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燦浩(3)
雨又開始降臨這片土地，從未有過那麽大，燦浩在心裏只能企盼它早點停。
他把整個身體蜷縮起來，冰涼的雨絲滑落雙臂，沒來由的不住顫抖着。渾身都濕了，連眼睛都濕了，但他或許無法預判那是眼淚還是雨水。
被雨侵蝕的街道，霧氣騰騰，沒有一個人。
偶爾有一輛叮鈴鈴的自行車騎過，濺起一身的水花，他早已沒了知覺，也不敢回家，只能默默的坐在一個角落裏，怕回家被看到這一身狼狽的模樣楚文磊會說他。
于是，小燦浩在大雨裏悄悄的哭着，抽着鼻子，卻仿佛吸進了濕漉漉的雨水，爾後，一邊哭一邊咳嗽。
“這是誰家的娃兒呀？”
他擡起眼，大娘皺着眉，打着一把傘，手肘間還挎着一只竹籃，她慢悠悠地走到他的面前，把雨傘朝他這兒湊了湊，半蹲下身，關切的問：“娃兒，你叫啥名字昂？”
“燦浩。”他的聲音弱小得被雨水一沖而過。
“是楚家院兒那小男孩吧？怎麽啦？迷路了嗎？大娘帶你回去吧。”她伸出手輕輕撫去他臉頰上的水珠，手很粗糙，像極了農家婦女幹多了活的樣子。
小燦浩只能點點頭，在這麽大的雨裏，一個無依無助的小孩，好不容易有一個熱心的大娘記得，心裏稍許得到一絲安慰。他緊緊的牽住大娘，她倒挺好的，雨傘一直往他這邊傾斜過來，他也乖順地說了句：“大娘，燦浩幫你拎籃子吧。”
“好，謝謝昂。”她放心的把籃子交到他手中，臉上挂滿了笑，那笑舒展開了幾十年的皺紋。
我記得那天把燦浩一人落在外邊，楚文磊回來後問了我好幾遍燦浩去哪了我都怯生生地沒敢去正視他的眼睛，最後在他習慣性地拿出藤條我才招供一五一十，他追着我滿院子地跑，我被他那藤條打得傷痕累累就和以前一樣，直到他累了才狠狠摔下藤條說：“走，去把你弟弟找回來！”
我低着腦袋，被楚文磊緊緊抓着小手，快速往當時落下燦浩的地方趕過去，走了差不多半裏路，模糊的雨霧裏，我擡頭看到一老一少兩個人的身影，再走近一點，我看清了，是隔壁大院的張大嬸，緊跟着她的是燦浩，他渾身都濕了，頭發貼在額頭上顯得很狼狽的模樣，與此同時，他也擡起頭看見了我，急急忙忙地朝我們奔了過來。
“姐姐！叔叔！”
大娘推着自行車走了過來：“文磊啊，以後得多看着點這孩子呀，還好我及時發現，要不得感冒了呢。”
“嗯，謝謝您啦，大娘，我們先走一步昂。”楚文磊愧疚的看了燦浩一眼，又不停的謝過大娘的熱心，什麽話都沒多說，左手拉着我，右手緊緊牽着燦浩，一起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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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正值寒冬蕭蕭，我看到燦浩的小手凍得通紅，爸爸疼惜的撫着他的頭發說，去洗個澡吧。他用力點了點頭，便自個兒跑到裏屋拿了換洗的衣物，朝衛生間跑了去。
等到燦浩走了，楚文磊把那柔和慈祥的視線轉變成怨恨的目光看向我，拿起藤條，冷靜地朝我走過來，我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也沒做任何反抗，乖乖地低着腦袋，與此同時伸出了我的兩只手掌，緊緊閉上眼的一瞬間伴随空氣被強烈的力量撕碎的聲響，我的手掌心頓時疼到沒了感覺，我咬着牙忍受着自己該受的懲罰。
他例行慣事地打了二十遍手心，才停了手，耐心地沖我說：“從今往後，你再不拿出點做姐姐的樣子，就不要在這個家待下去，聽見沒有。”
我的心裏憋着屈：“聽到了。”
“叔叔，不要打姐姐了。”衛生間的門口突然傳來燦浩的聲音，我們一齊望過去，他正朝我們走過來，待走到楚文磊身邊時，低下頭去：“是我不好，我把褲子和衣服都弄髒了，我不想讓你們看到我這樣，怕叔叔會生氣。”
楚文磊無奈地蹲下身子，輕輕扶住他的肩膀：“燦浩，褲子髒了讓你嬸嬸洗洗就好了，別自責了，叔叔只是怪你姐姐沒好好帶着你，她從小就調皮，都被我打慣了，沒事的。”
什麽叫被你打慣了呀，哼，從小我就當成男孩子被你養着，人家都說女兒是用來寵的，我怎麽就不同呢。我摸了摸鼻子，不服氣地撅起嘴，悄悄回了小房間。
我抱着絨毛小熊坐在床頭，氣鼓鼓地拿小熊做出氣筒：“哼，我讨厭爸爸，讨厭爸爸…”
“姐姐，對不起。”燦浩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跟着回到了房間。
我并沒有領情的意思，瞪了他一眼，拉開棉被，緊緊的抱着小熊蒙頭睡去，什麽話都沒說。
他爬到另一邊的床頭，抱着雙膝想了會兒，轉頭對我說：“姐姐，對不起嘛，那今天晚上我就把被子全部讓給你好嗎？再也不跟你搶了。”
這可是你說的哦，嘿嘿。我毫不客氣地把整條棉被往自己身上拖了去。晚上睡到半夜，時不時傳出一陣陣壓抑的咳嗽，像是怕驚擾到其他人所以壓的很小聲，我不由自主地掀開棉被，打開小臺燈朝燦浩看過去，只見他緊緊抱着自己的雙臂，蜷縮成一團，不停地打着噴嚏。我有些動情地把一半的棉被蓋在他的身上：“笨蛋，你這樣要生病的，生病很難受的。”
他驚愕的睜開眼，看着我:“姐姐…”
我不以為然地白了他一眼：“你可別誤會哦，我只是擔心萬一你又生病了爸爸又要打我了，哼，果然還是弟弟最讨厭。”
他這次沒有和我鬥嘴，沖我露出一個暖暖的微笑：“姐姐，還疼嗎？”
“疼什麽呀，都習慣了。”我好像不覺得他有多讨厭了，甚至願意慷慨解囊把小熊放在我們中間：“就看在你向我爸爸求饒的份上，就饒了你吧，這個小熊我們就一半一半吧。”
他努力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