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予一個人在家很少下廚。

多了吃不完,少了不夠吃,吃完還要收拾東西,耽誤時間。

在公司忙得過了飯點忘記吃飯是常事,所以冰箱裏常年都備着一些速食的東西,實在餓得不行就拿出來墊墊,幾分鐘就能解決一頓飯。

但是大少爺嘴刁。

“吃麽?”林予拿了盒巧克力遞給他,“喜歡白巧還是黑巧?”

盛照臨:“黑的吧,白的太甜了。”

林予又替他換了一盒,“你先坐外邊等會吧,我弄好了端出去。”

盛照臨:“我想呆這兒看着你弄不行麽?”

“不行,你太礙事。”林予拉上門,把人隔絕在外。

在他低頭切菜的時候,那扇門又一點一點地不動聲色地被挪開了一道兩指寬的細縫。

林予一扭頭,對上了盛照臨的一只眼睛。

那人跟做賊似的。

立馬就閃開了。

過了一會,林予狐疑地轉過去,盛照臨閃開的速度如同火箭。

來來回回幾次,那雙眼睛就不見了。

待他煮面的時候一擡頭,在油煙機的倒影裏再次對上了那只眼睛,門縫底下是半顆毛絨絨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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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貓。

暗中觀察.jpg。

林予忍不住笑了,“是怕我給你面條裏下毒還是怎麽着?非得死盯着看?”

盛照臨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行蹤是如何暴露的,低頭看了看貓,強行嫁禍:“第一象限它非要過來。”

第一象限就像是能聽懂人話一樣,擡頭反駁:“喵嗚。”

林予做菜很慢,就連煮方便面的速度也很慢,生怕黏鍋似的來回攪拌。

明明做出來的東西都那麽難吃,也不知道在謹慎個什麽勁。

面條煮開後,林予又煎了幾片火腿肉和生菜葉放進去。

擺盤很精致。

看起來色香味俱全。

當然,僅僅是看起來。

盛照臨嘗過味道後一皺眉,懷疑自己失去了味覺,“你調料包是不是忘放了?”

“啊!”林予一拍手,“難怪我老覺得我忘記了點什麽。”

盛照臨憂心忡忡地看着他,“是不是年紀大了都會像你這樣啊?”

迎接他的是林予的一記重拳。

面條煮太久,爛了,但盛照臨沒敢表現出來。

林予将目光從面條移到盛照臨臉上,看到的是欣慰和歡喜。

“這一碗夠你吃嗎?”

“你不吃嗎?”盛照臨問。

“我吃過了啊,我剛不是跟你說過了麽。”林予說。

盛照臨點頭笑笑,“我剛還以為你是想把我支走故意說的呢。”

林予看着他心滿意足的表情,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麽了。

盛照臨洗了洗手,正準備把面條端到餐廳,頭頂的吊燈忽然急速地閃了幾下,還發出了令人驚懼的電流聲。

林予反射般地縮了縮脖子,向後一退,撞進了盛照臨懷裏。

後腦勺磕到了硬邦邦的骨頭。

猛地一疼。

沒等兩人反應過來,燈泡“啪”的一聲,滅了。

洗發水的味道猝不及防地撲了盛照臨滿臉。

淡淡的香味。

客廳裏的燈光還亮着。

林予轉過頭時,盛照臨正蹙着眉心在揉下巴,但眼神裏卻流露出一種類似愉悅的情緒。

像是在笑。

“不好意思。”林予也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你還好吧?磕到你牙沒有?”

“我沒事。”盛照臨拉開移門讓客廳的燈光照進廚房,“估計是燈絲燒斷了,你家還有備用的燈泡嗎?我給你換上。”

林予有些意外,“你還會換燈泡?”

盛照臨:“那必須的,是個男人都會幹的活。”

林予在儲藏室的抽屜裏翻到了當時安裝電燈時工匠留下來的備用燈泡,他本來是想自己上手換一下的,但盛照臨很堅持。

“你相信,我真的會,不就是換個燈泡,有什麽難度。”

“成吧。”林予只好去餐廳幫他搬了把椅子扶着,“你悠着點。”

盛照臨站到椅子上之後,忽然想到了什麽,居高臨下道:“你不幫我去關下電路總閘嗎?想電死我?”

林予:“換個燈泡不用關閘,把吊燈的殼子卸下來,新燈泡扭上去就行了。”

“是嗎?你确定?”盛照臨深表懷疑,“我雖然買了意外險,但受益人是我媽,你在我身上撈不到一分錢好處的。”

林予:“你放着我來。”

“不不不,還是我來吧。”盛照臨徒手卸下笨重的燈罩遞給林予,“你确定不會觸電?”

雖然他曾經有過多次一了百了的想法,但觸電而死不在他的計劃範圍內。

死相也太醜了。

“你是不是第一次換燈泡啊?”林予仰着腦袋,忍不住想笑。

“是啊。”盛照臨說,“我人生許多珍貴的第一次都獻給你了。”

“你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林予有種晃晃椅子把他搖下來的沖動。

不開黃腔會死星人?

還沒等盛照臨開口反駁,他剛擰上的燈泡還沒亮起,忽然發出“啪”的一下悶響。

盛照臨被吓得擋了一下眼睛。

整個世界暗了。

兩人沉默無言幾秒,盛照臨才意識到這個“是個男人都會幹的活”被他搞砸了。

林予眯着眼睛在黑暗中擡頭,只能勉強分辨出一道身形輪廓,“怎麽了?弄傷手沒有?”

“手沒事,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盛照臨邊說邊摸索着想要站回地面,卻在椅背上摸到了某人骨節分明的手指。

說話聲戛然而止。

林予煮完面條剛洗過手,還帶着幾分涼意。

盛照臨的掌心覆在上面都不舍得移開。

整個房間靜谧得出奇。

逐漸适應黑暗的兩個人就這麽神情恍惚地對視着。

像是被點了穴道,又像是某種久違的默契。

誰都沒有動。

盛照臨的心髒一緊,頓時感覺自己這幾年一直強行壓抑在心底的那股情緒就快要噴發出來了。

林予比他先清醒過來,抽出手說:“我去看看是不是總電閘跳了。”

盛照臨像是被抽幹了力氣,閉着眼睛滑坐到了椅子上。

眼前一片漆黑。

他清楚地聽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還有點兒緩不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林予的聲音由遠及近,“總閘推不上去,有可能是保險絲燒斷了。”

“噢。”盛照臨起身,神情茫然,“那現在怎麽辦?”

“找人來修呗。”林予從通訊錄裏翻到了當時給他安裝吊燈的工人電話。

“您撥叫的號碼是空號。”

林予又撥通了小區物業電話,好在物業有負責專門搶修的電路工人,不過這會都已經下班,需要等人過來。

“大約多長時間啊?”林予問。

“一個鐘頭左右吧,他家住得有點遠,這樣,您家裏幾棟?我這邊給您拿點蠟燭過去應應急可以嗎?”

“好。”林予挂斷電話,起身時差點被第一象限拌得栽一跟鬥,好在盛照臨在邊上扶了一下。

不知怎麽的,林予忽然想起和趙雲霓結婚那天。

也像這樣,猝不及防地陷入黑暗。

儀式被迫暫停,現場亂成了一團。

雖然監控裏那背影看不出什麽,但林予心裏明白,始作俑者肯定是他。

雖然行為幼稚,但想表達的意思很清楚——我不想讓你好過。

盛照臨的那張臉生得張揚,就連骨子裏都有種很難壓制的強勢。

想要什麽就一定要得到。

不然大家都別想得到。

或許他從小生長的家庭環境也是造成他這種性格的重要原因。

林予回想起自己和盛志寅初次見面的那天,就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沒有一點做父親的慈祥和善。

整個人看起來毫無溫度,那是一種深深浸在骨子裏的冷漠。

後來盛志寅的一些行為也的确印證了他的第一印象。

林予拉開窗簾,月光從透明的落地窗外傾瀉而入。

盛照臨的側臉輪廓都柔和了幾分。

第一象限從貓窩裏爬出來,睜着兩只滾圓的眼睛,從地面蹦到林予腿上。

“喵嗚”一聲,打破了沉靜許久的氛圍。

“當年我的婚禮,是你叫人搞的破壞吧?”林予問。

盛照臨垂眸盯着碗裏的面條,沒有否認,卻也遲遲沒有動筷。

“報複完以後會更好過嗎?”

林予的聲音明明很輕很溫和,盛照臨卻覺得格外刺耳,“我就是這樣的人。”

林予輕嘆一聲,“我不知道你這麽接近我,撩撥我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麽,但我想告訴……”

“咚咚咚——”幾聲急切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小區物業給準備了兩根蠟燭和燭臺,“是在吃飯嗎?不好意思啊,再麻煩您等等,維修工應該很快就到,我一會幫您打電話催催。”

“哦沒關系,不用催,路上安全第一。”林予說。

“謝謝您的體諒。”物業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

林予坐下以後愣了愣:“我剛剛說到哪兒來着?”

盛照臨:“你的記性真爛。”

“那你記得?”林予擰了擰眉。

盛照臨:“我也不記得了。”

林予:“……”

盛照臨幹澀地笑笑,吃完了一整碗軟爛的面條。

雖然林予的話沒有說完,但後邊的意思他已經了然于心。

複合這事兒。

心裏的那團火,燃起又熄滅,燃起又熄滅,反複循環了無數次……

最終變成了星星點點的火花,風一吹就消散了。

心髒好像忽然被挖空了一樣。

面條都沒嘗出什麽味道來。

盛照臨放下碗筷,透過搖曳的燭光看着他:“你可以認認真真地再回答我一次,當初和我分手的原因究竟是為什麽嗎?”

“我都說過了。”林予也看着他。

“你別跟我扯什麽壓力,我不想聽那些,你就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到底是因為什麽?”

盛照臨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專注,仿佛是要刺破眼前這人那副好看的皮相,看清楚他的內心。

“是不是玩我玩膩歪了,想嘗嘗女人什麽滋味的?如果說你喜歡玩,我可以……”

“盛照臨!”

盛照臨剩下的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吼給堵了回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怎麽難聽怎麽來。

仿佛讓林予多一份負罪感,他的心裏就能多舒坦一分。

第一象限被林予這一聲驚得一蹦三尺高,厚實的肉體直接頂在林予的下巴颌上。

上下牙撞在一起,又是一聲脆響。

林予的鼻尖一陣酸澀。

雖然這份感情最後的結局不怎麽美好,但在盛照臨說出這話之前,他一直覺得那六年的感情至少是幹淨純粹的,毋庸置疑的。

“你覺得我騙你是嗎?你覺得委屈了是嗎?”林予的嗓音都控制不住高了好幾個度,“那到底是誰一開始就騙人,騙我是同性戀,是誰挑事兒的?在我之前你談的女朋友都能從這排到太平洋了,這事兒你怎麽沒和我說過!?”

盛照臨眉心一蹙,“誰跟你說的?”

“你管呢!”林予擡手指着他的鼻尖,“麻煩你想想清楚,到底誰玩誰?我招你惹你了,白給你睡那麽多年還落一這下場。”

盛照臨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凝視着他:“我現在沒跟你說床上的事情,是誰告訴你我女朋友能排到太平洋的?”

“你爸媽啊。”林予想抽出手腕,但發現盛照臨攥得更緊了,“難道不是嗎?”

“他們說你就信?”盛照臨覺得此刻自己的喉嚨幹澀無比,聲音都在發顫,“他們還說了什麽?”

“還能說些什麽,”林予一想起當年對峙的場面,眼眶微微泛出一點紅,“你爸說,讓我離你遠點,他會給你創造更好的機會和條件,你也會找到一個更合适的女人結婚,生兒育女。”

林予的話說得很婉轉,盛照臨在他的眼神裏隐約能感受到一點不同尋常的情緒。

也是委屈。

事情應該不會這麽簡單。

他拽着林予的胳膊拉向自己,“他是不是威脅你什麽了?”

作者有話說:

最近比較忙,然後加上身體又不太好,所以碼字的時間不多,反正每天都會寫一點,有囤稿就發,來不及就隔日。 這篇不會入v,不想給自己太多壓力和束縛,就寫自己想寫的,大家随便康康就好。 依舊謝謝支持,鞠躬了。 祝大家開心,一切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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