍視頻傳到互聯網,将事情鬧大,警方介入調查,帶走了當時負責公司運轉的高層領導。

霍總就是在這個公司存亡之際,臨危受命,從國外被一紙調令派遣回國,來擦屁股的。

衆所周知,別人的屁股都不好擦,因為不順手。

霍沛璋看着滿是漏洞的兩千頁代碼,沒有像上一位領導怒火中燒出言譏諷,這位年輕的領導平靜的看着猶如天文數字般的代碼,記下了第一頁裏出現的所有BUG。

霍總工作的尿性和本人筆挺的衣領如出一轍,都是讓一甘凡夫俗子只能瞻仰的嚴密謹慎和完美。

暫時退出代碼文件,霍沛璋點開軟件,讓它開始解析下載。

圖标在4G網絡裏一點點明亮起來,就在這時,劇烈的撞擊忽然從前側狠狠撞了過來,霍總收起手機,擡頭往窗外望去,只見一輛黑色豐田發瘋似的在擁擠的車流中一路逆行沖撞而來。

與此同時,槍聲和汽車的喇叭聲打破了城市高峰期堵車的煩躁。

剛剛趴在窗邊的小女孩的車子被猛地撞歪一邊,小女孩重心不穩,直接從車窗裏掉了出來,被另一輛無辜的社會車輛卡在了兩車的車輪之間。

刺耳的警笛和警方的呼哨緊追不舍,警用喇叭裏大聲疾呼着,請行人注意躲避,司機和乘客抱頭躲到座位下面。

黑色豐田後面跟着三輛同樣型號的汽車,餓狼一般沒長眼,在前車披荊斬棘的逆流中碾壓出一條道路,往人群裏四下逃竄,眼看就要撞向卡着小女孩的兩輛車。

槍聲,尖叫聲、哭聲、警笛聲、巨大的撞擊聲中,霍沛璋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躲在車位下面發抖的司機,搶過方向盤,轟起油門,三秒之後,他屁股下價值百萬的座駕迎頭和逆行的一輛豐田撞成了廢鐵。

“卧槽牛逼。”緊追着豐田的後車,一人鑽出來,目瞪口呆,他迅速反應過來,沖到被撞壞的車邊,用胳膊肘撞碎車玻璃,拎出了一只黑色手提箱。

霍沛璋随即也下了車,冷冷看他一眼,蹲到被撞成一團的廢銅爛鐵下面尋找小女孩的蹤跡,剛走一步,肩膀忽然被人按住,他猛地一掀,那人順着他的動作摟住他的脖子将他往旁邊一帶,被壓到了車邊,後背抵着車門。

緊接着,霍沛璋聽見子彈經過消音器的聲音,帶着滾燙的火星擦着那人的後背射進了一輛車裏。

那人擡起頭,唇角有一枚紅色小痣,拍拍他的肩膀:“抱頭躲在這裏不要動,等待救援!”

霍沛璋抓住那人,那人便沖他微微一笑:“不要怕,壞人雖然有槍,但警察叔叔會保護你。”

霍總懶得和他廢話,“有個小孩被壓在了車下,幫我擡一下車!如果再發生二次撞擊,她會出事的!”

那人愣了一下,晃了晃手裏的手提箱,略帶抱歉道:“哥們,看見了嗎,現在我是靶子,幫不了你,不過請放心,這場騷亂很快就結束了。”

說完,他用暴力強行打開手提箱,從裏面取出了一枚指腹大小的芯片,捏在手裏,站起來。

“再見。”

兩指并齊抵在額角沖霍沛璋輕輕一揚,露出潇灑張揚的微笑,然後轉身走了幾步,走到衆目睽睽之下。

霍沛璋這才發現四周已經安靜了下來,不知何時,警戒線在市府新街上拉了起來,外圍二三十輛不同警種的警車身先士卒将民衆擋在了身後,所有警種武裝加身,防彈盾、煙霧彈、自動步搶,在不停閃動的警燈中,警方和豐田車中的暴徒形成對峙的局面。

暴徒的手裏有三名無辜市民,兩個大人一個小孩子,都被槍口抵着太陽穴。

對峙中心,那個年輕的警察舉着芯片,唇角帶笑。

霍沛璋看見那些暴徒是七八個外國人,手上全部端着消音槍,黑洞洞的槍口瞄準了年輕人的眉心。

暴徒中一人用生澀的漢語說道:“華國人,給我,放過你,放過他們。”

耿白長長的睫毛下目光閃爍,看見自己的隊友已經不動聲色的站到了最佳狙擊點上。

他薄薄的嘴唇勾起挑釁的笑容,輕輕眨了下眼,輕若鴻毛的指令瞬間觸發狙擊手的神經,幾條槍口的扳機在同一時間扣響,耿白縱身而上,在暴徒飛濺的腦漿中接住小孩人質,就地一翻,正欲起身,一點紅光忽然指到了他的眉心。

耿白眼裏一凜,将小孩護在懷裏,同時,耳中聽到了一聲‘噗嗤’,鮮血濺到了他的眼球上。

撕心裂肺的呼喊爆發在他心口。

“耿隊!”

“老大!!”

“耿白!!!”

一名暴徒被沖上來的三四個武警按在地上,手槍落地,血肉模糊的掙紮中,向耿白露出獰笑。

耿白緩緩倒在地上,迎着他的目光,露出手指裏被撚成兩半的芯片,嘴唇微微動了下,在觸目驚心的血泊中,留給人世最後一句話,“……傻逼。”

報廢的汽車廣播裏,女主持人優美的聲音向城市整點報時:現在是晚上八點整,忙碌的一天就要結束,堵車也驅散不了回家的心情,在喧嚣的城市欣賞夜空,向美好的明天說一聲晚安……

他的明天在此刻戛然而止。

耿白感覺到芯片破碎的瞬間細小的藍色電流蟄了一下他的手指,然而這絲疼痛跟腦袋上的血窟窿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他的腦袋也不是很疼,中樞神經系統死亡的剎那,疼痛來不及傳給身體的其他位置,半路就吹燈拔蠟,煙消雲散了。

他躺在地上,眼底倒映出整個星空,蔚藍浩瀚,壯美安靜,星光在他的眼裏烨烨生輝,他想起自己從沒這麽專注的看過星星,唇角露出了淺淺的微笑,殷紅的血水從眉心流過高挺的鼻梁,身上的生氣被收進了唇角的紅色小痣裏……那是和鮮血一樣驚心動魄的絕色。

便以身殉國。

熾熱而絢爛的結束。

耿白面帶微笑,疲倦的閉上眼。

就這麽當定了孫子。

霍沛璋抱着從車底救出來的小女孩,站在十米之外,一片紅藍交織的警燈裏,他看見年輕的警官被蓋上了誰脫下來的警服。

他轉過身,面對警戒線外烏泱泱的人群,忽然有種窒息的感覺。

小女孩的媽媽跑過來一把接過孩子,滿臉淚水的不停道謝。

霍沛璋摸出一直在口袋裏震動的手機,按了幾下,并沒有來電,然而卻不停地震動,就在他準備關機重啓時,屏幕忽然一暗,手機‘嗡’的一下閃過一道藍光,随即,幾個瘦金字體緩緩出現在屏幕上,由遠即近,由小變大,最終占滿了整個手機屏幕。

——通關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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