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的秘密
五月份的月考考完的那個下午,周雙雙慢吞吞地在教室裏收拾書包,拉上拉鏈,又摸了一下挂在拉鏈上的那只少了一只眼睛的小熊,她的腦子迷迷糊糊的,好像還沒有從那堆亂糟糟的卷子裏回過神來。
“雙雙,我先走啦?”任曉靜整理了一下自己戴着的鴨舌帽,對周雙雙說道。
“嗯。”
周雙雙對她笑了一下,杏眼微彎,像是月牙兒的弧度,可是那雙眼瞳又像是一泓波光盈盈的清泉。
任曉靜被這個南方來的小同桌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她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白皙柔嫩的臉頰,“我明天給你帶我媽媽做的小蛋糕!”
說完,她手一松,直接沖出教室門外去了。
教室門外的陽光傾落在她的身上,漸漸模糊了她穿着藍白色寬松校服的身影,也模糊了周雙雙眼底壓着的那點淺淡光影。
媽媽……
周雙雙雙唇翕動,無聲地呢喃。
她手指用力,捏了一下書包上挂着的小熊的手臂,她垂着眼簾,目光落在它少了一只眼睛的那個地方。
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她沉默地背起書包,走出教室。
第二天清晨周雙雙剛剛踏進教室,就看見任曉靜已經坐在座位上了。
看見周雙雙走過來坐下,任曉靜連忙把書包裏的小蛋糕放到她的課桌上,“雙雙,這是我媽媽做的,可好吃了,你快嘗嘗呀!”
——?T?X獨家整理?——
周雙雙把書包塞進課桌裏,看着桌上的小蛋糕,她對任曉靜笑了一下,“謝謝。”
顧奚亭從前門走進來時,正好撞見那個坐在第三排過道邊的小姑娘擡頭。
小巧的鼻尖沾了一點奶油,嘴唇紅潤,那雙水盈盈的杏眼在看見他時,好像是吓了一跳,頓時被來不及咽下去的蛋糕嗆住,開始不住地咳嗽。
親眼看見她咳得淚眼朦胧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麽,顧奚亭竟然會覺得心口好像被一只羽毛輕輕撓了一下,有點癢。
但他那張冷白的面龐卻始終沒什麽情緒表露,收回視線後,他徑自走過,也不管教室裏還是走廊上,有多少女生的目光都投注在他的身上。
“雙雙你快喝點水。”任曉靜看見她咳得厲害,手忙腳亂地替她擰開水杯,遞到她眼前。
一般月考過後,老師都會公布答案讓學生自己核對,然後開始講解月考卷上的題。
一節課下課過後,周雙雙被班主任周宗輝叫到了辦公室。
因為她這次數學考得不好,所以周宗輝問了她很多問題,也沒有說什麽重話,只是又鼓勵了她幾句。
周雙雙回到教室時,整個人都蔫耷耷的。
“亭哥,你是胃疼嗎?又沒吃早飯?”齊舒偏頭看着旁邊趴在桌子上的顧奚亭。
顧奚亭閉着眼睛,靠在自己的臂彎,只露出半張白皙如玉的側臉,嗓音有點啞,“別吵。”
語氣有點煩躁。
齊舒頓時安靜如雞,不敢講話。
周圍有不少同學都注意着他們那兒的情況,或許是因為顧奚亭過于出衆的外表,即便他看起來冷冰冰的,不大好相處,卻總能引起許多人的關注。
尤其是女生。
“顧奚亭長得是真好看,就是脾氣怪。”回過頭的任曉靜湊到旁邊的小同桌耳邊小聲嘟囔。
顧奚亭在浔城一中幾乎是人人都知道的存在,因為他尤其出色的長相,喜歡他的女孩子猶如過江之鲫,源源不斷。
他那張臉,簡直就像是校園少女漫畫裏走出來的人啊。
但因為他冷淡如霜,生人勿近的性格,許多女孩兒都不敢輕易接近。
又或許是因為他和之前浔城一中出了名的校霸打了一架,生生把那個經常把少管所當家門兒進的刺兒頭給打進醫院的事情,就更沒幾個人敢随随便便靠近他了。
但每天卻還是有那麽多情書收就是了,只是那些情書的歸宿,永遠都只有教室後的垃圾桶。
膽子小的女孩兒只能借着情書表達自己的心情,膽子大的女孩兒也有直接到他面前來送禮物表白的,但無論是誰,都免不了被他一句冷冷淡淡的“抱歉”打斷,然後眼睜睜地看着他眼也不擡地走開。
任曉靜以前也為他那張臉心神晃蕩過,但他這個人太高冷了,她連被他冷淡地瞥一眼就打顫,再多的心思也都被“凍”沒了。
而高二三班其他人對于這位“高嶺之花”的态度也很微妙,就連平時最皮的幾個男孩子也不敢在他面前抖機靈,女孩子就是再喜歡他的顏,也不敢跟他多說話,只敢偷偷地看他。
因為之前也有幾個女同學借故講解題目,圍着他轉,但是他本來就不是什麽有耐心的“三好學生”,被一群女生圍着,還在他耳邊叽叽喳喳個不停,他當場眉心一擰,冷冷地瞥了她們一眼,“麻煩離我遠點。”
當時那個尴尬啊,幾個女生臉色變了又變,臉上有點挂不住,最終只能捧着自己的練習冊離開。
從那以後,班裏就再也沒有幾個女生敢到他面前去。
整個班裏,大概只有齊舒和他最接近了吧。
聽見任曉靜的話,周雙雙整理書本的動作一頓,她抿了一下唇瓣,并沒有說話。
他明明很好啊。
她還是忍不住在心裏反駁。
剛剛齊舒嗓門兒有點大,他問顧奚亭的話周雙雙聽得清清楚楚,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悄悄回頭。
她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趴在桌上的身影,他的袖口卷到小臂上,她可以清晰地看見他的手腕,而他半張冷白的臉埋在自己的臂彎裏,像是睡着了一樣。
但僅僅只是一瞬間,她就看見原本埋在臂彎裏的閉着眼睛的他忽然動了一下,那雙眼睛睜開時,目光直直地看向她。
被,被抓住了……
還沒來得及收回自己的目光的周雙雙一僵,那張白皙的臉頓時開始發燙。
她本能地回避着他的目光,一下子轉過頭,腰背下意識地挺直,坐得端正又僵硬,根本不敢再回頭。
所謂暗戀,或許注定會無疾而終。
而周雙雙也從來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她喜歡那個渾身都透着涼氣兒的少年。
僅僅只是看他一眼,她就可以開心一整天。
大課間的時候,所有的學生都需要到操場上去做操,因為身體弱,班主任周宗輝允許周雙雙不去參與課間操和晨間的跑步。
穿着藍白色校服的學生們從教室門口魚貫而出,走廊上吵鬧擁擠過後,忽然安靜下來,偶爾還能聽見操場那邊模糊的音樂聲。
周雙雙坐在座位上,回頭看了一眼空空的教室,她拿出了書包裏放着的那瓶牛奶。
彼時陽光透過玻璃窗,傾落鋪散進來,有點兒刺眼,又有點暖。
她捏着牛奶瓶站起來,走到靠窗那組倒數第三排的位置,停下來。
她的心無端端地跳得很快,一張白皙的面龐有點發燙,她握緊手裏的牛奶瓶,忽然低下身,把它放進了靠着過道這邊的課桌裏。
在收回手的時候,她不小心觸摸到了一塊木制的牌子,淡金色的光芒幾乎無痕,沒入她的手指間,因為心裏緊張,她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只是不經意地瞥了一眼,看見那塊小牌子上好像還刻着奇怪的符文。
她并不知道,站在教室門邊的那一抹修長的身影已經将她所有的動作盡收眼底。
寬松的校服遮掩不住她纖瘦的身形,她挽着袖口,露出白皙纖細的手腕,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她的側臉在陽光的映襯下更顯白皙明淨,纖長的睫毛遮下,掩住她那雙杏眼裏的盈盈波光,紅潤的嘴唇微抿,看起來有幾分羞怯,幾分傻氣。
顧奚亭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那雙眼裏神色仍然冷淡,沒有表露過多的情緒,只是在她站直身體,要轉過身來的時候,他下意識地閃身,靠在了教室外的牆上。
聽見教室裏她輕緩的腳步聲,顧奚亭一手插在褲袋裏,無端端勾了一下唇角,有點兒懶散。
周雙雙不知道,那瓶牛奶最終是進了齊舒的肚子。
下午放學回到家的時候,林姨已經按時将飯菜擺上了桌。
“雙雙回來啦?飯菜我已經做好了!”林姨看見周雙雙在玄關換鞋子,就笑着招呼了一聲。
“謝謝林姨。”周雙雙小聲地道謝,嗓音細弱溫軟。
等周雙雙放下書包,洗了手走到客廳來時,林姨已經脫下了圍裙,拿上了自己的包包,見她出來,就說:“雙雙,你吃完就把碗筷放到洗碗機裏吧,明早我來收拾。”
周雙雙捏着筷子,無聲地點頭。
關門聲響起,整個公寓裏就只剩下周雙雙一個人。
而她早就習慣了自己一個人。
安靜地吃完晚餐,周雙雙把碗筷都放進了洗碗機裏,然後就進了自己的房間裏。
所有的作業都擺在桌上,可是她卻提不起一點兒精神來做題。
磨磨蹭蹭做了幾道物理題,周雙雙打着哈欠,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握着筆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
周雙雙晃了晃腦袋,她盯着擺在自己面前的練習冊看了一會兒,上面只寫了零星幾道題,最終她抓了抓頭發,埋頭苦寫。
等她艱難地完成作業之後,她看了一眼放在臺燈旁邊的電子鐘,剛好十一點。
白天烈日炎炎,可夜裏,卻又下起了綿綿的雨。
周雙雙提着一大袋零食從超市裏走出來時,街上撐傘的行人三三兩兩,步履匆匆。
她步履緩慢地走在昏黃的路燈下,而她提着袋子的那只手掌心有點燒灼發燙,她沒有怎麽在意,低着眼往前走時,并沒有注意到自己走到一個巷口時,面前所有的景物都在一瞬間扭曲成霧蒙蒙的煙,她一步跨進去,傘被突起的風刮走,掌心淡金色的流光不着痕跡地飛出去,她耳畔忽然傳來幾聲誇張的冷笑。
“顧奚亭,你知不知道老子等今天等了多久?”
幽深昏暗的小巷裏,男人粗犷的嗓音傳來,帶着幾分明顯的惡意。
周雙雙在聽見他口中的那個名字時,腳步一頓,她下意識地偏頭。
淅淅瀝瀝的雨落下來,昏暗幽深的巷子裏,她清楚地看見那個身形清瘦颀長的少年被一只不屬于人類的尖利爪子按在牆上,緊緊地扼着他的咽喉。
即便昏暗的燈影模糊了他的輪廓,即便她只聽見他那一聲低啞的冷笑,她也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行啊,看誰收拾誰。”
她聽見他低低地笑了一聲。
在周雙雙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她就看見他忽然伸手,動作迅速又狠戾,直接扭斷了那只扣住他咽喉的毛爪子。
那團毛茸茸的不知道是什麽的東西嗷嗷叫了好幾聲,發出不屬于人類的吼叫。
周雙雙瞪大一雙杏眼,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倒吸了一口氣。
隔着幽深的長巷,顧奚亭偏頭,就看見呆愣在巷口的那一抹纖瘦嬌小的身影。
眼眉之間的寒霜還未散去,他微怔了一下。
她怎麽會闖進妖修的結界?
但随即他想起今天自己放在課桌裏的顧氏符文……他那雙幽冷的眸子裏光影微閃。
身體裏綿密的疼痛像是針紮,顧奚亭皺起眉頭,手上失了力氣,一時不察就讓原本被他踩在腳底下的那團毛茸茸的東西反手給了他一拳。
那一拳正中腰腹,顧奚亭悶哼一聲,額角有汗珠混着雨水滑下來。
那一刻,站在巷口的周雙雙看見了她這輩子都難以忘懷的一幕。
少年渾身萦繞着淡金色的光芒,綿密的雨幕下,她親眼見他身後忽然露出一條毛茸茸的尾巴。
昏暗的光影中,他的尾巴毛茸銀白,憑空出現,就在她的眼前。
手裏提着的零食袋子掉在地上,周雙雙站在巷口,渾身僵硬。
她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眼前看到的這一幕,她甚至一度以為自己在做夢。
可是雨水滴在身上的觸感是那麽的真實。
當那個大毛團伸着爪子要攻擊顧奚亭時,他旁邊隐在黑暗裏的一只小毛團忽然伸出爪子,拽了拽自己老大的毛,“那個,老大……好,好像有個凡人?”
大毛團一僵,下意識地偏頭,一看見站在巷子口的周雙雙,他嗷了一聲,忽然有點慌亂,“呀?咋有個凡人呢?凡人咋能進結界來的呢?窩草老子今天打架要是牽扯上了凡人,那天極山不得請我去喝茶啊?!”
“老大,要不咱們……”小毛團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自家老大已經閃身飛走了。
“……?”小毛團有點沒反應過來。
那邊的周雙雙看着顧奚亭踉跄幾步似乎有要摔倒的趨勢,她什麽也來不及想,連忙跑了過去。
而當她跑過去時,也終于看清了那個小毛團的模樣。
竟然是一只……小浣熊??
還是一只戴着帽子的小浣熊?
小浣熊看見她走近,他渾身的毛炸了起來,但在看見她的臉時,他頓了一下,毛茸茸的耳朵抖了抖。
好,好可愛哦……
他又盯着她看了兩眼,然後試探着對她揮了揮自己的爪子,好像還有點手足無措,轉身就跑掉了。
周雙雙根本來不及管那只小浣熊是怎麽成精的,她滿心滿眼都是顧奚亭,但當她跑到他身邊,伸手想要扶他時,卻被他一下按在了牆上。
她從來沒有任何時候,能像現在這樣和他靠得這樣近。
雨水擋不住他身上冷沁的香味,她下意識地嗅了嗅,不敢對上他那雙黑沉沉的眼瞳,卻又不經意間瞥見了他身後毛茸茸的尾巴。
他有尾巴……
這是她從來都沒有料想到的事情。
而她眼前的少年低眼睨着她,目光冷淡又惡劣,他的臉色稍顯蒼白,薄唇也失了幾分血色,卻還是穩穩地扣着她的脖頸兒。
他忽然低頭,湊近她。
“小同學,你看到了什麽?”他的嗓音微啞,帶着那麽點兒誘哄的意味。
周雙雙因為他的靠近,渾身緊繃起來,呼吸都不太敢用力。
“嗯?”
或許是因為她不出聲,所以他的指腹輕輕地摩挲了一下她細嫩柔滑的脖頸兒。
動脈血管就在他的指腹間,只要他微微用力,就可以劃破她的肌膚。
周雙雙就如同蜷縮着的含羞草,他指腹微涼的溫度就在她脖頸間,擦着她的肌膚,讓她一時間渾身僵硬。
“尾巴……”她顫抖出聲。
或許是對她的回答不滿意,他微眯着眼,忽然“啧”了一聲,“太誠實可不好啊……”
周雙雙忘記了自己是怎麽回到家的。
她只記得他修長的身影在雨幕裏漸漸遠去時,他身後毛茸茸的尾巴晃啊晃的,已經奪去了她所有的目光。
那像是一個荒唐的夢境,卻并沒有奪去她對于他所有的期盼。
喜歡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讓她可以在短暫的時間裏,接受他所有的不一樣。
又或許,這是她唯一知道的,屬于他的秘密。
直到她在自己的素描本上畫出一個少年的身形時,她筆尖微顫,最終,她又在他身後添上了一條毛茸茸的狐貍尾巴。
幹淨的紙張上,她認真地寫着:
“好想摸摸尾巴啊……”
作者有話要說:
露出狐貍尾巴的亭哥:你做夢,不可能。
此時,一只不明真相的小浣熊暗搓搓路過……
啊哈哈哈哈亭哥真香預定!!
今天的山栀子感受到了大家的熱情,我會努力撒糖的!!小可愛們麽麽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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