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傅尋勾住她的腰,一下壓進了懷裏。
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頸窩,笑聲悶悶沉沉,有種獨屬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曲一弦的心一蕩,像湖邊有蘆葦,被風壓着草杆,上頭的毛穗一下一下地搔着她心尖,直搔得她心口顫抖。
她身子是軟的,依偎着,有些示弱般依附着傅尋。
她的聲音也是軟的,只是這柔軟裏摻了她微微沙啞的嗓音,不會顯得太過嬌媚,反而有種飒氣的魅惑,偏偏對着了他的胃口。
他眉目慵懶着,淡淡掃了她一眼,問:“我在你心裏,到底是個什麽形象?會讓你覺得我是瓷做的,泥捏的,得輕拿輕放?”
他的語氣有點兒委屈,又有幾分被她放在心上的小得意,成熟男人的幼稚總是能恰到好處的擊中女人的心坎,一擊即潰。
曲一弦笑了笑,齒尖輕咬他的右肩。
傅尋下意識繃緊肌肉和她對抗,但這種本能反應沒持續一秒,他立刻松了勁,由着她越咬越深。
他的掌心墊在她的頸後,托着她,不輕不重的“嗯?”了聲。
曲一弦松開牙齒,微揚下巴,看着他,琢磨幾秒後,她一本正經道:“無可取代的形象。”
“再來一個不會比你更好,也不會比你更招我的喜歡。”她想坐起,又怕真的傷了他男人的自尊心,摟着他的腰,仰頭看他:“這回答,滿意嗎?”
傅尋低笑了一聲,咬住她的下巴,含糊着問:“真話?”
曲一弦挑眉:“你不信我?”
她難得願意開口說句漂亮好聽的話,他敢不信?
她那點牛脾氣還來不及醞釀成氣候,他重新壓下來,握住她的腿根一分,沉下身:“信。”
“聽你說一句喜歡太難,”他微喘,磨蹭着,既折磨她也折磨自己,“從昨晚到現在,我一直覺得不真實。”
他不需要從曲一弦那聽到什麽承諾,只是被她那張嘴哄着,肝腦塗地也心甘情願。
他低頭,吻她。
一遍遍的,像是标識自己的領地一般,不厭其煩。
曲一弦被他握着腰,渾身的弦都繃緊了。與他相觸的地方皆是滾燙的熱意,像有一叢火,打翻了,火星四濺,沾着燃料就着了起來。
她伸手環住他的後頸,仍不忘避着些他的傷口:“你別動。”
她握住他的左手,一點點抓緊,那股渙散的浪潮到來之前,她想了想,真的又問了一遍:“不需要換個姿勢?”
傅尋不答。
他輕咬着她的耳垂,鼻息溫熱,盡數灑在她的耳廓上。
她下意識地縮,沒躲多遠,被他握着腰抓回來,這一次沒客氣,像是故意的讓她在毫無防備的狀态下裝滿他,撞進深處,蟄伏着。
她哼了一聲,從身到心都滿了。
也不敢動,貼着他唇的下巴微仰,有些可憐地深喘了一聲。
傅尋睜開眼,似還嫌不夠,頂得她微微弓身。手從她腰身和床的空隙伸進去,墊到她腰後,反手握住,往下一摁,緊得再無縫隙。
這一下要了命。
她渾身都軟下來,勾住他後頸的手失了力,腳尖都蜷了起來。拼命地想逃離,又貪婪地想再靠近一些。
傅尋卻慢條斯理,仿佛故意要報剛才她的輕視之仇,她求時,他缺三分盈滿;她不要時,他非要十分盡入。
外頭的人聲喧嚣漸漸紛亂嘈雜,離樓梯口越近,上樓下樓,關門開門的聲音越像是鑽入耳朵裏的,一聲聲清晰可聞。
“隔音不好。”他故意的,去咬她的唇,聽她細聲地哼:“你要忍着些了。”
曲一弦睜眼看他,眼前有些朦胧,他的五官面容卻十分清晰,隐忍的,克制的,又酣暢淋漓。
她咬住下唇,攀住他肩膀的手越抓越緊。
原本還想說句什麽,可那句話還沒到唇邊,就被撞散了。他那句話就像是開幕預告,直到她被滅頂的快感沖擊淋刷,她才知道,這才是真正的開始。
——
不知過了多久,等傅尋終于放她去睡時,她已累極。
意識朦胧飄忽之間,她腦海中一幕幕地閃過剛才大言不慚說要“你下我上”的畫面,像不停重播的動态畫面,反複的,無止境的“羞辱”她。
最後最後的定格,定格在她精疲力盡,求着纏着讓他快點的畫面上。那種滅頂的酥麻,像過電般殘存在體內,時不時地蹿兩下以彰顯它的存在感。
傅尋等她睡安穩了,才攬着她抱進懷裏。
她鬓間的發絲被浸濕,貼在唇邊。
他擡手替她撥開,唇從她的眉心,落到鼻尖,最後在唇上輕輕一吻,也跟着閉眼休息。
——
這一睡,從天亮睡到日暮西斜。
從窗簾縫隙裏透出的光都帶了暖黃色的遲歸顏色,昏黃得鑲着金邊,落在地板上。
門外,是輕而克制的敲門聲,先是三聲,見裏頭沒動靜,又持續響了一陣。
傅尋先醒,睜眼見她蹙眉不悅,小心地将手從她頸下抽出來,套了衣服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是領隊,見開門的是傅尋,怔了下,低聲問:“傅先生,小曲爺是不是還沒睡醒?”
走廊裏很靜,安靜得像是萬事告一段落的寂靜。
他握着門把手,沒直接回答,反問道:“找她什麽事?”
“是這樣。”領隊無端覺得周身壓迫感漸重,他舔了舔唇,長話短說:“顧隊來了,說是雪山那頭有緊急情況,讓幾位大領隊集合開個會。”
話落,他等了一會,見傅尋不接話,又補充:“顧隊,彭隊都已經在會議室裏等着了。”
“我知道了。”傅尋說:“叫醒她可能費點時間,勞你去遞個話,讓兩位稍候。”
領隊滿口答應,看着門在眼前關上,他轉身,忽然頓住了腳步。
等等……
這話要怎麽遞???
——
曲一弦是自己醒的。
敲門聲那會她就醒了,只是意識還沒回籠,眼睛跟黏住了似的根本睜不開。
後頭領隊和傅尋說的話她都聽見了,耳朵像是天生會捕捉關鍵詞,一聽到“緊急情況”,再松散的弦也立刻繃緊了。
她睜眼,擁被坐起。
身上還有些懶和倦勁,她靠着床頭發了好一會呆,直到門合上,傅尋回來了,她才像是徹底清醒過來,啞着聲問:“領隊說什麽了?雪山那邊發生什麽緊急情況了?”
“不清楚,彭深和顧厭在會議室等你,應該是想趁人齊的時候再說。”傅尋摁亮了牆邊的照明開關,俯身來抱她:“先去洗個澡?我去替你要身換洗的衣服。”
也好。
她下巴擱在他肩上輕輕一點:“抱我過去。”
——
戰備狀态,洗澡的時間都是掐着用的。
曲一弦沒浪費太多時間在個人上面,收拾齊整後和傅尋一前一後推開了三樓會議室的大門。
會議室裏除了彭深和顧厭以外,還有多位負責不同領域的各位領隊。應是等了她一會,桌上茶水半盡,面露急躁。
她一來,會議室裏的交談聲一止,滿室默契的一靜,所有人起身相迎。
曲一弦也不因自己的地位舉足輕重就态度輕慢,誠懇地告罪一聲,在彭深的下首位,與傅尋一起落座。
顧厭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先開口道:“聽說你們都受傷了,沒能第一時間慰問,是我疏忽了。”
曲一弦瞥了他一眼,不太客氣的拆臺道:“我們認識這麽久了,用不着說這些場面話。受傷這事,怪不着你。”
顧厭一笑,似是習慣了她說話的方式,說:“要不是認識那麽久,知道你是什麽性子,你這番話我真要誤解。”話落,他視線一偏,落在傅尋身上:“傷沒事吧?也怪我行動指令不明确,耽誤了最佳抓捕的時間。不止漏了兩網魚,還讓你們負傷挂彩。”
傅尋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旁邊有些坐立不安的曲一弦,笑了笑,說:“勞你記挂。養兩天就能好的皮外傷,不礙事。”
曲一弦被他的眼神看得耳後微癢,總有些不自在,只當做沒看見,清了清嗓子,接過話:“進正題吧,雪山那邊出什麽事了?”
她剛才進來時掃了一圈,這次支援裏,來了的這幾位星輝救援隊裏擔大事的領隊全部到齊。這緊急召集的架勢,看着像是要立馬開拔。
顧厭答:“昨晚和袁野的隊伍分派出去的還有我的兩個小隊,一隊押人回去了,另一隊去追裴于亮。天快亮的時候,袁野給我發了坐标,說找到了裴于亮等人的棄車點,讓我那支小隊去彙合。”
“到時,雪山那的天氣狀況就已經很糟糕了。到下午,山上暴風雪,天氣狀況惡劣。可能……得勞煩各位領隊冒着風雪提前進山了。”
暴風雪?
曲一弦擰眉。
這很棘手。
暴風雪帶來的不止是溫度驟降,山上的可見度也随之降低,環境惡劣,若是發生意外,裴于亮等人随時會有生命危險。
她擡眼,目光看向領隊:“我早上給你的設備清單,你都準備好了?”
領隊颔首:“都準備好了,跟賓館要了間布草間,暫時存放。”
曲一弦點頭,轉而看向彭深:“我覺得進山救援沒問題。”
彭深不語,目光落到底下的幾位領隊身上,等着他們開口。
救援設備在上一次針對軍事要塞的伏擊時就已經準備齊全了,救援隊的隊員也全部原地待命,再加上物資齊全,這一次的救援準備幾乎達到了最高水平的配備,沒有任何一位領隊遲疑猶豫。
“完全可以提前進山。”
彭深眼中透出贊許之意,滿意地點點頭,“既然全員通過,接下來就是具體物資和人員的分配,以及救援路線的制定。”
他看向曲一弦,眼神含笑:“我退居二線太久,會議還是由你主持吧。”
曲一弦沒假意謙虛客套,她握了記號筆,起身到白板前畫了雪山的地形圖。
“雪山是阿爾金山脈的分支,我們之前做過阿爾金山的救援,對地形有過大致的了解。雪山的高空俯瞰圖上,山體形狀像紮緊的布帶,也像橫卧的瓶子。這裏……”
她圈畫出裴于亮的棄車點:“是唯一的出入口。”
“雪山其餘兩側都是懸崖峭壁,橫切橫斷,根本無路可走。唯一通往阿爾金主山脈的方向,曾經有礦質勘測的隊伍紮營開采,兩座山體之間唯一的橋梁被切斷,形成死路。裴于亮想下山,必須原路撤回。”
“按裴于亮的腳程和目前山裏的情況……”她一頓,想看時間,擡腕時才想起手表洗澡時被摘下,恐怕這會還留在房間的浴室裏。
傅尋的目光始終不離她左右,見狀,格外自然地擡起佩戴着手表的手臂遞到她眼前。
曲一弦握住他的手,低頭看了眼時間,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手心,這才放開,繼續說道:“裴于亮應該在一小時前順利登頂了,也肯定意識到他鑽進了我設計好的圈套裏。山頂沒掩體,他帶着帳篷也無處紮營,迫于暴風雪帶來的生存壓力,他一定會下撤。”
她擡腕,用記號筆在山道上标注兩條路:“我記得,礦質開采時在雪山上鋪了條路運輸礦料和生活必需品。這條路從進山口一直到山頂,能容兩輛車對向而行。也就是說,有這條公路能減輕我們救援隊隊員一半的搜救壓力,但也不能太樂觀。礦質開采隊撤離了多久,這條路也就荒廢了多久。年久失修加上雪山的環境一直很惡劣,光是冰層的破壞,這條路的路段就不會保存得有多完好。”
想了想,曲一弦又加了一句:“并且,雪山的地質複雜。暴風雪天氣可見度又低,救援車的耐受性未必經得起低溫積雪的考驗。可能到山腰上,就要所有隊員棄車,負重前行。”
“我建議。”曲一弦在兩條路上分別标注了兩個點:“分別紮營,保留一半的救援力量,保證隊員的生命安全。”
高山救援的行動中,高原缺氧,低溫失溫都是很嚴峻的生存考驗。何況,所有隊員還擔負着搜救的重任,這不亞于背着一座山在山巅負重爬行。
“兩條線?”彭深問:“既然裴于亮困死在雪山的某個角落裏,為什麽不擰成一股繩,地毯式搜索?”
他斟酌了下用詞,又補充:“我很贊同紮營,保存一半救援力量的計劃。雪山山腰的高度,我們隊員大多都能承受,就像個基站,可以源源不斷地運輸救援力量進行搜救,還能降低我方救援隊員發生意外的可能性。”
顧厭先反對:“效率太低。”
“雪山雖然像個紮緊了出口的布袋,但占地平方光是用腳步去丈量……”顧厭搖了搖頭,顯然不贊同彭深的想法。
曲一弦一時沒說話。
原本,她計劃用航拍器代替一部分人力,提前探路,能夠減少隊員不必要的損耗。但眼下,雪山的暴風雪毫不留情的粉碎了她的這個計劃。
“兩支隊伍足夠了。”一直沒出聲的傅尋忽然開口,“人總是趨向于對自己便利的,裴于亮不是自己獨自逃生,為了留條後路,他還帶着必要時刻或許能救他一命并且不怎麽配合的人質。”
“暴風雪和低溫缺氧不止是救援隊面臨的難題,也是他的。他甚至沒有可以代步的車輛,全靠腳力。在裴于亮示意到自己進入絕境後,他會下意識保留自己的力量,準備最後一搏。”傅尋曲指,輕叩了叩桌面,說:“他沒有那麽齊備的禦寒設備,他必須紮營,靠帳篷防風雪。那山石嶙峋的地方、沒有路的地方、不适合紮營的地方,我們都可以排除。她定的這兩個點,是最合理的紮營地點。”
——
定下了紮營地,又确認了搜救路線後,接下來的物資和人力分配,就顯得再簡單不過了。
曲一弦提前離席去布草間确認物資設備,她讓領隊準備的是整個救援隊隊員适配的保暖衣物,除了清點數量,還要一一分發,工程浩大。
除此之外,她另外準備的一份設備清單也需要人去采買準備,她走不開,就點了隊裏眼熟的隊員去補給站購買,單獨押後給她送來。
做完一切準備工作,她返回會議室。
人員分配已經由顧厭用記號筆寫在了白板上,她看見自己的名字和傅尋的列在一起,分為了一組領隊。彭深與顧厭,帶領二組,走二號路線。
滿室竊竊嘈嘈的讨論聲裏,沒人注意到她回來了。只有背對着門口的傅尋,像是感應到她的存在般,毫無預兆地,轉身看來。
就連曲一弦自己也沒留意到,四目相對時,她彎起唇,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最後的備戰又如何?
大戰一觸即發又如何?
她現在,滿心歡喜,無謂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