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曲一弦微怔過後,呵地一聲輕笑“你別告訴我裴于亮這麽精的一個人,被你用這句話就蒙混了過去。”
她咬住手電,架起桌板邊拆泡面邊觑了眼帳篷外搭鍋爐的裴于亮,咬字含糊道“權嘯還在後備箱裏,裴于亮這是不打算管他了?”
話落,見傅尋沒作聲,她擡眼,正對上他帶着幾分探究的眼神。
曲一弦取下手電,用右手指腹擦了下唇角“不雅觀?”
她的唇形弧線被手指一搓,唇角透出幾分鮮紅,她猶不自知,咬了咬下唇,眼也不眨地和他對視着“說話啊。”
傅尋似笑了下,嘴唇一彎“我剛才那句話,你就這個反應?”
“剛才哪句……”話沒問完,曲一弦先反應了過來,她擡手,擰開燈,随手把一碗泡面抛給他“不然你希望看到我什麽反應?”
她掂了掂手裏那碗泡面“今晚先将就下,明天我去那邊給你搭夥做飯。”
“有點失落。”傅尋提了保溫壺給她倒水“雖然我的出發點是為了後期行事方便。”
曲一弦早想到了。
傅尋這人不做無用功,他既然提了,必有他的用意。
男女朋友的身份比普通朋友要親近得多,別說能理所當然光明正大地住一個帳篷了,就是她有事要和傅尋咬耳朵也不會顯得太突兀。
人啊,就得糊塗點。
像她這樣想得太明白的,哪還有什麽少女心啊!
曲一弦輕咬住叉子,往帳篷外瞥了一眼,确認裴于亮還在紮營,壓低了聲音,鬼祟道“所以你到底許了他什麽好處,讓他冒着這麽大的風險把你也帶着。”
“錢和直升機。”
Advertisement
曲一弦沉默數秒後,忍了忍,沒忍住“你怎麽誰都送直升機?”
灌湯的熱水聲裏,他那雙眼藏在袅袅升騰起的煙霧後,定定地凝視了她幾秒“不批準?”
等等!
什麽批不批準……
曲一弦正欲接話,餘光瞥見有人過來,住了口,轉頭看去。
來的人是裴于亮手下專跑腿傳話的,叫尚峰。他走到帳篷門口,掀開布簾,彎腰探進來“小曲爺。”
“裴哥讓我勞累您走一趟,給開趟巡洋艦的後備箱。”
曲一弦眉梢輕挑,笑得很是客氣“這有什麽勞累的,我跟你走一趟。”
她把叉子壓回盒蓋上,起身步出帳篷。
她正好奇裴于亮會怎麽安排權嘯呢,這就送上門來了。
尚峰撩起布簾,候着曲一弦走出帳篷。随即又扭頭,對傅尋點頭哈腰地打過招呼,小步緊跟了幾步,落後曲一弦兩步遠的距離,跟她去巡洋艦提人。
到車旁,曲一弦側身讓開一步,給尚峰讓出位置來。
只來了尚峰一個人,想來裴于亮這夥人對權嘯不會太客氣,她幹脆連搭把手的面子工程都免了。
麻袋落地時,她更是趁着夜色的掩護,趕緊踢上兩腳洩憤。
尚峰沒留意到曲一弦的小動作,解開麻袋的封口繩結,一把拽下麻袋。
巡洋艦猩紅的尾燈裏,權嘯面如土色的臉瞬間暴露在了曲一弦的視野裏。
他緊抿着唇,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站着的兩人。認出曲一弦時,他下唇微微抖動,表情一下有了波動。
曲一弦眼也沒擡,問尚峰“他今晚睡哪啊?”
“大帳篷裏。”尚峰啐了口唾沫,拎着反手系住權嘯的那根麻繩,用力提起他,将他從麻袋裏拖出來“這小子溜得快,得親自看着。”
曲一弦心中冷笑。
裴于亮哪是覺得權嘯會溜啊,這一天騰挪了兩個沙漠,權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專靠投機取巧的生意人敢在毫無戶外穿越經驗且沒有任何生存裝備的情況下逃命?
這不叫逃命,叫自殺。
權嘯既然是小人,自然知道什麽叫好死不如賴活着,自尋死路這事,他不會做。
裴于亮擔心的是她和傅尋會有想法,謹慎起見,把人提溜到眼皮子底下親自看着才最穩妥。
不過場面話嘛,該說還是得說。
“那你今晚得守夜看着啊,需不需要我這邊安排個人跟你換班?”曲一弦笑眯眯的,一副“我一心為你着想”的表情。
“我帶隊露營時,都有值夜的習慣,你要是需要,随時叫我。”
尚峰幹笑兩聲,婉拒道“裴爺請您來是帶路當向導的,哪能大材小用幫我守夜啊。再說了,您帶路需要養好精神,我白天有的是時間休息,平日裏又是黑瞎子當慣了的,多謝小曲爺為我着想,當不起,當不起……”
曲一弦本就是客氣客氣,關上後備箱,示意他先走“那行,有事叫我。”
尚峰忙不疊地應了,生怕她再說什麽,提着權嘯快步回了大帳篷。
曲一弦目送着兩人進了帳篷,雙手插兜,慢悠悠地吹着口哨回了自己的營地。
耽擱的這一會功夫,面已經泡透了。
她用叉子勾了勾,盤膝坐在防潮墊上,對傅尋說“我見着權嘯了,被尚峰拎大帳篷裏去了。”
“不着急。”傅尋吹散熱氣,低聲說“第一天還眼生,過幾日就好了。”
曲一弦聽着覺得有趣“你又知道我想幹什麽了?”
“你不就想撬開尚峰的嘴巴,打聽點消息?”傅尋反問。
“差不多……”曲一弦唆了口面,有些小得意“明打聽打聽不出東西,我也沒想着聽那些他故意透給我的消息,我等着他放松警惕,說漏嘴。”
哪怕是邊角縫的消息,對她而言,也彌足珍貴。
“今晚不會有什麽情況。”傅尋聲線一淡,目光從帳篷布簾的縫隙裏看出去,低聲道“今天才第一晚,裴于亮不會睡着,他會把營地防得和水桶一樣,連滴水都漏不出去。”
這情況,曲一弦料到了。
她也不是心急,就是漸漸有些沉不住氣,總想鑽出一道縫隙來。透風的,漏水的都行,只要有縫。
解決了晚飯,曲一弦繞遠去大帳篷串了串門。
裴于亮對她還挺客氣,見她過來,噓寒問暖後又讓尚峰給她端條馬紮。
曲一弦也識趣,當即婉拒,眼神掃了掃大帳篷裏側的江允,尴尬笑道“我來看看她,畢竟女孩,不方便的時候多。現在看到了也放心了,回去休息了。”
江允沒吭聲,只一雙眼,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曲一弦也不以為意,正要走,聽裴于亮叫住她“小曲爺,來了也不急着走。這沙漠裏沒網沒解悶的樂子,就算是去休息也不急于一時。”
曲一弦身形一定,猜裴于亮是想從她這套套話,探探她和傅尋男女朋友這層關系的虛實。
做戲要做全套,畫半面琵琶又畫半面琴骨,反而容易惹人懷疑。
一時半會的,她也不急着走了,見裴于亮桌前放着一副牌,笑了笑,問“那我陪你玩會牌解悶?”
裴于亮眼神晶亮,看了她一會,才笑起來,招手叫尚峰“去,把傅先生也請過來,一起熱鬧熱鬧。”
尚峰一怔,随機哎了聲,轉身出了帳篷。
曲一弦徑直在桌前坐下,握了牌,纖長的指尖彈牌過了遍目,問“裴老板想玩點什麽?”
“鬥地主。”他垂眸,看着曲一弦洗牌炒牌,笑意加深“我記得傅先生也會玩這個,正好你們一對情侶,鬥我這個地主,如何?”
曲一弦沒立刻作聲,她洗完牌,把牌壓在桌面上,這才擡眼,似笑非笑道“裴老板不必為了成全我和傅尋,委屈自己。我洗的牌……對家向來得不到好處。”
她話音剛落,帳篷口的布簾被掀開。
傅尋走進來。
他觀了眼帳篷內的局勢,見曲一弦好好在裴于亮面前坐着,面不改色地拖了把椅子在唯一的空座上坐下。
裴于亮見他賞臉,臉上堆着的假笑都快蹙成一束花了“今晚小曲爺興致好,說要玩牌解悶……”
傅尋打斷他“什麽牌面?賭注呢?”
傅尋是明白人,裴于亮若是真想玩牌解悶逗樂子,用不着叫他過來。他一來,這牌局就不單是簡單的牌局了,不添點彩頭,今晚怕是要沒完沒了。
“傅先生這話是否有點太生分了?”裴于亮的笑意微斂,面色漸漸僵硬。
曲一弦見狀,緩和道“贏面還是要的,否則哪叫解悶。”
她曲指,把手中的紙牌全部立起,重新炒牌“這樣……”
“別人的真心話大冒險是抽簽,我們社會人玩點複雜的,論牌局輸贏決定。發牌前,雙方各指定對方的真心話。例如,我想知道裴老板和權嘯結了什麽仇怨……”曲一弦一頓,見裴于亮眼神如電地看過來,笑了笑,漫不經心道“裴老板又想知道我和傅尋是不是真的男女朋友……”
她眼波微轉,手裏的紙牌被炒得劃拉作響“問題定下後不得更改,作廢還是翻牌回答全看地主是輸是贏,也好瞧瞧裴老板是闖過了我這道鬼門關,還是我被困死在十八層地獄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