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0)
頂他的腰際。見顧野偏頭看她,嘴角挂着含義不清的笑。江同學又趕快加快步伐朝前跑。
背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她跑得也越來越快。
到最後,她的腰還是被某人攬過,打橫抱了起來。
“喂。”她怕癢, 弓着腰忍不住笑意,“以後不戳你了。”
“沒事。”他啃了啃她的脖子,“你男朋友,腰好。”
“流氓。”她撐着顧野的肩,垂頭看他。
“唔。”他還沒把她放下,反是抱得更高。
這樣小半個月後,江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了一圈。和胡陽陽視頻聊天的時候,這厮一直訝異江寒怎麽瘦的這麽快,還讓江寒傳授減肥的辦法。
江寒就将顧野天天拖她鍛煉身體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給胡陽陽。胡陽陽躺在床上抱怨:“你真好,我家祝越只會買好吃的給我,還天天和我說吃胖點沒事。”
別人的男友,摔……江寒挂斷電話,想了想還是暗戳戳地把這件事間接性地告訴顧野。結果過兩天,江寒就收到一箱零食,裏面是各種口味的鳳爪。
過了幾秒鐘,江寒的手機收到了來自顧同學的消息:【你也吃胖點,這樣做的時候就不會很累喽。:)】
所以,就買了鳳爪是幾個意思……吃完了手勁會變得更大還是怎麽滴。難道她現在這個狀況,某位品味詭異的直男不應該寄豬腰子給她吃麽……
到了暑假中旬,顧野也忙了起來,案子雖然進展的很慢,但總算有了點成效。江寒也幫着律師團回憶了很多東西,幫了不少忙。
老周給江寒介紹了早教班的課程研發兼職,工資很可觀。江寒總算能偶爾也請顧野奢侈一把了。
早教中心事情少,江寒閑暇時光也幫着養養校長種的花,看着天真稚嫩的孩子,心情開朗了許多。
校長體諒江寒,讓她不用太關心早教班的雜事,但每天放學下班,她還是将花盆都搬進屋子,防止夏日暴雨忽然來襲。
花盆有些很沉,她擡着盆腳才勉強可以挪動一點,正要拖回屋子,盆腳的另一端卻輕了起來,她擡眼,對上另一個清冷的眸子。
“江老師,晚上好。”
她震驚了片刻,縮回手:“尹決?你知道我在這裏?”
尹決俯身,将花盆抱進屋子,一邊雲淡風輕的和江寒解釋:“哦,問了些人。”
“高考結束後,你去哪了?”
“看我母親。”他手插在口袋,“呆在家裏。”
“這樣。”江寒不知該說什麽,她看到尹決便想起了韓燕,便想起韓燕神經兮兮地抱着大腿喃喃着過往的事。
她心很酸,酸中帶着苦澀。
“我明天要去帝都了。”他接着說。
江寒背上包,鎖了門,沒回。
“你答應我,考得好會有獎勵。”他頓了一頓,“還算數麽?”
江寒微微一怔。她當時只是随口這麽一說……
“算吧。”
“那就今晚兌現吧。”他踏下臺階。
“啊?”江寒拉住包,不明覺厲。
“請我吃飯。”他一臉關愛智障的看着江寒。
“哦,哦。”江寒淡淡地回,“你想吃什麽。”
“随你。”
“我……”江寒平時在外吃什麽都是顧野推薦,這回讓她做主,她還真不知道該請尹決吃什麽。
“請你吃牛排……”
“就在便利店吃……”
他們同時說出口。許久,江寒才回:“那麽聽你的。”
江寒帶路,走到早教班樓下的便利店,她抱了些學生喜歡吃的垃圾食品,一聽啤酒。
尹決坐在椅子上,看到江寒買的東西有些嫌棄:“你多大了?”
江寒拿着薯片的手頓住。
“我重買?”江寒呆呆地問。
“不了,就這樣吧。”他顯然眼裏多了笑意。
江寒便開了啤酒,靠在椅背上吃着東西。夏天濕氣重,她的傷口又開始隐隐作痛。吃了些東西,她走到便利店的門口,坐在傘下點了一支煙。
尹決就坐在靠着窗戶的地方,一邊吃着零食一邊凝睇着江寒。她的背影也很美,在青煙和月光纏繞下,這樣的動人。
良久,他極力地克制自己不再看。轉了身,望着天花板,彈走指尖的薯片屑。
江寒一根煙抽完,掐了煙頭。他也從便利店裏推門出來,将外套挂在肩上,高瘦的影子映在瀝青路面。
“飽了麽?”她偏頭問尹決。
“沒。”尹決很誠實地回。
江寒也沒說什麽,跟他走了一段路。到肯德基門口,她買了兩根甜筒,一根給尹決。
尹決指尖輕輕顫了顫,他還從來沒有,吃過這個。小時候,沒人買給他吃。長大了,又覺得吃這個很幼稚。
他最後還是接了,舔了一口,冰冰的感覺觸在他的舌苔。
“不早了。”江寒看了一眼手表,已經快9點。
他有些笨拙地舔着甜筒,很久才擡眼看了一下手機。
“以後,有機會去帝都我再請你吃飯。”江寒收到顧野短信,顧野的車過會就到。本來他早該來了,只是總覺得身後有車在跟着他,他繞了幾個路口才甩掉了跟着的車。
“嗯。”他修長的手指抹了抹唇角。
“好吃麽?”江寒問他。
他擡頭,看着江寒正對着自己笑,嘴角上揚的弧度剛剛好。長發垂在肩邊,颀長的脖頸光潔誘人。
“哦……”他慌了,趕快別過頭,心髒倏地敲個不停。
遠處車燈亮了幾下,一輛黑色路虎停了下來。顧野從車上下來,穿着一身白色的衛衣,看上去和尹決的年紀差不多。
尹決下意識地又去看江寒,發現江寒的臉上笑意濃了些,疏冷的眸子有了溫度。
他承認,自己在克制內心的不悅。
“顧野。”她揮揮手。
顧野手背觸上她的肩膀:“冷麽?”
“都夏天了,冷什麽。”她幽幽地回,捏住他的臉。
顧野冒着小虎牙,由着江寒□□自己臉上的肌肉。
“尹決也在?”他注意到一邊的尹決。
“我打車回去。”
“我順帶送你吧,很晚了,地方偏,車不好打。”顧野說。
尹決沉吟很久:“好吧。”
顧野的車打在空曠的路口,晚上街上沒什麽人,對面一排店關了,只有一家花店還亮着營業燈。江寒上了副駕駛突然想起來早教班有盆花枯了:
“店好像沒關門,我去買盆花。”
“有錢麽?”顧野問。
“好像沒有現金。”江寒翻了翻包,這裏靠近縣城,有可能店裏不能支付寶付款。
顧野直接把錢包遞給江寒,江寒也接了,從裏面抽出一張一百。
尹決在後車座對顧野說:“你還是和江老師一起去買吧。”頓了一會,他補充:“我在車裏等你們。”
江寒點頭:“你幫我挑挑。”
他們聽了尹決的建議下了車,徑直走到了對面的花店。尹決就倚在後車座上,搖上車窗。阖眼,靜靜地靠着。
他們選花的時間挺久,大概是江寒的選擇恐懼症又犯了。
尹決将耳機塞進耳朵,音樂的聲音放到最大。他抓着車座墊,手抖了抖。
“轟。”
一輛大卡車穿過擁擠的車流,從十字路口沖出來直直地撞在了顧野的車上。車翻了過去,壓碎倒在了路面上。
如果自己早生十年,如果自己生在一個普通又平凡的家庭,如果自己早一點遇見江老師。
那麽,會不會現在……
他還沒想完,耳邊“嗡”的一下,帶走了他最後一點淩亂的意識。
路口,江寒從花店沖了出來,手上大把的花撒在空中,被暖風吹散的花瓣灑落滿地。
“叫,救護車。”她拉住顧野的袖子,就像即将溺死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裏我猶豫了很久,還是下了這個決定。我只能透露一丢丢給你們,就是最後除了大魔王其他人都活的很好很好。
有些人可能不明白,覺得作者誇張,怎麽可能這麽大了都沒吃過冰淇淋。
老張和江寒算是一個專業的。有一次去中學搞課題,然後真的遇到這樣的人。有父母,但是孤兒。我走的時候,他和我說,老師你能不能抱抱我,還塞了我一個紙條,上面寫着他爺爺的電話號碼。我當時就淚崩了。
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麽多童年缺失的孩子。
所以如果你生下孩子,請你對他負責。
因為每個孩子生來都是天使,請父母們不要把他們變成惡魔。
love&peace。
☆、晉江獨發(修bug)
之後一切, 江寒都感覺自己在做夢一般。機械地跟着救護車到了醫院,坐在飄着酒精味的走廊, 眼睛定定地看着牆上亮着的“手術中”三個字。而後燈滅了,醫生從手術室裏走了出來,她又強打精神問醫生:“沒……沒事?”
醫生搖搖頭:“情況不太樂觀。”
她第一次這樣的激動,拽着醫生的領口問:“什麽意思?你說清楚好麽?”
顧野從後面抱住她:“小寒, 小寒你冷靜點。”
她噤住,軟在顧野的懷裏。愧疚的情緒從心髒湧上大腦,如果她不去買花, 如果就直接走了……但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夜晚就這麽來了,毫無聲響的昏黑從窗戶外蔓延進來。顧野一直裏外地忙着,将尹決手術的事安排的妥妥當當。
到尹決被推進重症監護室,他忽然覺得自己心裏開始空蕩蕩的。江寒坐在重症監護室外的長椅上,望着窗外。他走到室外空曠的地方, 點了根煙。煙草從呼吸管道鑽進肺葉, 在閉塞的肺部環繞着。許久,顧野才緩過神。
他覺得自己實在粗心, 也沒想到這麽多年了, 尹路還會這樣做買.兇殺.人的事。
只是尹決躺在這裏他已經覺得太過心痛,他實在不敢想象如果躺在重症監護室裏的人是江寒,他會怎麽辦。
末了, 一根煙剩了小半截,他掐了煙進了醫院。向巡班的護士要了塊毯子,擋在江寒的腿上, 坐在她身邊,握緊她的手。
她掌心冰涼,臉色慘白。
“睡一會吧。”他說。于是江寒倚在顧野的肩頭,一會,又将整個腦袋埋進他的懷裏,五指抓住他的袖口,顫抖如篩。
他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安慰江寒,只能坐着這樣陪着她。
一夜,他沒合眼,江寒睡了一小會又醒了,蜷縮在他懷裏,不知道想些什麽。
第二天一早,尹路就帶着一群人沖進了醫院。尹路看上去也是一夜沒睡,臉上滿是倦意,眼眶紅腫着,脹滿血絲。
他一來,就和主治醫生大吵了一架,揪着他的領子就要揮拳打下去。醫院的大廳炸開了鍋,邊上一圈擠滿了圍觀的人。
“你說什麽?很難醒過來。”他再也不能冷靜,被一群人抱着、壓着、勸着。
“你給我現在就去救他,多少錢,多少錢我都出。”他歇斯底裏地吼着。
江寒站起來,撐着桌沿看尹路,看他像個氣急敗壞的小醜在醫院中央鬧着。
冷靜過後,她也不難想到昨天那場車禍是怎麽回事。車就停在路口,怎麽剛好會有一輛卡車闖了紅燈,在車輛稀少的夜晚恰好就撞到了顧野的車。
周圍人勸了很久,最後又驚動了院裏的領導。尹路終于鎮靜下來,他一扭頭就看到了站在角落裏衣襟上沾着血的江寒。
意料之中的,他惱羞成怒,走到江寒面前。他的手掌才舉到江寒的頭頂,就被顧野攔住。
“你……”
“我怎麽?”顧野啞着嗓子,冷峻地眸子盯着尹路,“車禍的事情,警察已經開始調查了。”
他拉過江寒的手腕,擋在她的前面。
“尹路,尹總。”他半眯着眼,扯動嘴角,“我不管你是什麽人,什麽地位什麽身份,你動了江寒,動了我身邊的人。”他說,“那我必然會讓你付出相同的代價。”
他甩開尹路的手:“我想這一次,案子應該會進展得很快。”
尹路微微怔住,目光在顧野和江寒的身上來回的梭巡着。江寒站在顧野的背後,輕聲地說:“尹路,這是你自己造的孽。”
她一字一頓又字字誅心。
尹路滞在了原地,心上仿佛壓上一塊重石,再也喘不上氣來。這次他該怎麽辦,他張皇地望向自己的手下。
手下趕快跑來:“尹總。”他就這麽被一群人簇擁着離去。
韓燕知道消息的時候,尹決已經在市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裏躺了很多天了。江寒偶爾會來看看尹決,總會在門口看到尹路,尹路看到她也不再說什麽。
韓燕是通過曹院長知道尹決出了很重的車禍。就在早上,她明明還向同病房的人炫耀尹決考了狀元。
她走到病房前,手裏提着一袋水果,平靜地像是過來看一位住院的友人。
“燕姐。”坐在門口的江寒看到她。
“我來看兒子。”
“他……”江寒不知該如何開口。
護士推門出來,透過窄小的門縫,韓燕看到了尹決。他身上纏着各種塑膠管,微弱的脈搏在心髒監測儀上閃動,連帶整個病房都透着壓抑沉重的氣息。
看到尹決的一剎,她再也忍不住,淚從眼眶中湧出,腦袋頓空,只剩一片荒蕪。
護士走近,她好似就抓住了可以依靠的東西,向前邁了兩步,抓住護士的袖口狠狠地哭着。
情緒是會感染的,她太傷心、太絕望以致于身為旁觀者的護士都忍不住落下了淚。
“家屬,請你冷靜一下。”護士扶着她。
她蒼白的唇上下翕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有眼淚粘在唇角順着鼻腔噴出的氣息流進口中。
一路走來,韓燕想了很多。直到在看見尹決的一剎,她終于明白,尹路不是他人生的救星,也不是尹決可以依靠的人。
他連魔鬼都不是,他只是一個懦夫,當年靠着自己的父親、靠着他的家業、靠着他的朋友、靠着無知的自己脫了罪。現在他連自己都救不了,更別提去拯救她和尹決的人生。
她想起高考結束後,尹決對她說的話。
他說:“媽媽,你看我考了狀元,以後我來養你。”
“你別怕尹路。”
“江老師現在更需要我們。”
于是在江寒轉身走的一瞬間,她顫顫巍巍地追上江寒。
“江寒,你等一下。”她說,“我去作證。”她捂着心口,“我去作證。”
江寒回頭,看着她。她是那樣的年輕卻又是滿頭的銀發。
“我去作證。”
江寒沒說話,韓燕拽着她的袖子,很幼稚又很天真地問:“如果這樣,老天會不會把我的尹決還給我。”
江寒的淚一串串地掉在韓燕的手背。
“他會回來的。”
“對吧。”她突兀地擠出一點笑。
八月末,天氣更加燥熱。尹決從重症監護室轉移到普通病房,依舊未醒過來。
韓燕提供的新證詞讓顧小樹的律師團隊找到了突破口,江寒也填寫完各種申訴的表格交給法院。
再到初秋,檢察院的複查通知書終于下發。很快,案子就要開庭再審。
尹決還是未醒過來。
尹路不同意拔管子和醫院大吵了一架,從此也很少去看尹決。
又到新生開學,本該是尹決也去上大學的日子。江寒和顧野總去看他,給他講講大學發生的事。
顧野他們宿舍的人要考司法,各個開始考前突擊。胖子甚至玩了命,咖啡加紅牛兌着喝。顧野在病床前和尹決說:“以後你小子上學可別他媽胡亂玩,大學不是游樂場,學習和不學習還是有差別的。”
江寒就反駁:“你顧學長雖然這麽說,但自己可沒學多少。”
顧野便坐下,勾着唇滿眼寵溺地望着江寒:“對,你江老師說的都對。”
江寒捏了捏他的臉:“知道就好。”
天氣再涼一點的時候,胡陽陽從老家到江裏找江寒玩,手上戴了一顆鑽石。說祝越已經求婚了,他們準備畢業就結婚,說着胡司令還向江寒炫耀了祝越送她的七夕禮物。
江寒便在尹決的病床前小聲埋怨:“可把胡同學厲害的。”她說,“可惜你顧學長,只懂得送雞爪……”
顧野正進病房,無意聽到了江寒的這句抱怨。回去就問祝越,逼着他交出自己的七夕節禮物清單。
“現在的女孩都喜歡口紅和包包。”祝越一臉關愛智障地望着顧野,“野哥,你不會都沒送過這些給江老師吧……”
顧野心虛地說:“怎麽會。”
當天晚上,江寒就被某人叫下去。
“遲到的七夕禮物。”顧野開了後車廂。
江寒看到了一堆名牌包包和全色號的TF口紅。
“……你買這麽多幹什麽?”江寒呆住,許久才開口。
顧野說:“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所以都買了。”
江寒:“……”
過了兩天,祝越同學就開始很明顯地表現出自己對顧野的不滿。顧野還傻乎乎地攬着祝越問:“老婆不理你了?”
祝越很嚴肅地對顧野:“顧野,你做那種事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身為江寒閨蜜男朋友,我本人的心情。”
“江寒和胡陽陽說了那個事?”顧野怔了一會,拍了拍祝越的肩膀,“沒事,這是先天的,你多吃腰子補補腎。”
“我不是說這個!”祝越抓狂。
下次江寒去看尹決的時候,就塗了口紅,在病床邊佯裝雲淡風輕地告訴尹決:“你顧學長總算懂了什麽叫做買給女朋友的禮物。”
這次不巧,在臨走前,很久不來的尹路突然出現了,他看到江寒也愣了,他沒想到這麽多個月過去了,江寒還是會來看尹決。
他們向往常一樣裝作不認識地擦肩而過,在門口,江寒突然停住:
“尹總,法院傳票收到了沒?”
尹路忍着情緒:“托你的福。”
“那麽,我們很快會再見。”她扯出笑容。
尹路平靜地告訴江寒:“很多事情是不會改變。從前是這樣,現在還是。”
“況且,我身為尹決的父親,”他歪着腦袋,“我要親眼看着他……”
“你根本”江寒打斷尹路,字字熏灼地對尹路說,“不配做尹決的父親。”
☆、晉江獨發(捉蟲√)
尹路怔住, 他望向江寒,已經是出離的憤怒。他很希望此時此刻躺在這裏, 全身插滿塑膠管的人是江寒而不是自己的兒子。
末了,江寒走開,他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他拖了一張椅子坐在病房裏,凝睇着監測儀上平穩跳動的那根線條。
“我不配做你老子?”許久, 他喃喃地對躺在床上的尹決說道。他眼窩深陷,裏面布滿了猙獰的血絲,而後毫無預兆的, 他的淚就這麽掉了下來,抹也抹不幹淨。
冬初,司法考試的成績出來。顧野那個宿舍除了天賜其他的人都考上了。
天賜本身也不想進這行,難過了幾分鐘默默地轉過椅子繼續打游戲。聽胖子說,這家夥想當什麽電競主播。
宿舍裏其他人要搞慶祝儀式, 要求帶上各自的女朋友。胖子哥幾個臨近月末沒剩多少生活費, 也不好意思頓頓都讓顧野請。便提了意見,說是在宿舍裏直接買材料煮火鍋吃。大冬天大家聚在一起圖個開心。
顧野沒再說什麽, 下午便跑到江寒的宿舍。江寒正在宿舍裏, 套着顧野留在這的一件衛衣,帶着黑框眼鏡,趴在電腦前改着本科生的開題報告。開題報告裏面的錯別字和病句讓她恨不得直接幫着這孩子寫了算了, 顧野來了,她也沒在意,拖着腦袋手指在鍵盤上無力地敲動。
顧野在她身後看了看, 走近,從背後将她圈在懷裏,偏頭在她耳邊:“忙?”
她摘了眼鏡,合上電腦,仰頭倚在顧野的身上,阖着眼慢慢悠悠地說:“這群孩子怕是連标點符號都不會用。”
顧野揉了揉她的太陽穴,她覺着舒服,不知不覺就放松下來:“顧同學,手法不錯。”
顧野勾了勾唇角:“你知道,我的手指很靈活。”說着,他修長冰涼的手指離了太陽穴,滑在江寒光.裸的脖頸。
他動作很慢,一點點的撩撥着江寒。江寒後背僵直,從發梢到指尖都宛若觸了電。
“我司法過了。”他撥開她散落的長發,唇緊貼着江寒的肌膚。
“是麽?”
“胖子說晚上一起去宿舍慶祝。”他不緊不慢,一字一頓。江寒倒是着急:“所以?”
“我們不如提前慶祝?”他說。
江寒忍不住,輕笑一聲:“我今天只穿了一件衣服。”她雙唇翕動,話和表情都是這樣的誘人。
顧野的手順着滑落,穿過衛衣的領口覆在她飽滿的柔軟上。她後仰着頭,咬在顧野的下巴上,十根纖長的手指像吸血的毒蛇,一寸寸地在他的胳膊上滑動。
顧野才發現,主動的江寒是這樣的蠱人。他就這樣輕易繳械投降,失去了全部的耐心。将江寒的椅子轉向自己,炙熱的眸子對上她的。
“江寒。”他喚了一聲,而後垂頭撕咬她欲滴嬌嫩的唇。
她嘴角上揚好看的弧度,指尖輕摩他側臉的線條:
“你好,顧律師。”
她的手指打了個轉,轉到他滾動的喉結上,點了點。
顧野從她胸口擡頭,臉上挂滿張揚勾人的笑。
“江寒你知道麽,”他說,“你穿老子衣服的時候,真像個妖精。”
“老子一進門就想吃了你。”
江寒歪着腦袋,若有所思:“唔,那我以後天天穿。”
顧野怔了幾秒,笑意更濃。
不出意外的,晚上的火鍋聚會顧野和江寒遲了很久。胖子打了好多電話給顧野,最後顧野實在不耐煩,在做的中途按下接聽鍵。
“野哥,你啥時候來。”胖子吐着一口标準的東北話。
顧野啞着嗓子:“忙着呢。”一回頭,就看見江寒那雙駐水的眸子直勾勾的對着他,無辜又蠱人心懷。
江寒對他比了一個噓的手勢,他卻加快了動作,對着江寒邪邪地笑。
江寒忍着,手指陷在顧野的後背。
胖子也懂,大家都是成年人,他見那頭沒回心裏也大概明白了幾分,借了鍋燒開的理由挂了電話。
“顧野,混蛋。”她動了動身子。
顧野蹭了蹭她的脖子:“乖,別動。”
她也就瞪着眼,乖乖的一動不動。
胖子那鍋燒開了兩次,顧野和江寒終于來了。窄小的宿舍裏,擠滿了人。胖子喝大了,摟着女朋友朝顧野嚷嚷:“野哥啊,我滴媽你總算來了。”
顧野笑笑:“怎麽,沒我還開始不了了?”
胖子樂呵:“可不,要不是野哥的重點,咱哥幾個根本考不上呀。”
那頭祝越也笑了,舉着啤酒杯對着江寒:“這下有能力娶胡司令了。”
江寒找了個馬紮坐下:“你倆倒是結婚結的快。”
祝越撓撓頭:“那還是江老師你和野哥的功勞。”
圍坐在一起的人都笑了。
很難得,宿舍這樣的熱鬧。喜悅的情緒就這麽通過每個人的笑容在空氣中一點點的漫散而開。
“哎,鍋又開了。”天賜叫了一聲。胖子吼着:“肉肉肉,把肉都放下去。”
熱騰騰的水蒸氣蹿上宿舍的天花板,玻璃杯碰撞的響聲蕩在窄小的房間裏。
酒足飯飽,大家放下筷子聊着心裏話。祝越喝的最多,也被打趣的最多。
“新郎官,到時候酒宴得辦大一點,咱們的份子錢也給的多一點。”
祝越說:“好,一定。”
江寒靠着顧野的肩,也笑了。日子就像天氣,雨後總是天晴。
顧野過了司法,雖說對他來說不算一件大事,但對于劉翠芳女士來說,又是多了件可以向小姐妹炫耀的事情。
顧野這同學剛慶祝過,劉翠芳就要拉着親朋好友在大酒店給顧野辦一桌,還叮囑着江寒一定要來,見見顧野這些親戚們。
顧小樹終于看不下去,折了報紙皺眉:“我說翠芳,咱一共才幾個親戚。”
翠芳說:“哎呀,二姐那,你二姨那,不一大幫子呢。”
顧小樹說:“可把你閑的。”他嘴上這麽說,卻扭頭讓秘書聯系這群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
“兒子的事,你也多上上心。”
“最近公司的事太多。”
翠芳四下看了看沒人,裹着皮草湊到顧小樹耳邊:“尹路公司上市失敗是真事?”
顧小樹眉頭舒展:“他兒子出了那麽大的事,他也沒心去處理公司。那麽大的公司,就交給他那個小老婆。”顧小樹說,“這不是胡鬧麽。”
雖然尹家家大業大,但內有家屬幹預公司業務,外有小樹這些人的步步緊逼,公司最近的經營狀況也可想而知。
只是劉翠芳有些難過:“那個兒子也是可憐。”
小樹點點頭:“我也聯系了幾個國外的好醫生,只不過,尹路他疑心重,總以為我要害他兒子。”
“你呀。”劉翠芳拍了小樹,“總是好心辦壞事。”
家裏的門鈴響了幾下,劉翠芳也不說了,笑眯眯地去開門。顧野脫了大衣,朝屋裏喊了一聲:“老頭子,我回來了。”
顧媽媽朝外看了看:“小寒怎麽沒一起來。”
顧野解釋:“高中月考,這幾天她被校長臨時拉過去改試卷。”
顧媽媽心疼:“讓小寒注意休息。”說着還抱怨,“校長也真是的,我家小寒都博士了居然這麽用。”
“媽。”
“你也是,多關心關心人家。”顧媽媽追着顧野說,還一直讓顧野把自己去中醫那邊拿的中藥給江寒補補身體。
顧野說:“江寒她怕苦。”這幾天他被劉翠芳女士纏着,不得已把家裏的中藥拎到學校給江寒喝。
江寒知道是顧媽媽準備的,不想辜負她的好意,每天也就這麽皺眉喝了。顧野實在看不下去,便将剩下的好幾大包中藥混在一起喝了。當天差點就因為補得太多差點活吃了江同學。
“她怕苦,那你不會哄?”顧媽媽怪兒子,“我這個中藥特別補的,小寒身子虛,如果将來老了像你爸一樣得個什麽風濕……”
顧野被劉翠芳女士唠叨的腦殼痛,趿拉着拖鞋就往客廳裏走,順帶還和小樹交換了一個感同身受的眼神。
“顧野,12月月初就開庭了吧。”小樹提了一句。
顧野點點頭:“都準備的差不多了。”
顧小樹組建的律師團隊,幾乎每個律師都是業內響當當的人物,自然效率不會多差。
到了12月月初,他們基本也有了必勝的把握。
開庭那天,北方的江裏難得的好天氣。室外的積雪幾乎融化,冬日的暖陽照射在法院外的小路上。
江寒早早地到了法院,臉上帶着幾分緊張和焦慮。胡陽陽也從盱眙打了飛地到了江裏,特地過來陪着江寒。
不一會,顧野就和一群律師出現在法庭外。他穿着熨帖的西裝,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無框眼鏡,正低着頭翻着手上的資料。
“你家顧律師,真是一天比一天帥了哈。”胡陽陽遠遠地望着,顧野那副英氣逼人,青年才俊的樣子即使在那群都是精英的律師團隊中也顯得格外的紮眼。
江寒極淡地勾了勾唇角:“确實。”
胡陽陽啧了一句:“老江,我發現你越來越不謙虛了。”
江寒幽幽地說:“事實需要謙虛。”
胡陽陽抖着肩:“膨脹了哈,某人膨脹了。”
江寒:“……”
很快,尹路的團隊也到了,還是之前和顧野一起打經濟官司的那幾個。尹路看起來狀态不是很好,被秘書護着上了樓。他司機也換了一個,比之前的那個小王谄媚多了,一路替他撐着傘。
“還是之前的那幾個。”
顧野望了一下,扯動嘴角。
“那估計就是小顧總結的幾個套路了。”律師笑了笑。
之前,顧野和他們一起打完尹路的經濟官司後,也和其中年輕、心思活絡的幾個小律師打上了交道。這群小律師嘴不嚴,稍微被顧野套一套,小律師們就把團隊常用的幾種套路交代的差不多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麽。”律師拍了拍顧野的肩。
到樓上,顧野和江寒會面。他牽過江寒的手,包在掌心:
“走吧。”
今天,很多人都來了。顧野的舍友,江寒的朋友。小樹和翠芳,還有很多很多,從前他們的朋友。
開庭前,尹路在門外遇見顧小樹。兩人短暫的對視了幾秒。
“顧小樹,藏得夠深的,這幾年。”尹路明顯是在譏諷。
“但可惜,現在的我早不是18年前的我。”
顧小樹雲淡風輕地告訴尹路:“我也不是了。”他說,“我也不是18年前的司機,顧小樹了。”
“尹總,最近可有你忙的了。”他丢下一句,挽上顧媽媽推門進去。
尹路的拳頭,握緊又放下。
“尹總,走了。”律師叫了他。
“快開始了。”
江寒坐在最前排,輕輕地點了點頭。很快,法官敲動法錘:
“江裏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今天在這裏公開開庭審理2000年……”
法官的聲音在江寒的耳邊越來越遠,她唇角微顫,淚就這麽毫無預兆地從眼角滑落。
你看到了嗎?媽。
作者有話要說: 翠芳女士的塑料姐妹花情:
小姐妹:我兒子呀,最近可牛了,在公司裏幫着他爸完成好多項目勒。
翠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