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數學政治

李芷柔踩着上課鈴走進教室。

我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偷看了她的各科成績。盡管被她知道了不太好,但管他呢,看一眼又不犯法。

我并不否認人對于有利角色的轉化很快,此刻我已經站在高處審視她的成績了,雖然是潛意識,但我也不免有些心虛。

不得不說,她的理科有些慘烈。

李芷柔讨厭數理化,每次她歪頭看桌上的課表,如果下節是理科就會長嘆一口氣,聽得很清楚,尤其是周三上午連續兩節數學課,周四下午連續兩節物理課,她的唉聲嘆氣更深長。

但她喜歡語文課,課上精氣神十足,還會在下面自言自語回答老師的問題。以前她在課上說《紅樓夢》都看了好幾遍,這是真的,她都已經開始看各家的紅樓夢解讀了。甚至我懷疑她都看了很多遍,以至于開始看《哈利波特》全集。

作為一個厭惡理科的學生,在這個理科至上的大環境裏,分數怎麽可能高呢?況且文科裏還有地理這個叛徒。就連成績單上,也是理科分數排前面,先計算理科總成績和名次,後面才是文科成績,再把文理科加在一起排個名次。

高二分科李芷柔應該會選文科吧。

在這個密閉的屋子裏,每個人都只是彼此三年朝夕相處的陪讀,有些人可能只一年,以前種種愉快和不愉快,随着時間的推移,也都會變成陌生人的陌生的故事。

沒什麽,不可以原諒的。

“這個成績單傳給誰啊,我看好了。”我把它卷成卷,戳戳郝仁。

“傳給王子霖,他是班長。”

王子霖坐在另一邊靠窗的位置,我把它放在李芷柔的面前,示意她往另一邊傳。

但她沒有。

我知道她喜怒無常的性格,也不敢輕舉妄動,而且她現在心情肯定糟透了。

不看我們倆,如果你看到其他同學的舉動,就知道時間并沒有被魔法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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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往王,叫什麽來着,王子霖,王子霖那兒傳一下。”

李芷柔把它給過道那邊的同學:“給王子霖。”

但她全程皺着眉頭,很不樂意。

數學老師走進來了。

“成績大家都知道了吧,我們班數學這一科還是考的很不錯的,在四個加強班裏也是第一。”他喜形于色,“我大致看了一下,有人退步了,但也有人進步很大,考的很好。這裏我不批評那些退步的同學了,相信你們自己也知道哪裏做的不好,但我要點名表揚一下我們班新來的莫希同學,她數學考了136,是136吧?”

我沒來得及墊板凳,聽到數學老師的表揚也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最後的疑問句震住了。

我記不得自己各科考了多少!只顧着“欣賞”自己的名字和名次!

“莫希?是坐在最後吧。”我從陳熠和郝仁之間的縫隙中看到數學老師伸長脖子扭着腰,試圖從這“三座大山”裏找到我。

“是是,老師。”我舉起手讓他看見——為這個小問題站起來弄得板凳刺啦響,不免有些興師動衆,還擔心別人覺得我這下揚眉吐氣才洋洋得意地站起來的,或多或少有些驕傲,盡管我就是的。

以前我如果考的好也大方袒露自己的興奮,想笑就笑,想歡呼就歡呼,不怕別人說三道四。也很不喜歡那些成績好又遮遮掩掩,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低調謙虛的人,但現在也不免淪為這樣。

“好像是考136.”我舉手的時候說。

“嗯,莫希盡管坐在那樣一個位子上也考的好,說明人家有這個學習的态度,大家都應該向她學習。”

“那樣一個位子”,誰都知道這是“那樣一個位子”,但是我以前坐在這兒的時候并沒有人說——這是“那樣一個位子”。

餘下的課程便在講試卷中度過了,我并沒有因此獲得特殊提攜,還是在自己的小天地裏,在墊板凳和看見黑板中,掙紮着。

我不知道自己的數學分數,卻把李芷柔的分數記得清楚。她考了一百零幾分,整節課沒有說過一個字,也沒有寫過一題筆記,兩只胳膊疊放着,只是标準的小學生坐姿,低頭盯着試卷。我用餘光看了她四眼,即使老師講翻頁了,她也紋絲不動,連表情都沒有變化。

但我心裏知道怎麽能讓她動,我只要和她找話說,她一定會皺眉頭。

下一節是政治課。雖然別的科目分數我沒記清,但是政治沒及格我是知道的。

試卷很多題目考前丁琪給我圈了一下我都背過了,但還是沒有及格。可這份疑惑和失落很快就被我考了班級11名和年級54名的喜悅蓋了過去。

政治老師是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從遠處看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個帥哥。他經常在課上講關于籃球和球星的事情,還指着自己的眼角說上面有道疤,是打球磕的,雖然我坐在後面看不見。

政治老師是目前為止我覺得最年輕的老師,一臉的少年意氣,揮斥方遒,盡管陳熠說他都四十五了。對了,陳熠還說他經常和政治老師一起打球,誰知道真的假的。

“誰說尖子班都是培養理科生的地方,我們班這次政治不是考的很好嘛。”政治老師也喜形于色,正常,他總是樂樂呵呵的。

這個班怎麽什麽都考的好,有不好的嗎?

“也有考的不好的。”老師拿着一張紙看了一眼,“沒及格的站起來一下。”

上節課剛被點名表揚了,這節課就要被批評?我尋思着等別人站起來自己再渾水摸魚偷偷站着,可是尚且還沒有一個人站起來。

半分鐘過去了。

李芷柔這時很不耐煩地說:“你怎麽不站啊!”音量不小,不少人往我這兒看,但老師沒聽見。

我緩緩站起來了,就這站起來的時間裏我在心裏說,去你媽的原諒不原諒,選文還是選理,我上節課想的都是放屁都是放屁!淑芬兒就是個陰晴不定的怪人,誰想和她坐一位!

“沒有嗎?難道我看錯了?”政治老師又看了一遍那張紙。

“站,站着呢。”我站起來就比郝仁高一點,又是角落,老師沒看見!

教室裏一片笑聲。

“哦,坐下吧,就一位不及格的。”他把手往下擺了擺,示意我坐下,“莫希同學不高啊,改天我們一起去打球,有利于長個兒。”

前面傳來窸窸窣窣的笑聲。

經過這節課和上節課,這下班裏的同學都該認識我了,可我想哭,雌雄難辨的名字,雌雄難辨的發型,雌雄難辨的長相,雌雄難辨的身材…

我把一切都歸結于這個散發着黴氣的位子,心想,我得趕緊擺脫這個位子,擺脫這個地方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加油,我說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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