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老家在郊區,住的房子都是自家做的,兩層樓加個院子,寬敞又舒服。江蔓想過讓父母來市區,但父母喜歡郊區的清淨,加上房子又不用爬樓梯坐電梯,比市區的高樓大廈別墅房舒服自在,當然不願意離開。

她沒通知家裏就回家了,拎着東西剛到門口就聽見裏面亂糟糟的聲音,推開門一看,江友文的狐朋狗友全聚在一塊兒,吃吃喝喝,場面要多鬧騰就多鬧騰。

她皺了皺眉,用力踢了下門,江友文沒反應,倒是坐在他面前那幾個朋友有反應了,沖江友文使眼色,江友文邊罵邊回頭,一看到江蔓的臉,整個人吓了一跳。

“姐?!”被酒精侵蝕的腦袋瞬間清醒了。他坐着轉身,一腳跨開長凳子,起身朝江蔓走過去,接過她手裏那些中老年用品。“姐,你怎麽來了?”

江蔓臉色不對,江友文只得用讨好的臉色應對。“姐,坐車累了吧?回屋歇歇。”

江友文對姐姐溫柔讨好的樣子惹得他一桌子的那些朋友偷笑。

“這些,幹什麽呢?”江蔓用眼神指了指小院子裏的飯桌以及那些人。

江友文拉着她往屋裏走,邊走邊說:“我不是搞了個飯店嘛,那些都是幫忙的,還有一個是我在外頭認識的大哥,幫我不少忙,這次開飯店他出錢最多。”

江蔓擡手就敲他腦袋,惹得他嗷嗷叫。

“你少亂搞,搞虧了錢你可別找家裏要。”

“姐,你別打擊我啊……我保證,我肯定能做大,絕對不會給你丢面子。”

江蔓懶得搭理他的自信心,看了圈屋子,問:“爸媽呢?”

“出去玩了。”江友文将手裏拎着的那些東西放在沙發角落邊上。

“這都快八點了,還玩?”

“老媽喜歡跳廣場舞,老爸肯定得陪着啊。”江友文看了眼外面的院子,說:“姐,你自個兒玩,我外頭還沒完事呢。”說完,不等江蔓說話他就跑出去了。

江友文是家裏最小的,也是最受寵的,受寵到什麽地步呢?重男輕女四個字足夠說明。大學沒念,高中一畢業就跟着朋友去混,至于混什麽,她管不到,管了只會惹得爸媽嫌棄——畢竟嫁出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如果梁仲傑家底不豐厚的話,她就真的是潑出去的水了。

Advertisement

江蔓站在客廳,透過門窗看向外面。

男男女女,七八個人聚在一塊兒吃喝,酒精和飯菜的味道混在一起讓夜晚更難熬。她坐在沙發上等着爸媽回家。

有人從外面進來要去洗手間,腳步聲偏重,尤其是踩在質量不好的地板上。他轉了幾圈還在轉。她好似完全看不到一樣,自顧自地看電視。直到江友文進來叫了聲:“南哥,你找什麽呢?”

穿風衣的男人看了眼坐在客廳的女人。“洗手間。”

江友文看向坐在沙發的江蔓,忍不住說:“姐,你怎麽就不能指個路啊?”

江蔓目不轉睛看着電視,“他又沒問我。”

江友文倒吸一口氣,怪腔怪調地“咦”了一聲,沒話說,領着男人往洗手間的方向去。“南哥,往裏頭走,樓梯道下面那個白色門的就是。”

被叫南哥的男人“嗯”了一聲。

江友文趴着門邊,擡手摁了下牆上的開關。走道的燈亮了。潮濕的水泥地面和裏屋完全不一樣,看來是重要的地方就鋪地板,不重要只是用來走路的地方就只用水泥鋪上一層就行了。這潮濕的地面一直延伸到樓梯道下面的洗手間。

空間狹小,他一八四的身高還得低個頭才能進門。出來時碰巧和江蔓打了個照面。江蔓記性挺好,一看到他,眉頭一擰。這男的不是上次在拘留所碰見的麽?還扯了她的檢查報告。

陸小珺正扯着她講事情,江蔓沒時間再注意這個男人。陸小珺東扯西扯,扯到了錢上面,說江友文在外頭,要江蔓多幫襯着。意思是出力不說,出錢是最好。江蔓臉色愈來愈難看,說:“媽,我沒錢。”

男人推開客廳門,門剛合上的時候,江蔓在裏面說:“我憑什麽要拿梁仲傑的錢來倒貼江友文?!”

江友文聽到動靜跑過來,抱歉性地看了眼男人,“南哥,不好意思哈,我媽跟我姐不對頭。”這會兒,飯局已經散的差不多了。男人回頭看了眼,“嗯”了一聲。

“友文是你弟弟,你幫着點怎麽了?你弟弟開店,你呢?你幹什麽?你就吃着梁仲傑的,他家大業大,怎麽就不能幫着弟弟了?”

次次回家,陸小珺都要跟江蔓提到錢字,好像心裏不提不舒服似的。江蔓最煩陸小珺這樣,可偏偏又是她媽。

江蔓按了按額頭,壓抑着怒氣,聽到陸小珺最後一句話,她氣極反笑。

江爸爸和江友文見情況不妙,各自拉着一個安撫。

“姐,走,我們出去。”江友文攙着江蔓的胳膊,拉着她出去。江蔓怒目盯着陸小珺,陸小珺指着江蔓對江爸爸說:“老江,你瞅瞅她眼神!”

江友文拖着江蔓離開。飯桌上亂七八糟的,好心的朋友幫忙收拾着,跟江友文打了個招呼才離開。有些都是住在附近的,該走則走,也就沒必要跟江友文客氣了。

郊區晚上車子不多,這時候散步回去的人倒是挺多的。見到江友文和江蔓的,都熱情打聲招呼。

“蔓蔓回來啦?”有人這樣問,語氣裏帶着譏诮。江蔓也不知道這譏诮哪來的,或許陸小珺在外頭鄰裏鄰居間講了不少關于她的事情。江蔓懶懶地應付着。江友文跟在江蔓身邊,時不時撓着後腦勺,有幾天沒洗頭了,頭皮開始發癢了。

“姐……你別氣了,媽就那樣,你又不是不知道……”說着,他突然跑到她跟前,握住她肩膀,低頭看着江蔓的臉。“姐?”

江蔓眼眶泛紅。

江友文有點反應不過來,以往江蔓和陸小珺鬧,江蔓只會越挫越勇,怎麽紅了眼睛了?

“姐,怎麽了?是不是餓了?”

“誰餓了,你吃飽了撐的。”

江友文笑了起來,盯着江蔓的眼睛,“那你幹嘛要哭?”

“我沒哭。”

“是不是姐夫欺負你了?要不然你好好的回家幹什麽?”江友文說話間有酒氣朝着江蔓撲過來。江蔓推開他,說:“媽真的很讨厭,她動不動就讓我找梁仲傑要錢。”

“你別管媽說什麽,她年紀大了,就那樣呗。”

江蔓睨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媽最疼你,你當然沒感覺。”

江友文不說話了。他其實還蠻享受家裏這樣的重男輕女,可是在江蔓面前,他又不能這樣心安理得的享受。

“姐,我打算搬家了。”

江蔓詫異:“媽同意?”

“怎麽可能?姐,你千萬別跟媽說,否則我真的要被念死。”

江友文邊走邊說家裏的事情,說到自己的事情時,眉飛色舞,尤其是說到自己開店的事情,聲音裏滿是愉悅和得意。他說:“姐,我最近新學會了一種菜式,你要不要改天來飯店試試?”

“好,什麽時候開業?”

“下個星期吧,到時候我通知你。”

江蔓問了問他資金情況,江友文有點不好意思,小聲說自己欠了錢,等飯店開業生意上來後再還人家。

江蔓想到他先前說的話,“你那個大哥?別不是什麽不正經的人吧?”她真怕江友文被騙,尤其是在事業當頭,容易沖動眼盲。

“南哥?你別亂評價人家好不好。南哥很厲害的,我高中畢業那會兒不是離家出走過一次嘛,就那次認識的南哥,南哥白手起家,哪會不是正經人?至少比姐夫正經多了。”提到梁仲傑,江友文隐隐有不屑和嫌棄的意思。

江蔓在想一件事,就是那份檢查報告可能被那個自然卷給看了,那會不會告訴那個南哥?想到這個可能,江蔓就很囧。所幸,她和他并沒有什麽交集,也沒什麽好尴尬的了。

大概她越這麽想,就越反其道而行吧。

走到前面,江友文叫了聲:“南哥。”她擡頭,順着江友文的視線望過去。路邊停了輛黑色轎車,男人站在車身邊,剛剛挂斷電話,聽到江友文的聲音,側身回頭。

他穿得比江友文還時髦,不,準确來說是比江友文的要簡潔。風衣下是白襯衫和休閑長褲、休閑鞋,這樣休閑的裝扮的确适合來郊區游玩。哪像江友文,穿得就跟痞子一樣,破洞牛仔褲,不叫乞丐褲都算好聽的了。

他收起手機。

江友文走過去,說:“南哥,你怎麽還沒走?”

“等人。”

江友文“哦”了一聲,對他介紹江蔓:“這是我姐,剛剛家裏見過了哈。”說完,又對江蔓介紹:“路正南,嘿嘿,我哥,不是親哥勝似親哥。”

江蔓在心裏憤憤不l*q滿,江友文這家夥可從來沒在外人面前這麽炫耀過自己,她還是親姐咧。剛剛還想着沒交集就不會尴尬,現在江蔓囧死,客氣地笑笑:“你好。”

路正南看向她。

幽暗的鄉鎮街道寂靜無人,只剩下偶爾經過的車聲。晚間春風輕輕拂過,她再次聞見和梁仲傑身上類似的男士香水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