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白蓮花VS白蓮花
星期天的早上。
顧家人又難得的聚在一起吃早飯。
顧少棠和顧眠相對而坐。
兩人面上風平浪靜, 各自埋頭安靜吃着早餐,連視線交流也沒有,然而在桌子底下, 顧眠的腳尖卻親密的抵着顧少棠的腳尖, 一下一下輕蹭着。
顧少棠慢條斯理的進食,臉上不動聲色,耳尖卻一點一點紅了。
“少棠, 你今天還要去上班?”顧振華問道。
顧振華擡起頭來, 面向顧振華:“是的叔叔。”
顧振華問:“公司怎麽樣啊?要不要我介紹點人給你?”
蘇冰清和蘇韶涵都擡起頭來。
蘇韶涵格外的驚訝:“少棠哥自己開公司了嗎?”
蘇冰清也有些詫異。
只有顧眠依舊低着頭吸溜吸溜的喝粥。
“只是和師兄合作開了家小公司。”顧少棠又接着回答顧振華的話:“公司只是剛起步,還在摸索階段,暫時還不需要。如果我需要幫助,會主動和叔叔說的。”
顧振華點頭:“那就好。我們是一家人, 要是有什麽困難, 都只管跟我說, 能幫的, 我都盡量幫你。改天我帶你去見見那些叔叔伯伯們, 以後你做事也方便。”
“好的,謝謝叔叔。”顧少棠也不再推辭。
顧振華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和藹的看向顧眠:“眠眠, 爸爸今天和趙叔叔他們去釣魚, 中午我們在外面搞野炊, 你想不想跟爸爸一起去啊?”
顧眠說:“爸爸, 我今天已經約了鐘醫生和莊老師了。”她說着看向蘇冰清:“媽媽不去嗎?”
顧少棠神色不動,擡眼看過來。
在知道顧眠并沒有失去記憶後, 她叫的每一句“媽媽”都好像別有深意。
顧振華說到這個就有些不滿,看了蘇冰清一眼後說:“她每天忙得很,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蘇冰清好脾氣的無奈笑笑:“你不是知道嗎,我報了很多課,每天都要去上課的。”
顧振華埋怨道:“你啊。報那麽多課幹什麽,真是閑的沒事做。”
顧眠一邊喝粥,一邊暗自觀察着蘇冰清和蘇韶涵,忽然敏銳的發現蘇韶涵有些異樣的緊張,表面上很難看出來,但是蘇冰清和顧振華說話的時候,分明是夫妻間的正常對話,但是蘇韶涵卻一直盯着蘇冰清,為了掩飾,她還一邊吃東西,只是吃東西的速度卻異常緩慢,注意力完全在他們的談話上。
顧眠平時也在暗中觀察,但是之前蘇韶涵從來沒有過這樣異常的反應。
那麽到底是哪句對話讓蘇韶涵緊張呢?
顧眠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卻忽然發現對面的顧少棠正端着杯子喝水,杯子後一雙漆黑如墨的黑眸卻在盯着她。
顧眠偷偷在桌子底下踩了他一腳。
顧少棠喉結一滾,咽下嘴裏的水,然後放下水杯,說:“你們慢用,我先去上班了。”
蘇韶涵也連忙喝了口水,問:“少棠哥,你公司在哪裏啊?說不定跟我順路呢?我可以順便載你過去,這個點打車也很難打到。”
顧少棠拎着電腦包起身,依舊禮貌而疏離:“不用麻煩了,謝謝。”說完對顧振華蘇冰清微一點頭,視線掠過的時候在顧眠臉上不易察覺的停留了一瞬,然後拉開椅子,往餐廳外走去。
蘇韶涵也站起來說:“我也吃好了,先去店裏了。” 然後跟着走了出去。
顧振華說道:“這個少棠,就是太要強,讓他去車庫裏選輛車也不肯,硬是每天要浪費時間去打車。”
顧眠慢吞吞的吃東西,聞言抿嘴一笑說:“爸爸,這叫有骨氣。如果你給的東西少棠哥哥樣樣都要,你又該不喜歡了。”
顧振華說:“我看你啊,就是胳膊肘往外拐,就只知道幫着少棠說話。”
顧眠又笑:“爸爸剛剛還說少棠哥哥是一家人,現在又成了外人了?”
顧振華被她一噎,哭笑不得:“你這張嘴怎麽那麽厲害?”
不過倒是不生氣的,反倒被顧眠怼了幾句,心裏還舒坦的很。
蘇冰清笑了笑,擦了擦嘴說:“好了,時間不早了,振華,你該走了,別讓老趙他們等久了,他們都埋怨過你好多次了。”
顧振華笑着說:“埋怨他們也得等!”又問蘇冰清:“你真不跟我去?”
蘇冰清含笑搖頭:“我還約了人呢。”
顧振華拉開椅子站起來:“那行吧,你們母女兩自己安排,今天晚上別留我的飯了,我和老趙他們在外邊兒吃。”
顧眠斯文的含着笑說:“爸爸再見,注意安全。”
顧振華湊過來捧着顧眠的臉,在她頭頂上親一口:“放心,爸爸給你釣幾條河魚回來給你嘗嘗!”
顧眠說好。
顧振華就開車走了。
顧眠趴在二樓陽臺上,看着特地換了身優雅裙裝的蘇冰清,款款上了車,車子逐漸駛離了顧家大門。
顧眠忽然發現,蘇冰清似乎的确很“忙”。
除了她落水後的那一陣子,蘇冰清每天上午都會在家之外,之後她似乎變得越來越忙,有時整天都不見人影。
是忙着娛樂充實自己,還是忙着和那些上流社會的夫人小姐們社交,或者是還有別的不為人知的事情呢?
顧眠趴在陽臺上若有所思,然後傭人過來通知她,鐘醫生來了。
顧眠的社交實在少的可憐,鐘懸予已經算是她來往最多的一位“朋友”了。
複健的過程枯燥乏味,而且對她的意志力也是個不小的考驗。
一開始的新鮮感和興奮最後都變成了咬牙堅持。
鐘懸予其實常常會看着顧眠産生疑問。
比如說,顧眠原本應該是捧在手心裏嬌養長大從來沒吃過苦也吃不了苦的有錢人家的小姐,就像是溫室裏精心培育的花朵。
可是顧眠在複健上表現出來的意志力和忍受力常常讓他覺得,她一點都不像是被養在溫室裏的花朵,沒有經過風雨璀璨的溫室花朵,是長不出顧眠這樣的棱角和堅韌骨頭的。
偏偏她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顧眠是個謎啊。
“好了,今天就到這兒吧。”鐘懸予打斷了她,把輪椅推過去。
顧眠坐在輪椅上,雙腿微微發顫。
鐘懸予在她面前蹲下來,替她揉按放松小腿。
“星期天,怎麽只有你一個人?”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啊。”顧眠漫不經心的說,接過傭人遞過來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舒服的長長嘆了口氣。
“哦。”鐘懸予問:“那你準備什麽時候請我吃飯?”
顧眠似笑非笑的:“難道你還怕我賴賬嗎?”
鐘懸予說:“我今天晚上有空。”
顧眠說:“好吧,那就今天晚上。”
顧眠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到蘇冰清。
這家餐廳的氛圍和隐私性都很好,分成一個個小隔間。
顧眠剛剛入座,就看到蘇冰清和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人被服務員帶了進來。
蘇冰清走在前面,年輕男人拿着手機邊走邊看走在後面,蘇冰清扭頭和他說了句什麽,那個年輕男人立刻收起手機,笑着去牽她的手。
顧眠挑了挑眉。
蘇冰清迅速把男人的手甩開:“你幹什麽?”同時警覺的往四周看了看,年輕男人卻又笑嘻嘻的直接把她攬住,緊緊攬着她的肩說:“怕什麽嘛,這裏又沒有人認識你。要是被人看見了才好呢,你離婚,嫁給我。”
“你胡說八道什麽?”蘇冰清想要掙開,卻又喜歡男人這種霸道。
看着男人攬着蘇冰清走了,顧眠收起手機,看着上面拍的幾張照片,嘴角往上揚了起來。
原來,她是在忙這個啊。
“鐘醫生,你認不認識什麽私人偵探什麽的?”顧眠吸溜吸溜喝着可樂,忽然問道。
正在研究菜單的鐘懸予擡起頭來,略顯茫然的看她:“什麽?”
顧眠松開吸管,又轉了念頭,問他:“點好菜了嗎?”
鐘懸予把菜單遞過來:“你看看還有什麽想吃的?”
顧眠掃了一眼:“沒有了。都可以,我不挑食。”
這是兩人第一次吃飯。
顧眠嘴小,吃飯也斯文,但是吃的卻不少,嘴巴被滋潤出水潤紅豔的誘人色澤。
鐘懸予控制不住的看她。
顧眠被他盯得莫名,摸了摸嘴角:“我臉上有髒東西?”
鐘懸予咳一聲,不自在的轉開眼:“你在學校怎麽樣?”
顧眠繼續吃東西,一邊吃一邊答:“挺好的啊,大家都很照顧我這個“殘疾人”。情書都收了一抽屜了。”
鐘懸予端起杯子來喝了口水,然後冷笑:“他們不嫌棄你這個殘疾人?”
“誰讓我長得漂亮呢。”顧眠吃了根脆筍理所當然的說:“而且這個年紀的男生多可愛啊,他們才不會在乎這些呢。”
鐘懸予冷哼:“難道我們這個年紀的男人就一定在乎這些嗎?”
顧眠撩起眼皮來看他一眼,笑。
鐘懸予被她笑的心裏發癢:“你笑什麽?難道我說的不對?”
顧眠笑:“鐘醫生,你該不會對我日久生情了吧?”
鐘懸予心跳都跳快了兩拍,僵着臉說:“你想多了。”
“那就好。”顧眠抿唇笑笑,毫無負擔的低頭繼續吃東西,毫無察覺對面僵着臉的鐘懸予被她三言兩語撩撥的心髒像是坐了次過山車。
吃完飯,鐘懸予的心情顯得并不那麽愉快。
出門的時候鐘懸予特別交代,讓她趁這個機會多鍛煉鍛煉腿,就沒坐輪椅,但說實話,比起拄拐,顧眠反倒寧願坐輪椅心安理得的當個殘疾人。
她要上洗手間,拄着拐問服務員的時候服務員還貼心的問她需不需要幫忙,顧眠婉拒之後,拄着拐看着服務員指着走廊盡頭的方向,産生了一種一眼望不到頭的絕望感。
她扭頭看了一眼端坐在那兒的鐘懸予。
鐘懸予還對她擡了擡下巴,甚至有那麽一絲幸災樂禍,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顧眠只能心酸的拄着拐朝前走去。
走廊的後半段,進入了包廂區,剛才看蘇冰清他們過去的方向,好像就是這一片。
該不會那麽巧碰上吧?
顧眠這麽想着,繼續艱難地往前移動。
就在這時,前面一個包廂的門開了,裏面喧鬧的聲音随着門縫飄出來,一個穿白襯衫黑領帶的修長身形一面接電話一面從裏走出來,清俊臉龐冷淡眉眼,視線不經意往這邊一掃,就凝住。
顧眠也愣了下。
暗想難道今天大家都約好了在這家店吃飯?
怎麽都聚到這裏來了?
前面開門出來的男人,不是顧少棠又是誰?
顧少棠顯然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裏遇到她,和那頭說了幾句什麽就迅速挂斷了電話,朝她走來。
他皺着眉:“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沒人陪着?”
顧眠說:“我和鐘醫生一起來的,我現在去上洗手間。”
顧少棠眉頭皺的更緊,看着顧眠拄着拐吃力的樣子,把手機塞回西裝褲裏,騰出手來,直接把顧眠打橫抱起,朝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顧眠連忙把拐抱進懷裏,眼睛巴巴的盯着顧少棠:“哥哥,還是你好。鐘醫生太冷血了,一點都不照顧我這個殘疾人。”
顧少棠聽了她的話卻并沒有高興到哪兒去,反而還垂眸掃了她一眼:“你還想讓他抱你?”
顧眠:“......”
也太愛吃醋了吧?
顧少棠把她放在洗手間門口,扶着她站好:“進去吧。”
顧眠拄着拐,沖他甜甜一笑,緩慢的進了女洗手間。
顧眠再出來已經是十分鐘後,慢吞吞的洗完手出去,顧少棠還站在門口等着,白衣黑褲,修長身形,面龐清俊,進進出出的女客都不禁側目,顧眠懷疑要不是顧少棠眉眼間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淡太過明顯,可能會直接在洗手間門口被人搭讪要微信。
顧少棠又把她抱回去。
正好碰見王劍出來找他,看到顧少棠,立刻愣住了。
這怎麽出來接個電話還撿了個這麽漂亮的小姑娘?
顧少棠抱着小姑娘,小姑娘抱着拐。
他錯愕的把視線從顧眠漂亮的臉蛋上移開,看着顧少棠:“這是?”
顧少棠低頭對顧眠說:“這是我學校的師兄,現在和我一起工作。”然後才擡起頭看向王劍:“師兄,這是顧眠。”
顧眠抱着拐,乖巧問好:“哥哥好。”
王劍心酥了一下,喜笑顏開:“哎,你好你好。”
顧少棠糾正道:“你可以叫他師兄。”
王劍笑眯眯的:“沒關系沒關系,叫哥哥也行。”說着沖顧少棠使眼色:“這就是你家裏的那個妹妹?”
顧眠抱着拐,甜甜的一笑:“師兄,我是他女朋友。”
王劍哈哈一笑,還以為她開玩笑,笑着看向顧少棠。
顧少棠不說話,非但不說話,臉還紅了。
王劍石化了。
顧少棠面上有些不自然的潮紅,鎮定說:“裏面先交給你了。我先送她回家。”
顧眠依舊是甜甜的笑:“師兄再見。”
王劍持續石化中。
這時鐘懸予見顧眠去了那麽久還沒回來,也放心不下,結了賬後,過來找顧眠,正好撞見顧少棠抱着顧眠過來,頓時眯了眯眼。
顧眠說道:“哥哥,你把我放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了。”
顧少棠卻沒有放她下來的意思,抱着她徑直朝鐘懸予走過去。
鐘懸予迎上去:“顧先生,這麽巧。”
“的确很巧。”顧少棠不鹹不淡的說道。
鐘懸予瞥了一眼顧少棠懷裏的顧眠:“多走路有助于她恢複。”
顧少棠不緊不慢的說:“過猶不及,今天已經走得夠多了。”頓了頓,說:“那就不耽誤鐘醫生的時間了,我先送她回去。”
鐘懸予自然的把顧眠懷裏的拐接過去,說道:“顧先生不用客氣,顧眠是我帶出來的,送她回去自然也是我的責任。”說着,騰出來的另一只手抓住了顧眠的手,眼睛盯着她:“下來吧。”
顧少棠的目光一凝,凝出一股冷氣,冷冷道:“松開她。”語氣已然不再客氣:“還請鐘醫生注意自己的身份。”
鐘懸予擡眼,毫不示弱的看着顧少棠,剛要說什麽,就被顧眠打斷了。
“不如你們兩個一起送我?”顧眠把手從鐘懸予手裏抽出來,提議道。
劍拔弩張的兩個男人同時看過來,眼神不善,特別是顧少棠的眼神,鋒利的像刀子一般。
顧眠對鐘懸予微笑:“......鐘醫生,哥哥送我回去就可以了,就不麻煩你了。”
鐘懸予定定的盯了她一眼,眼睛裏的失望幾乎掩飾不住,然後把拐塞回給她,黑着臉轉身就走。
車上,顧少棠不說話,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開車。
顧眠也安安靜靜的坐着。
她還在想在餐廳裏看到的那一幕。
她倒真是吃驚不小,沒想到蘇冰清居然會在外面養男人。
還這麽明目張膽的帶出來,只不過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兩人的暧昧舉止,顧眠也不會把兩人的關系往那個上面想,畢竟蘇冰清的外表太有迷惑性,看起來實在不像是這種人設。
顧眠又想到今天早上蘇韶涵的表現,也許蘇韶涵也知情。
在顧眠的沉思中,車子停在了顧家。
顧少棠一直把顧眠抱回房間。
“我今天晚上會盡量早點回來,先不要睡覺,等我。”
顧眠仰着臉,乖巧說好。
明知道她并不如表現出來這樣乖巧,顧少棠還是心軟了軟,喉結一滾,彎下腰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我走了。”
顧少棠一走,顧眠就開始琢磨怎麽才能利用這件事情,徹底讓蘇冰清和蘇韶涵一無所有了。
顧眠倒在床上,失神的看着天花板。
會不會這些事情完成了,她就會離開這個世界?
她會以何種方式離開呢?
離開以後,她是不是就永遠見不到這個世界的人了。
包括顧少棠。
顧眠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裏,不再多想。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保個七千吧。