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鄭家這段時間有些兵荒馬亂。其實只是事關鄭厲一支的大事, 和其他人沒什麽關系, 但不少人明裏暗裏都站到了鄭父那邊,支持他再生一個孩子,現在鄭厲媽媽醒來了, 這個孩子能不能順利出生就成了問題。

大家都知道老爺子偏愛鄭厲,要是鄭厲媽媽徹底康複後出來鬧一鬧, 一切會有什麽樣的變故。

鄭厲壓根沒理會這些事。他在醫生說他媽媽有醒來的跡象後就直接飛回來,一直陪在旁邊。

醫生說最近兩年國外興起一種音樂療法, 雖然還沒有确定真的有效,但鄭厲媽媽都躺了将近十二年了,放點音樂而已, 成不成都不礙事, 就試着給患者們放了幾天。

事實證明所有療法的效果都是因人而異的,療養院內大部分患者都對這種音樂療法沒什麽反應,唯獨鄭厲媽媽對某首曲子有一定的反應。他們配合進一步物理和藥物的治療, 竟真的讓當了十二年植物人的鄭厲媽媽奇跡般轉醒!

鄭厲才不管是什麽療法的功效, 只要人醒了就好。家裏那堆破事他壓根沒理會,每天陪着他媽媽做複健。

十二年的昏迷對肌肉造成的影響不可謂不大,一開始鄭媽媽連根指頭都動不了,經歷了幾天的複健按摩才漸漸有了力氣。

鄭媽媽在鄭厲陪伴下做好幾天複健治療,終于可以說話了。她摸着鄭厲成熟了許多的臉龐, 覺得自己還在夢中。

她記得自己昏迷前兒子還是個孩子。

那時候丈夫說自己工作忙, 她一個人帶着兒子去度假村散心,沒想到意外撞見丈夫私會大學時的戀人, 兩個人旁若無人地親在一起。她為了不讓孩子受到影響沒有上前和他們對質,而是提前帶着兒子回家。

結果路上發生了車禍。

那以後的事,她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鄭厲握住那只沒什麽力氣的手。

別人在二三十歲的時候都在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他媽媽人生裏最好的十二年卻得在療養院度過,他永遠都不會原諒那對狗男女。

鄭媽媽說:“你該回學校去,這裏的醫生很好,他們會陪着我做複健的。”

鄭厲說:“我大四了,不需要一直留在學校。”他沒有說自己過去三年也沒怎麽去,只說自己在首都大學念書,現在在做畢業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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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媽媽說:“那論文也要抓緊啊。”雖然她已經畢業很多年,可也知道首都大學的學生不可能像鄭厲說的那麽輕松。她輕輕回握住鄭厲的手,“媽媽想去參加你的畢業典禮。”

鄭厲僵了僵,點頭保證自己會好好做。雖然他被紀深哄着自己砸錢搞了游戲運營這一塊,可真要他自己寫畢業論文還是讓他兩眼抓瞎,只一直準備按紀深說的自己拟出個框架讓人幫他填內容的。

鄭媽媽看着他笑了。

對上鄭媽媽溫柔的眼睛,鄭厲鼻子一酸,走出病房後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捂着臉哭了出來。老天真不公平,他媽媽這麽好的人受了這麽多年的罪,那對狗男女卻逍遙自在地過了那麽多年。

鄭厲親自把陪護的醫護人員安排下去,沒回鄭家,直接飛回首都。在學習這一塊,鄭厲和他的狐朋狗友們基本半斤八兩,大家都屬于沒想過要好好學習的那種。

鄭厲琢磨了一路,發現竟只有紀深是最靠譜的,至少他紀深拿了三個學期的獎學金,專業課門門皆優,他們還是同系,這事怎麽看都該找紀深。

鄭厲下了飛機就撥通紀深的號碼。

紀深很快到機場接人。

許多天沒見,紀深發現鄭厲眼圈微微發黑,看起來這些天妹好好睡覺。

鄭厲的家事不是他該過問的,他接到鄭厲後就安靜地開車,沒有半句多餘的話。

鄭厲也沒說話,他在考慮自己和紀深的關系。

他媽媽一睡就是十二年,很多事都還不清楚,可能也沒法接受現在一些觀念,比如不能接受他和一個男的在一起。

雖然他和紀深不算在談戀愛,但要是被他媽媽發現的話,說不定也會影響她的康複。

可要鄭厲放紀深走,他又不樂意,他從小到大什麽時候委屈過自己?他想要的,永遠都不會拱手讓人。

到了住處,鄭厲把紀深抵着親了許久,一路親進了卧室裏。懷裏的人身體無一處不溫熱,整個人都實實在在地屬于他。

紀深是他的。

紀深只能是他的,誰叫紀深來招惹他。

鄭厲扼住紀深的手腕,把紀深牢牢壓在身下,逼他仰起頭和自己接吻。

鄭厲的氣息幾乎侵占了所有紀深呼吸的空氣,他很快支撐不住沉沉睡去。

這天夜裏紀深又做了那個夢,夢見自己走在那條長長的、看不見盡頭的路上,一路上遠處的光時明時滅。

走着走着,眼前突然變成漆黑一片。

好黑啊。

紀深覺得有些冷。

會有人來救他的,很快會有人來救他的,這世上好人總比壞人多,只要他乖乖待在原地等着,他總會等到人來救他的。

紀深蜷成一團,溫熱的淚慢慢湧出眼眶。

他好害怕啊。

不會有人來救他的吧。

他會一直一直待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永遠都出不去。

爸爸媽媽為什麽不帶他一起走?為什麽要把他一個人留在這世上?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嬉笑聲。

紀深淚眼模糊地擡起頭,看到白媛媛和白翔宇笑嘻嘻地站在那裏。

白翔宇湊近對他說:“爸爸快回來了,我就把你放出來好了。記住啊,你要是和爸爸說一個字,以後爸爸一出門我就把你鎖到這裏面。這裏一上鎖,你把嗓子哭啞都不會有人聽見的。”他語氣滿含惡意,擡手捏着他的臉警告,“你就是個跑進別人家裏蹭吃蹭喝的老鼠,老鼠怎麽配在別人家裏到處走?沒事別出來礙着我們的眼知道嗎?”

紀深猛地睜開眼。

他還沒完全清醒過來,就感覺一只手摸上他的臉頰。

紀深下意識地躲避,擡頭看去,卻看見鄭厲正皺着眉頭注視着自己。

紀深不動了。

鄭厲問:“大半夜的,你哭什麽?”

紀深說:“做了個噩夢。”那噩夢太過真實,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他一時沒法分辨什麽是夢境什麽是現實。

鄭厲追根究底:“什麽噩夢?”他是被紀深哭醒的,醒來時看到的是紀深蜷在他懷裏身體微微發顫,嗚咽着流眼淚,卻沒有喊出什麽話來,讓他無從了解紀深到底夢見了什麽。他都沒舍得在床上把紀深做哭,是什麽讓紀深哭成這樣?

紀深不想說,他不問鄭厲的事,也不想鄭厲問他的事。

他把腦袋抵在鄭厲懷裏,輕輕地搖着頭,一句話都沒有說。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那時候的事了。

其實只是被關在一個地方而已,回想起來并不算什麽大事,要不是當時他還小,根本連害怕都不用害怕,更不用等誰來救他。

這世上很多事都只能自己去面對,要是連這樣的小事都撐不過去,怎麽能好好地過完自己的一生。

鄭厲盯着那顆在自己懷裏輕輕蹭來蹭去的腦袋,有些生氣。

不說就不說,他又不想知道。

他只是喜歡睡紀深而已,根本不用關心紀深在想什麽,更不用在意紀深為什麽會因為一個噩夢哭成那樣。頂多,看在他躲在他懷裏掉眼淚的份上,他讓紀深多挨着他一會兒。

更多的他就不管了!

鄭厲看着紀深的背脊,頓了頓,擡手在上面拍撫起來。他從來沒安慰過人,更沒有讓任何人在自己懷裏哭過,他從小就覺得那些愛哭鬼特別煩人特別矯情,還把一張臉哭得髒兮兮。

他看別人安慰人,好像都是這樣做的。

鄭厲拍了兩下,感覺懷裏的人身體微僵,猶豫片刻又放輕了力道接着拍。

紀深慢慢放松下來。

鄭厲盯着懷裏的腦袋,直至感覺紀深的呼吸變得平穩而綿長,才把手搭在紀深腰上,合眼重新入睡。

兩個人一覺睡到天色大亮。

紀深一早躲進浴室洗漱。

鄭厲醒得晚一些,穿好衣服正好吃早餐。

吃飽之後,鄭厲把要自己動手寫畢業論文的事和紀深說了,讓紀深教他該怎麽寫。他媽媽要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他不能連畢業論文都造假,總得拿出點讓人看得起的東西。

紀深聽說鄭厲媽媽要來參加他的畢業典禮,愣了一下,發現鄭厲媽媽和龔浪跟他說的不太一樣。他沒有多問,點頭答應下來:“我沒到寫畢業論文的階段,不過我認識幾個師兄師姐正在寫,也認識一些已經畢業的師兄師姐,我先和他們了解一下,再去問問教授們有什麽需要注意的。”

鄭厲不耐煩這些,繃着臉說:“行,你快點了解清楚。”

紀深早前已經做過點功課,詢問相識的人也不過是想确定一下自己有沒有哪些地方沒把握好而已。他請教完具體章程,第二天就掰碎了一點點告訴鄭厲。

鄭厲雖然很不想動手,但還是耐心地聽完紀深的講解,還把紀深給他理的流程收了起來,表示自己很快會和院長确定論文框架。

一事不勞二主,他入學走的是院長的門路,畢業論文的導師自然也挂院長的名。

院長接到鄭厲的電話時小小地吃了一驚,他還以為自己回頭說不準得親自找人幫鄭厲操刀一篇論文,沒想到紀深還真勸動了鄭厲自己寫。

院長抽空親自見了鄭厲一面,和鄭厲一聊,發現鄭厲對大致框架居然把握得挺好,問及具體的點也能說得頭頭是道。再往深裏一問,院長才知道這都是鄭厲親自去操作過的,甚至還能拿出具體數據來支撐他的觀點!

這就是有錢的好處啊,這種耗資巨大的研究課題別人只能搞搞調研,他能玩實操!

更了不得的是,他們運營的那款游戲居然還挺火爆,至少院長知道他孫子孫女都在玩,顯然連小學生市場都成功搶占了。

這說明他們砸的錢不僅沒虧,還賺了一筆!

院長非常欣慰,耐心地指導了鄭厲很久。

院長是一片好心,鄭厲聽着聽着卻有點不樂意了,忍了半天終于忍不住說:“這些紀深都給我講過了。”好歹是個院長,講的東西怎麽都沒點新意!想到他就是從院長這邊走的後門,鄭厲覺得自己有充足的理由懷疑他這院長位置來得有水分。

院長:“……”

算了,又不是自己孫子,有沒有出息都和他沒關系,操什麽心!就這小子的狗脾氣,真不知道人家紀深能忍他多久,那小孩怕不是眼瞎了才看上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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