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夢境之中很多時候會體現出人心底最怕和最想做的事，巫炤也不例外，他夢見了缙雲完完整整從魔域中走了出來，可是就要要觸碰之時，缙雲消散如煙，他眼前一切都崩碎，瞬間那一顆心就從高處落入崖底，被冰水緊緊包裹。
“缙雲、缙雲！”巫炤驚出一身冷汗從榻上坐起。
司危和缙雲剛走到門前，聽見屋內那似乎破了音的巫炤的聲音，他們兩步并做一步，立刻走了進去。
“巫炤，我沒事。”缙雲的心緊緊被巫炤牽動着，他看着巫炤這副慌亂的模樣，心裏也是難受極了。
司危一把拉着缙雲送到了巫炤面前：“巫炤，你看，缙雲好好在這裏呢。”
巫炤喘了幾口粗氣，他怔怔看着缙雲，眸中的驚慌瞬時化作一池春水，懸着的心安穩落下，好在剛剛只是夢，不是真的。
他抿唇輕笑：“你回來真好。”
就算渾身上下膚色變白，就算頭發成了白雪，他都不會嫌棄的，只要是缙雲能夠活着，外貌容顏不在又怎樣，他還是喜歡缙雲，喜歡缙雲這個人。
缙雲一時間覺得巫炤好像真的變了很多，看着他的眼神和以前不大一樣，似乎片刻不願離開，好似離開了他就不在了。
巫炤一醒，懷曦那兒就感覺到了，作為巫炤最貼心最厲害的近侍，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做好的食物端了過去，忙活那麽久，可得好好補補。
前幾日抓的野雞，直接被拔毛、開膛破肚，處理後和山裏的蘑菇一起炖了湯。
熱乎乎的雞湯送了過去，懷曦瞧着司危一臉郁色蹲在門口，司危見到懷曦就撅起嘴巴告狀道：“懷曦！哼，我就把巫炤讓一會兒，就一會兒給缙雲。”說到後面，聲音小得只怕連自己都聽不見了。
懷曦摸了摸司危的腦袋：“為了巫炤的幸福，你就委屈一下吧。”
“好嘛，我不打擾他們。”司危托着下巴繼續乖巧蹲着。
屋內缙雲扶着巫炤坐好，巫炤目不轉睛盯着他看，看得缙雲都有些不好意思。他疑惑道：“我臉上是有什麽東西麽？”
巫炤輕輕搖頭：“缙雲，我只是很歡喜，慶幸你能回來。”他很想說出自己對缙雲的心意，可他不敢說，他與缙雲都是男子，雖說這個時代不在乎這些，但是缙雲從來沒有表現出那種心思，他也怕給缙雲帶來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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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樣也挺好，他能陪着缙雲，看着缙雲就很好。
“你不怪我麽？”缙雲眼眸黯淡，他回憶起了當初出征前的約定，是他食言了，說着他拿出了那個損壞的泥人，“你送我的東西，我也沒能保護好。”
說什麽要保護所有人，呵，哪是那麽容易就能辦到的，他果然就是在說大話。
巫炤瞄了過去，一抹笑意從唇角漾開：“我再給你捏一個不就好了麽？雖說開始幾年，我一直在想，等你回來一定要教訓你，可之後的幾年，我只想着，只要你能回來，能回來就好。”
缙雲真的覺得自己是個混賬，自責感充斥着整個心房。
忽的敲門聲傳來，巫炤抿唇道：“懷曦來了，我們有吃的了。”
懷曦一臉淡漠，将飯食放下後立馬退了出去，他不打擾巫炤談情說愛，畢竟巫炤都這麽大了，鐵樹開花不容易。
“缙雲，一起吃吧。”巫炤根本就覺得看不夠缙雲，連他一向喜歡吃的東西都抛在腦後，就算要吃，也要和缙雲一起分享。
即使分別了十年的光陰，可是兩人還是和從前一樣默契，缙雲幫巫炤拿起了勺子和碗，巫炤舀了一大塊帶肉的湯送到缙雲碗中。
兩人慢慢吃着，氤氲着的熱氣使得人心都軟了，眼前不由得蒙上了一層薄霧。
“缙雲。”
缙雲瞥向了巫炤：“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想叫你。”巫炤眼中的薄霧裏又好似被鳳陽花染紅。
缙雲哪能感覺不到巫炤的失态，時間真的太久了，久到就算回來都覺得像是流沙一般攥不緊，只能望着它不斷從掌心流逝。
“我在，一直都在。”缙雲心刺痛之極，曾經雲淡風輕、無憂無慮的巫炤都是因為他蒙了塵，那若隐若現的憂愁，他多想撫平。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兩人什麽都沒說，就是一直在外面并肩走着，偶爾互相看着。
缙雲先忍不住開口：“你不問問我發生了什麽事麽？”
他的這一頭白發，他這副身軀......巫炤看見了沒有任何想法麽？
巫炤平靜溫和看着缙雲：“總歸是些不好的事，等你想告訴我再說。不過，如果對你生命有危害，你不能瞞我。”
缙雲掙紮了一番，順從心意将自己在魔域中的事盡數道出，包括他接受辟邪之力的後果，身體和精神的負擔遠勝常人，注定早亡。
其實，之前的十年已經算是他偷來的了。
巫炤靜靜聽着，眼眸微阖接受了這一切，他沒有掩飾自己的內心，伸出雙臂輕輕抱着缙雲：“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死的。”
缙雲很想說不用為他付出那麽多，可看着巫炤話語中的堅定，他喉頭動了動，将原本的話語咽了回去，只道了一字：“好。”
留在了西陵養了幾天身體，缙雲想回有熊看看，巫炤幹脆跟着他一起去，正好他也要見見姬軒轅和嫘祖。缙雲這家夥暫時沒什麽大事，可巫炤太了解缙雲了，他一定要暗中叮囑姬軒轅他們幫他注意一二，到時候他好及時趕來救人。
他是喜歡缙雲，但他不想将缙雲困在籠中失去自由，缙雲開心他就開心。
愛一個人，真的好卑微呀，是以前的他無法可想的，對缙雲的要求竟然都這麽低了。
有熊城外有一大澤名曰白夢澤，此刻巫炤和缙雲正坐着坐騎行走其中，兩人說說笑笑，絲毫沒有十年的陰霾。
“嘤嘤嘤！”不遠處一聲聲中都帶着不安和惶恐。
巫炤耳朵微動：“有個小東西遇險了。”
缙雲是個面冷心熱的人，他朝着巫炤看了眼就拔出了太歲劍趕了過去。只見渾身藍紫，長着半透明小翅膀還有一雙豆豆眼的小家夥跌坐在地，眼見着就要被巨大的野獸吞沒。
血盆大口近在咫尺，小家夥吓得瑟瑟發抖，膽小得用手捂着頭。
缙雲長劍一揮，野獸轟然倒下，小家夥沒有得救的喜悅，察覺到那柄太歲劍駭人的煞氣後抖得愈發厲害，那一雙腿腳哆哆嗦嗦。
“......”缙雲有些郁悶，明明救了它，它怎麽還那麽怕，是在怕他麽。
小家夥突然好像反應了過來，遲鈍擡頭看向缙雲，然後一把沖過去抱住了缙雲的大腿。真像人看見了食物，商人看見珠寶，這個弱小得一只手可以捏死的小家夥覺得缙雲非常厲害，只要跟着缙雲，它就可以活下去啦。
跟上來的巫炤玩味笑着：“這是？小魇獸。”
缙雲小心翼翼抱起了這只小家夥，用手指揉了揉小家夥的下巴問道：“巫炤，你認識？”
“嗯，它只怕出生沒多久，若是只成年魇獸，再來一百個野獸也不是它的對手。不過魇獸不是那麽好長成的，能長成的魇獸可謂是百裏挑一。”
不管什麽生物，都有好有壞，雖說別人對魇獸感官不好，但巫炤看着小家夥對缙雲的态度便覺得歡喜，是個有眼光的獸。
小魇獸十分享受缙雲的撫摸，咕嚕嚕叫喚出來。
“......如果我放生它，它是不是會死。”缙雲沉寂片刻詢問。
巫炤回道：“也許是吧，你喜歡就養着，你若是沒空交給我，我幫你養。”
“還是算了，将它帶入人族并不是好的選擇，白夢澤應該有比較的安全，我将它安置到那兒吧。”
巫炤提出了建議：“你怕它出事，倒也好辦，我在白夢澤一處設下陣法，它若是遇到危險，躲在裏面就是。你想養它，來白夢澤就行，此地離有熊也很近。”
缙雲想做什麽事，巫炤都恨不得立馬給他辦得妥妥帖帖。就算缙雲想要星星月亮，他也是可以試試去摘下來的。
說做就做，缙雲讓小魇獸找了塊自己喜歡的地盤，巫炤手中靈力流轉飛快，不到片刻就将陣法布置完畢，缙雲小心将小魇獸送入其中，叮囑了幾句這才和巫炤離開回有熊。
小魇獸眼巴巴看着兩人離去，精神恹恹，然後一會兒，它高興得在泥水裏打滾，還抱着身邊的青草和野花啃得歡快。
到達有熊後，饕餮部的衆人比十年前老了很多，然而得知缙雲歸來活脫脫還是個年輕的漢子，一個個緊挨着去迎接。
“缙雲大人！”
“大人您終于回來了！”
巫炤壓低聲音：“你看，大家都想着你呢。”
“嗯。”缙雲很是感動，自己戰友夥伴都挂念着他，可惜他錯過了十年的時光。
“大人，終于可以和您一起繼續征戰了！”攫剟淚流滿面，一點兒男子漢的形象都不要了，恨不得下一刻就跑到缙雲面前哭訴着自己心中的多年來的傷心。
到了最後，也沒一個人主動提起缙雲的傷心事，那一頭沒有一根黑發的銀絲。
王宮之中的姬軒轅也早早在外等着缙雲，望見缙雲後他滿腹話語都說不出，心很痛，可依舊慶幸，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在巫炤和姬軒轅他們的協助下，缙雲住進了他的房子，門前的雜草被除得幹幹淨淨，屋中也是纖塵不染。
然後缙雲也被強制要求好好休息，先把身體恢複好再說。
巫炤守在缙雲一旁，為他點上助于睡眠的香，望了很多很多眼，他忍不住湊近淺淺在缙雲唇上拂過：“好好睡一覺。”
做完後，他是想把自己打上一頓的，此舉太過孟浪，然而——
眼前是自己心悅之人，他想做的豈止這些。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是不是覺得應該是炤雲了，不，這是雲炤，ahhh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