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殘忍的大人2

客廳的小地毯上, 朱寧坐在電視機前翻找光盤, 嘟囔:“明明在這兒啊。”

“算了, 別看了。”我坐在他後面,背靠沙發。

“找到了。”朱寧把光盤放進機倉,按了播放, 又往後挪了挪,和我坐在一起。

“把窗簾拉上是不是有點感覺?”他頭一歪看着我,靠的太近, 我把頭微微往後仰。

拉窗簾?有點做壞事的感覺...

我猶豫着,怔怔地盯住朱寧的眼睛。

我以前不敢看他的眼睛,總覺得攝魂,現在仔細看看覺得也只不過是一雙凡人的眼睛, 雖然仍然自帶迷藥, 勾人心魄。

朱寧也定住了,他的喉結輕輕滑動了一下,似乎是吞了一下口水,張嘴說:“現在是不是要做點什麽?”

這次不再避開他的眼神,我又偶像劇女主附身,在心裏問他:“你, 是不是, 喜歡我?你現在,要做什麽?”

我也吞了一下唾液, 問:“你說要做什麽?”

“我平時有吃完飯吃零食的習慣,我們現在看電影是不是也吃點零食?你想吃嗎?”朱寧笑着看着我。

原來, 吞口水是因為想吃東西。

“那好吧。”我急忙坐正身子,不敢回想自己剛才的心思。

朱寧得到了應允,蹭的一下站起來,從冰箱裏拿出兩袋薯片,順便把窗簾拉上了。

房間突然黑下來,眼前很暗,只有電視機發出的熒光,我只感覺到一個有溫度的東西,近了,近了。

然後我的嘴邊就出現了一個東西,“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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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在給我吃東西,便張嘴抿住嘴旁的零食,嘴唇剛剛含.住,“咔嚓”一聲。

我還沒有用上牙齒呢,這個薯片的咔嚓聲哪兒來的?

只是那一瞬間感受到了對面溫熱的鼻息。

本能地,我抓住旁邊人的胳膊,一口把薯片嚼的稀碎,使勁咽下去,氣憤地說:“你是不是搶我東西吃了?到嘴邊的東西,不,咬住的東西還能讓你搶一口吃?我能吃得這虧?咽的下這口氣今天就不叫莫希了,來,你咬一塊。”

“我也不知道,剛才沒控制住才搶了你嘴裏的一口吃。”

“少廢話!”沒等他說完,我拿出薯片塞到朱寧嘴裏,他的嘴唇乖乖地夾住,我在暗黑中摸了摸他臉上的地方,兩只手扶住他的後腦勺,上去咔嚓就是一口。

“流氓!”朱寧吐掉,捂着嘴巴喊,聲音烏隆烏隆的,“你碰到我嘴唇了!你!你!女流氓!”

我在昏暗中看到朱寧後面的桌上有一塊白色的東西,知道是紙巾,伸長胳膊想扯掉一張,恰好把朱寧圈在胳膊裏,他像個受驚的兔子往後一撤,言語驚魂未定:“你又想幹嘛?!”

“擦嘴啊。”我拿着手裏的紙巾搖了搖,眼神嫌棄地看着他,随意地抹了抹嘴巴,把紙團投進旁邊的垃圾桶。

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女流氓了,還是把朱寧吃幹抹淨後就變得不耐煩的女流氓。

電視機裏響起了電影片頭龍标的聲音,我們不再說話,專心地盯着屏幕。

時間滴答滴答地過去,電影有些片段我沒有看懂,我猜朱寧也是,但是我們都屏住呼吸,不發問,不讨論。

“不行,說好了一輩子,差一個月一天一個時辰都不叫一輩子。”

朱寧看到這兒的時候一動不動,舉着手中的薯片,像是被人定住一樣。

我只覺心中感動,時時刻刻都想要呆在一起的人,怕是愛了。

電影結束,指針指向兩點多。

朱寧沉默着起身把光盤拿下來,重新一屁股坐在我旁邊:“我覺得程蝶衣不是同性戀,他是性別識別錯誤是吧。”

我想了想:“嗯。”

“這個片子太沉重了,我們換一個看吧,我聽說剛出來一個日本電影,《挪威的森林》,聽說也好看。”他看着我說。

“不看了。”我看着表,朱寧爸媽快要來了,而我留下來的目的還沒有達到。

“朱寧,你希望爸媽永遠在一起嗎?”

話剛出口我就後悔,這是什麽問題,誰不希望自己的爸爸媽媽永遠在一起。

“有時候不希望。”朱寧把胳膊架在支起來的膝蓋上,轉身從桌子上打開一罐可樂,問我:“喝嗎?”

我搖搖頭。

他喝一口,接着說:“如果在一起兩個人都不開心,那就不要在一起了,有時候看他們吵架,冷戰,我都想對他們說,不用考慮我,你們想離婚就離婚吧,不會影響我高考的,你們離婚以後我更會努力學習考上很好的大學,做一個有本事的人,然後再找一個喜歡的女孩,一輩子對她好一輩子不吵架,永遠不要步你們的後塵。”

我扭頭看着他,不自覺的把手覆蓋住他的手,他沒有躲閃,一動不動,我在做這個暧昧的動作時就想,如果他把手抽走了,我也會使出吃奶的力氣拽住他的手,不讓他躲掉。

“你一定都沒有見識過夫妻吵架的樣子,每個人都歇斯底裏,嘶聲力竭,好像對面的那個人自己已經恨了一輩子,我從沒有看到我爸媽那麽失态的樣子,只有在他們吵架的時候。”

我沒有接話,只是微微攥緊了他的手。

連同整個屋子一起沉默。

很久,那個人問:“你喜歡我嗎?”

我被對面人劈頭蓋臉的問題震住,使勁眨了眨眼睛,甩甩頭,确定這不是幻覺。

“你想清楚,我一輩子只會喜歡一個人,如果你被我喜歡上可就逃不掉了。”他不看我。

我愣了幾秒,這幾秒好像全身的器官都不在自己的工作崗位,都在好心地自告奮勇想要替大腦分擔這個這個問題。

我輕輕把手拿開,告訴他:“我不是一般女生,我自己連自己都摸不透。”

沒等他開口,我又接着說:“你爸爸好像想離婚,你看看能不能挽回一下,或者告訴你媽媽有個心理準備。”

他的身子突然向我這邊轉過來,聲音急促地問我:“你怎麽知道?”

再怎麽理智,再怎麽清晰,真正的災難和分離要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恐慌。

對于孩子,他能想到最大的災難就是家庭的分離,爸爸和媽媽的分開,爸爸和自己的分開,或媽媽和自己的分開。

“你爸爸走得急忘記關電腦了,我看到沒有關掉的qq對話框,上面寫的。”

“我爸對誰說的?”他抓住我的手腕。

“不知道,是網友,沒寫名字,網名是個句號。”我的手腕被他抓的有些疼,用力掙開他的手。

我走到窗戶旁拉開窗簾,冬天的陽光斜斜地照進來,我用手擋住眼睛,慢慢移開手指,直到習慣了光線,轉身走過去蹲下來對他說:“你要想好自己該怎麽辦,你要想想要不要告訴你媽,是裝作不知道還是讓她早做準備,要不要去挽回一下爸爸,要不要去求助姥姥......你現在是你媽媽的依靠了,大人有時候也很脆弱的,你是她的希望。”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對我媽的意義,所以我才認真學習,認真對待每一件事,從不惹事,從不生氣,更從不憤怒,試着去理解每一個人也理解我爸爸。”他有些激動,手裏的可樂罐已經被捏的有些變形了。

“你別這樣,你得穩住。”我把他手上的易拉罐拿掉,拇指摸着上面被捏出的凹下去的痕跡,側邊擠出紮手的尖。

“你會陪着我的對吧?”他突然擡頭,懇切的眼神和我的眼眸撞了個滿懷。

“會的,我會一直陪着你,以好朋友的身份。”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說出後面半句,我只知道自己單純地想陪在他身邊,就像他當初叽叽喳喳地陪着我一樣,不摻雜任何思想和意圖。

這時門外傳來聲音,朱寧的媽媽從玄關處換了拖鞋走進來,剛來的時候沒有看清,我轉身看過去和她四目相對,心想,這時她不是老師,她只是一位疲憊于應對家庭關系的妻子。

“今天玩得開心嗎?”她和藹地看着我。

“玩得很開心,謝謝阿姨。”我盡量把嘴咧到最大。

她又看看朱寧,問:“小寧,你爸爸還沒有回來嗎?”

“沒有。”我的背後響起輕快的聲音,“媽你上午出去去哪兒了?”

“我去學校把剩下的作業批完了。”朱寧媽媽把包挂在衣架上,也從冰箱拿出半瓶紅酒。

“來,喝一杯。”她對着我搖了搖手裏的酒,又拿出三個杯子。

“阿姨,不用不用了,我這就回家了。”我急忙往門口走。

“我都把杯子拿出來了,喝一點再走。”她說話緩緩的,語氣沉穩,讓人根本拒絕不了。

“給你們兌點雪碧吧,小孩喝這個喝不慣,覺得苦。”她把杯子擺在桌子上,回頭拿雪碧。

“媽,我不覺得苦,我能直接喝,她是小孩,給她兌雪碧就行了。”朱寧指着我說。

“阿姨,我也可以直接喝。”

我想嘗嘗苦是什麽滋味,有什麽比心裏難過臉上還要裝作輕松更苦的。

我想和朱寧感同身受。

我拿起杯子仰頭就喝,一飲而盡。

真的很苦。

“阿姨,我走了。”我撥開把我往外推的朱寧,站在玄關對她笑着擺手。

“路上小心啊。”她點點頭。

朱寧下樓送我,他站在樓道門口,我走了幾步,回頭,他還是一動不動看着我的方向。

“快點回去吧。”我對他喊,接着往前走。

再回頭,朱寧已經離我一步之遙,跟在我後面。

“我把你送出小區門口。”他看到我回頭,兩步跟上來說。

“你不用送我的,我記着路呢。”

“我只是還不想回家。”他看着前方說。

出了小區,他又站在大門外目送我。

我沒有回頭,我知道,他一定是沒有走,即使我讓他回去他也不會回去,他一定是站在原地直到看不到我。

我只能往前騎,盡量用力騎得快一點,冷風吹得臉頰刺骨,他只穿着毛衣下來,一定凍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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