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離別之歌(2)

在這間咖啡廳坐着許久，氣氛莫名有些怪異，直到刺目的陽光漸漸轉變夕陽，灏燃佯裝鎮定地抿了一口面前的摩卡，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當他處于一種尴尬的情景或是無法用言語闡述觀點的時候。

雙眼下意識的再次瞥了下坐在對面的男人——銀灰的西裝，筆挺無皺，胡子也刮得特別幹淨，看得出是經常出入大場合的人物。他的雙臂擱置在桌上，交叉的指縫不安分的摩擦着，看到了灏燃此刻從發際線滑落下來的一顆汗珠，忙釋然的笑笑：“你覺得怎樣呢？顧先生，我看得出你在這方面真的非常優秀，只要再努力打造一下絕對就完美。”

灏燃緩緩松開輕咬的唇，眼神也随之不那麽緊張，将視線投向了漸漸暗下來的窗外…

兩天前，他演出完正收拾着吉他包，潇灑地甩在了肩上，剛準備起身就聽到突如其來的掌聲，他聞聲望過去——就是這個男人，同樣一身銀灰西裝，面帶和藹的微笑看着他，酒吧黯淡的光線把他眼角的魚尾紋掃得一覽無遺。

男人向他慢慢走近：“唱得真不錯，小夥子，你叫什麽名字？”

灏燃警惕地往後退了退，小聲地問：“請問你是哪位？”

“不好意思，冒昧冒昧，我的名字陳勝偉，大家都叫我Peter陳，我是星辰文化傳播集團的總監。”說着，他從西服的內袋裏掏出了一張名片，畢恭畢敬的遞給了他，他半信半疑的接過。

随後，Peter陳稍挺直腰背，向灏燃輕輕欠了下身：“公司要求我挖點有實力的新人來參加公司的集訓，所以我在這裏觀察了好幾天，只有你入了我的眼，不管從顏值、氣質來說都是非常好的可塑之才，另外就是你的歌喉是你最大的天賦。”

灏燃有些厭煩地皺了皺好看的眉：“您到底找我有何貴幹。”

“我想找你簽約。”

“為什麽。”

“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全力把你打造成更出色的人物，将來有一天你的親朋好友會為你感到自豪，我覺得你的才華不能埋沒在這裏，難道你不想出人頭地。”

他輕輕嘆了口氣：“我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公民，不是什麽大明星，也沒想成為萬衆矚目的人物，請你另尋他人吧。”言罷，禮貌性的沖Peter微笑了下，與之擦肩而過。

他在身後把他叫住：“你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鍛煉下的。”

灏燃側了側身子，半張臉沉在黑暗裏。

“快畢業了找份工作不容易，要打拼多少年才能完成自己這輩子的夢想？也許一輩子都無法完成吧，這個世界的競争是很激烈而且殘酷的，就算是書讀得再好的大學生也未必找得到理想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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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地低下頭去，陷入了沉思。

“順着自己擅長的天賦前進，這就是你的夢想，而我…”Peter慢慢走向他，鄭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來幫你完成你的夢想。”

灏燃抿了抿咖啡，才發現自己已經在不安的情緒中把咖啡喝見了底，但是卻仍然無法平複此刻的心情。沒錯，他是喜歡音樂，喜歡被人愛戴，希望哪天能出人頭地，或者哪天能做出什麽大的成就，但是，為何這種機會擺在面前，自己卻踟蹰不定呢，這明明就是自己想要的呀。

輕輕放下了杯子，牆上的古老挂鐘已經指向了六點，鐘擺在悄悄的搖晃着，像是催眠着他的意志。

他說：“好，我同意。”

Peter默默地将一本薄薄的合同書擺在了他的眼前，他定睛一看，最上面很清楚的用正楷字體寫着“合同書”，有“甲方”，有“乙方”，他捧起來逐字逐行閱讀，或許，按照自己心裏所想的去做才是最正确的，這樣或許會離成功更近不是麽。

他拿起筆的瞬間，大拇指卻微微的顫抖着，雖然他并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不安着什麽。

就在離簽名處最近的地方，他終于看到了那一行字，那一刻他終于知道他為何如此不安——

“第五十六條：不允許藝人在訓練期間談戀愛。”

灏燃還是猶豫了，他不知道他到底要不要簽下去，腦海裏不斷浮現起我的模樣，他在想如果我知道他要離開，不知道會多久才回來，我會怎麽想，或者通俗的考慮就是如果他和我分手了我會怎樣。

筆尖濃黑的墨在紙上印上一個難看的小黑點，他吞咽了下喉結，額頭不斷冒出細密的汗珠，而對面的Peter一臉期待地望着他，最終他深深咬住了下嘴唇、閉着眼飛速在紙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看也沒看就推給了Peter，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對不起，阿星。

他在茶餐廳裏送走了總監，他說他會在三天內打電話通知他，而通知他的那天也是他準備收拾行李的時候。之後他一個人坐在這裏不知道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站了起來，無神的推開了玻璃門，走在這條偏僻的街道上，偶有汽車打着刺眼的大光燈朝他駛來，然後與他擦肩而過，伴随着尖銳刺耳的鳴笛，晃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了非機動車道上。

腦袋裏不停浮現起各種人、各種事，包括曾經喜歡過的蘇曉珊，他承認他喜歡過蘇曉珊，從她一進校門以後，甚至被評為系花，他都不記得是從哪天開始喜歡上的，也許是那種小巧玲珑的身段、也許是細致的臉龐、也許同是雙子座，所以自然會有着更多的吸引力和話題讓兩人很理所應當地在一起，他也從未否認過這段感情，誰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是某某系的系花或者校花呢，所以那段時光真的很開心，他們幾乎就像連體嬰一樣心連心。

她喜歡在他寝室沒有人的時候擅自闖入，然後偷偷從背後抱住他，用盡各種方法挑逗，逼他走出極限，他到現在還不清楚他們發生關系到底是因為她的長相還是因為真的喜歡她。

他們在一起也只有短短的一年時間，當他發現了有其他男生向她靠攏，他會當之無愧的沖上去，之前幾次她還覺得心裏特別有安全感，但是之後就會說他多管閑事，或許是真的有了新的戀情，他曾妄自猜測過，但始終不肯相信這個結論，也一直相信蘇曉珊不是那樣的人。直到親眼目睹她跟着學校的男生走進賓館，也無法相信，但是那一刻，狂熱的眼淚的确讓他清醒了許多，後來室友口中一個個會傳出真相，說什麽蘇曉珊是校妓。

校妓這個詞彙對他來說概念不大，但她很賤這點他當之無愧地承認，而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白癡這點他也理所當然地承認。

但是，他始終都沒有向蘇曉珊提出過分手，不是他舍不得她的人，而是舍不得把自己的一片癡心就這麽扔進渾濁的黑洞。那天，他和我走在學校的林蔭道上，看到她和唐南走在一起，他們看着那麽親熱、那麽耀眼，那麽…

像他跟她以前的景象，那時的她沖過去只想揍唐南然後接着罵蘇曉珊，卻沒想到我會先下手為強——上去就是給她一個巴掌。不知道為何，他那時的心裏一塊石頭突然落地，看着她紅着掌印的臉龐，那曾經他吻過的臉頰，莫名覺得可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