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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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後還是把埃文(是的,他剛剛想起了名字),帶到了瑞克家裏的閣樓上,那個地方讓他覺得安心,讓他能夠冷靜地坐下來,和埃文聊一些超現實的東西。
為了讓這次的交談顯得不那麽局促,克裏斯還買了一些飲料——他原本想買酒的,但是他不想讓原本已經混亂的思維變得更加淩亂,他最後選擇了一些碳酸飲料,還有玉米片這樣的膨化食物,最後,他又單獨買了一瓶氣泡水——據說是國外産的。
他把那瓶氣泡水扔給了埃文,讓他拿着,然後自己帶着飲料和膨化食品去結賬。
他們沒有交談,在結完賬後,沉默得一前一後離開了店鋪。
“那個地方很小。”克裏斯找了個話題,他看着自己路燈下的影子,“沒有沙發。”他的腦袋在見到埃文之後,腦袋裏出現了很多新的畫面。
那是他們一起在水泥房子裏度過的,克裏斯記得自己醒來之後,看見的埃文,他們說話,他們交談,他們互相防備。
他拎着手裏的袋子,往後看了一眼,埃文也恰巧看向了他,他沖埃文歪了下腦袋,示意他過來。
埃文猶豫了幾秒鐘之後,慢慢走到了克裏斯的身邊。
“你什麽時候想起來的。”
“幾天之前,那些人沒找到我的時候。”埃文的手上拿着那瓶屬于他的氣泡水,他把玻璃瓶子握在手中,“我醒來之後不久,腦袋裏就出現了一些畫面。”
“你記得多少?”
“很少。”埃文說,“就像做夢一樣,我的記憶裏,是淩亂的。”
克裏斯不确定自己記得的,比埃文多,還是更少,和埃文一樣,他腦袋裏的畫面是不連貫的,只有在見到一些特定的東西時,才能回憶起那段記憶。
比如見到約翰森的時候,想起那個房子裏發生的一切。
看到埃文的時候,回憶起一些和埃文相處的片段。
但是克裏斯覺得自己還是遺忘了很多東西,因為他的記憶裏還有一片偶爾出現的,長長的走廊,那就像一個無法結束的噩夢一樣。
他永遠無法在那個走廊裏找到盡頭。
“你會夢到走廊嗎?”克裏斯問。
埃文搖搖頭。
我就知道,克裏斯想。他拎着袋子,帶着埃文來到了自己暫時居住的狹窄閣樓上,想要經過這個閣樓,一定要經過瑞克的房間。
所幸,現在他并沒有回來。
克裏斯慢慢鑽進了狹窄的閣樓裏,他看着埃文,示意他彎腰,“你得彎腰才能進來。”他說,“這裏太矮了。”
當埃文走進閣樓裏之後,才明白克裏斯所說的太矮是什麽意思,這裏最高的地方,都會碰到他的頭頂,很多地方他必須彎腰才能通過。
狹窄的空間裏,堆放着很多顯然屬于原主人的雜物,能夠被克裏斯使用的地方,只有一點點,在那丁點兒的地方上,克裏斯放下了睡袋,電腦,以及一些其他的小東西,衣服只能被挂在一條從閣樓裏穿過的繩子上。
埃文直到現在,才确定一件事,克裏斯的衣服,确實都是差不多的運動服。
他慢慢推開一件擋在他面前的灰色衛衣,試圖找個地方坐下——但是這地方太小了,他發現能夠坐下的地方,只有克裏斯的睡袋。
對方顯然并不介意這個,于是他坐了下去,因為不習慣,他還調整了一下坐姿。
他看着克裏斯打開了碳酸飲料,注視着對方的喉結,他知道就在他手邊的電腦裏有什麽,他掩飾性地打開了手裏的氣泡水,喝了一口又放下——他不是很喜歡這個味道,這不是他常喝的那種,“你說了走廊。”他對克裏斯說,“你是說看不見東西的走廊嗎?”埃文大概描述了一下那個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能感覺到牽着對方手的走廊,“我記得我那個時候,牽着一個怪物。”說完之後,他盤腿坐在睡袋上,觀察着拿着玉米片的克裏斯。
埃文發現,當對方覺得焦躁和困惑的時候,他總是會有一些習慣性的小動作,就比如現在,他咬了一口手中的玉米片,“不。”克裏斯說,他比劃了一下,“是一條很長很長的,看不見盡頭的走廊。”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表情多了點不确定,他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似乎是在思考,埃文觀察了一會兒後,在克裏斯察覺前,轉移了視線。
“我的記憶裏沒有這個。”他平靜得對克裏斯說,埃文比克裏斯要稍微高一些,當對方在低頭思考的時候,根本無法看見他的表情,“你可以和我描述下那個走廊嗎?”
“我記不清了。”克裏斯立即說到,他藍色的眼睛裏有點不确定的色彩,或許是因為和陌生人對視讓他覺得不習慣,他轉移了視線,“那個記憶是模糊的,你知道的,零碎的,毫無意義的片段。”
“那是條黑暗的走廊嗎?”埃文問。
“不。”克裏斯皺眉,“我能夠看清走廊的裝飾,還有吊燈。”他重複了一遍這個關鍵詞,“我的記憶裏,不斷出現走廊頂部的吊燈,以及上面的蠟燭。”
“蠟燭?”埃文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吊燈上為什麽會有蠟燭。”
“我不知道。”克裏斯有些煩躁地說,也許是埃文不斷詢問的态度讓他聯想到了之前的調查人員,他對埃文說,“你呢?你看到了什麽?”
“我看不到任何東西。”埃文冷靜地說,在克裏斯表達出不滿的情緒前,他立即說到,“就像一只手,遮住了我的眼睛,我能夠意識到我在做什麽,但是我看不見任何東西。”他的描述很抽象,“你的記憶裏沒有那段嗎?”
克裏斯坐在自己睡袋上,這個狹窄的悶熱的空間,倒是讓他的記憶裏,突然閃現了一些片段,他記得從黑暗裏傳來的呼喚聲——
“克裏斯。”
直到被埃文拍了下,克裏斯才總那些片段裏抽離。
在他那些零碎的記憶的最後,他看到了那個黑暗裏的怪物,不同的腦袋在那個怪物的身上,它身體上的那些,張開嘴,喊着他的名字。
“你想到了什麽?你的臉色有些糟糕。”
克裏斯呼了口氣,他發現埃文正在觀察他,于是他說,“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怪物。”他向埃文描述了一下那個怪物的長相,“它的身體上,那些臉都在喊我的名字。”
“那是什麽?”
“不知道。”克裏斯發現,自從和埃文相遇之後,他說過的最多的話,就是這個,就在他準備說點什麽,緩解這裏的氣氛時,他突然聽到了樓下的動靜。
——瑞克回來了。
克裏斯示意埃文不要出聲,然後仔細聽着,發現瑞克的步伐很慢,然後他走到了自己的房間裏——直到聽見了房門關上的聲音,克裏斯才放松了下來。
“……那是誰?”一直觀察着克裏斯的埃文問道。
“我的朋友。”
“這是他的房子。”埃文又問。
“顯而易見。”克裏斯說,察覺到瑞克已經回到房間後,他立即輕松了很多——雖然瑞克從沒有強調過不準帶朋友回來,但克裏斯一點也不希望,他們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碰面。
克裏斯脫下了身上的外套,扔到一邊,準備活動一下身體,但是這個該死的閣樓真的太狹窄了,他忘了埃文就在他的身邊。
所以理所當然地,他把外套扔到了埃文的身上。
“啊,抱歉。”克裏斯說,他彎腰,準備把外套從埃文的身上撿起來,卻發現對方拽住了外套。
“?”
“克裏斯……”埃文的手,突然抓住了克裏斯的手臂。
克裏斯發現埃文藍灰色的眼睛,居然變成了淺褐色。
“你還記得我嗎?”他扯住克裏斯的手臂,輕輕吻着他的指尖。
那種熟悉的,從脊背上升出的戰栗感,讓克裏斯的腦袋裏瞬間就回憶起了那些黏膩的記憶,他看着眼前這個,有着和埃文一模一樣面容的男人,“……卡爾頓?”
“是的,我回來了。”
正當克裏斯覺得事情已經足夠糟糕的時候,樓下的瑞克似乎聽到了這裏的動靜,他爬上來,敲響了閣樓的門,然後在克裏斯反應前,就打開了這扇門——
“我聽到了一些動靜,你還好嗎,我聽說那些人又去找你了……”他的話語慢慢停止。
“……呃,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